克尔西断章 第2章 纪念币

I

傍晚的微风轻轻吹拂，温柔地穿过法式风格的小巷。赛琳娜·莫乔尔走在回家的路上，哼着新学来的歌儿，视线滑向路旁的大小店铺的橱窗。

“唔……”

突然，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什么东西，一枚硬币？”

赛琳娜俯下身，从脚边捡起一枚银白色的硬币。这硬币有女式手表的表盘大小，正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玫瑰，中心则是一只竖起的眼眸，瞳孔狭长尖锐。

她好奇地端详着这非同寻常的图案，又翻过去看了看背面。那里刻有一段文字，有些字符已经被磨损得看不清了。

“S……SOLINF……MEK？”

似乎是一个名字，一个赛琳娜并不认识的名字。

应该是纪念币吧，还蛮好看的，她心想。

硬币被随意地抛起，在空中转过几个完美的圈，又落回赛琳娜的手掌。

“嗯，你现在归我了。”

她握住手中的纪念币，微微一笑，继续哼起小曲儿，走进一条小巷。

夕阳照耀下的橙红色天幕漏下金黄近红的光辉，彩绘玻璃窗的光晕如同玫瑰，映在赛琳娜身上，将她和影子打碎。

II

“亲爱的，我的《哈姆雷特》在哪里？”

赛琳娜不停地揪着自己的棕色卷发，眉头紧锁。她最珍爱的书不翼而飞，在她需要的时候。

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你去最左边的抽屉里看看？”

赛琳娜立刻跑了过去，一阵翻箱倒柜，抓住了一本蓝色封皮的大书。

“找到了！”她欣喜地喊道。

她捧着这本失而复得的书转了一圈，随后注意到了一个被压在书下的小东西。

纪念币？

原来是在这儿，赛琳娜赶紧把它捞了出来，我说怎么不见了，还以为是丢了呢。

她将纪念币举过头顶，对着灯光眯起一只眼睛，仔细地看了看。

真漂亮，不知道是哪家做什么生产的。

赛琳娜把它放到台灯下，拿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手指飞舞，她将照片发到了推特上。

“希望有人知道这款纪念币，最好能知道后面糊掉的几个字是什么。”

III

赛琳娜对自己的收藏品爱不释手，她总觉得这枚小小的纪念币暗藏玄机。

“说不定就像电影里那样，我会因为这枚纪念币被什么大人物帮助呢。”

尽管她知道现实不可能像电影一样富有戏剧性，但偶尔幻想一下又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的朋友艾米·沃尔逊戳了戳赛琳娜的细腰，戏谑道：“那到时候赛琳娜可别忘记我们哦。”

几个年轻姑娘笑了起来，扭作一团。

她们有说有笑地走进校图书馆，四散开来，各自安静地寻找起需要的书籍。赛琳娜走到文学类的书架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抽出了两本书。

“先看哪一本呢？”

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银质纪念币，手指一动将它弹起。

“正面，《美国文学史》。”

赛琳娜不太淑女地耸了耸肩，抱起书走向阅览室。

她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抻了个懒腰，转身对旁边座位上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青年打了声招呼。

“下午好，威尔。”

黑衣青年转过头，有些局促地回应道：

“下午好，赛琳娜。”

威尔·威廉姆斯是赛琳娜的同学，也是神秘学大师。他的姑姑玛丽夫人是附近知名的占卜家，威尔自己主要研究一些神秘学古籍。

赛琳娜并不相信玄学，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他是个很可爱的同学，况且威尔这么博学的人说不定知道她的这枚纪念币。

“我前几天捡到了一枚很漂亮的纪念币，你认识吗？”

她从口袋里掏出刻有竖曈玫瑰的银币，把手伸向威尔。威尔看向她的手心，目光在那枚银币上停留了一秒，随后尖叫起来。

“扔掉它！！！”

他瞪圆了眼睛，瞬间窜出三米远，不顾图书馆里其他人疑惑的目光，对着赛琳娜喊道：“扔掉它，赛琳娜，求你了！”

他好像看见了世间最恐怖、最可怕的东西，一双浅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惧，语气轻柔得令人害怕。

“它会给你带来不幸的。”

落下这句话，威尔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图书馆。

围观众人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戳在赛琳娜身上，让她不知所措。她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东西，赌气般地跑了出去，跟在威尔身后。

“等一下，威尔，你说清楚！”

赛琳娜小跑着追了几十米，两个转弯后就再也找不到威尔的踪影。她气呼呼地蹲在地上，紧紧握住自己的纪念币，小声说：

“什么会带来不幸，神叨叨的，不过是一枚纪念币而已。”

她的话语被风裹挟，细碎在了远方。

IV

“哈……SOLIN……SOLINF……哈……”

脑袋疼得几乎要裂开，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流向了那里。意识深处好像有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将赛琳娜的思绪打碎，裹挟着落向未知的深处。

她狠狠地揪扯自己的头发，姣好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

“仙女座……哼……”

宇宙，夜空，漆黑的虚空，扭曲的光线……

混沌里透出一丝光亮，一颗星辰忽隐忽现，像是在引诱人们去探索那禁忌之地。

紫色的星云，起舞的天体，坐在那漆黑山脉上的……

“啊！！！”

赛琳娜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红得不像样。她身上的睡衣全被汗水浸湿，紧紧地黏在身上。

她把脸深深埋进手掌，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黑影在眼前浮现。

“我这是做了一个噩梦吗？”

她呢喃道。

但是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V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教室，走廊里登时人声鼎沸。

“下节是文学课啊。”

艾米长长地叹了口气，痛苦地捂住了脸。她最不喜欢的课程就是文学课了，她在这方面简直是一窍不通。

“希莱雅女士布置的作业真的好难！”

希莱雅·布鲁克是常春藤毕业的研究生，这学期教艾米和赛琳娜的文学课。她的评价十分两极分化，讨厌她的学生说她的教学方式难以接受，其他人则是被她的才华所征服。

赛琳娜最喜欢的就是希莱雅女士的文学课，还热爱文学创作，但尽管如此，希莱雅女士布置的作业对她来说仍旧有些难度。

她安慰了好友几句，内心则期待着希莱雅女士对自己作业的点评。

这几天她简直文思泉涌，毫不费力就写完了一个六千字左右的短篇小说作为作业提交了上去。

那是个多么完美的故事啊！

遥远的星系，漆黑山脉上被封印的神明，神秘的竖曈玫瑰纹，绝望无助的人类——这是多么有趣多么富有哲理的故事啊！

她坐在第一排的右侧位置上，放下背包，露出痴痴的笑容。

上课铃响起，喧闹的交谈声逐渐平息，赛琳娜听见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穿着白西装的年轻女人推开了教室的大门。

希莱雅·布鲁克依旧是那副明艳动人的模样，但赛琳娜莫名觉得她在逃避自己的视线。

“小姐们，先生们，下午好。”

希莱雅顿了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拿出一份手写的文稿。

“首先，我要说一下上周的作业。班级里有位同学写了篇短篇小说，这很好。”

“但是，赛琳娜·莫乔尔小姐，”她的声音出现一丝颤抖，“你的作品绝不可能是正常人能写出来的，你知道你都写了些什么吗！”

这位向来优雅的女士刺啦一声将那份手稿撕成两半，她的身体猛烈地颤抖着，但仍然坚持把手中的文稿撕成碎片。

“不要再写这些东西了，赛琳娜，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她的语气甚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然而，这一切在赛琳娜眼中是那么的苍白，她的眼睛还停留在雪花般的纸片上，大脑仿佛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一半在对她说，希莱雅·布鲁克亵渎了你的作品和你传递的真理，而另一半则哀求她听一听希莱雅女士的建议。

完全冲突的想法和情绪在赛琳娜的脑海中炸开了锅，她尖叫着抱住脑袋，挣脱了艾米的手，径直冲出教室。

她冲下楼梯，跑出学校，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新奥尔良的大街上，冷漠地注视着人群从自己的身旁穿过。

“看吧，没有人来找你，”一个充满魅力的女声突然响起在她的耳边，“他们都相信希莱雅·布鲁克，不相信你，哪怕是你的好朋友。”

“人类的关系就是如此脆弱。”

赛琳娜猛地抬起头，惊惧地望向四周，但她的身边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你好心传递宇宙的真理，却被认成疯子，是因为他们目光短浅，接受不了真正的世界。”

赛琳娜后退到阴影里，因恐惧找回了些许理智，“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那声音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赛琳娜·莫乔尔，你是特殊的，不同于那些凡人。

“你已经看到了世界的真相，走出那座名为无知的小岛，触碰到了超越凡人的领域。”

赛琳娜的呼吸骤然停滞，她感觉自己冷得像北极千年不化的寒冰。

“不，我没有，我没有特殊的力量，”她气息局促，无力地辩解着。

那道声音哈哈大笑：“为什么要害怕呢？”

“你是幸运的，你得到了神灵的认可。”

“难道你不想去探寻宇宙的真理，获得远超凡人的智慧吗？”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万花筒，斑驳的光影浮动，令人眼花缭乱。赛琳娜再次看到了旋转的星云，闪烁的群星，和那颗最闪亮恒星上的庞大黑影……

冰凉的触感将赛琳娜惊醒，她茫然地缩回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片质感清凉的金属拿了出来。

——是那枚纪念币。

一瞬间，她好像想通了什么，露出一个浅浅的、令人心惊的微笑。

VI

艾米·沃尔逊失魂落魄地坐在莫乔尔家门前的长椅上，耷拉着脑袋，心神不宁地揪着裙摆。

怎么办，究竟要不要告诉莫乔尔太太？

她抿着嘴唇，十分纠结。

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叫自己，略显疑惑地抬起头。

“艾米？你怎么在这里，是要找赛琳娜吗？”

听到“赛琳娜”这个名字，艾米打了个激灵，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莫、莫乔尔太太，”她有些紧张地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灰裙女人——卡特琳·莫乔尔——回答道：“我不是来找赛琳娜的，我是来找您的。”

“找我？”

莫乔尔太太看起来有些疑惑，不过她还是邀请艾米进屋，给她倒了一杯橙汁。

“谢谢您，”艾米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她鼓起勇气，说：“我今天来拜访您，是想跟您谈谈赛琳娜的事。”

“她最近……不太正常！”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艾米滔滔不绝地讲起赛琳娜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异样。

4月22日的文学课上，文学教师希莱雅·布鲁克将赛琳娜的作品撕碎，她一气之下跑出了学校。

艾米质问希莱雅为什么损毁赛琳娜的作品，但她一直回避这个话题，就是不肯回答。第二天，她辞职离开了学校，不顾校长亲自挽留。

这场事故随后在校园内流传开来，众人的观点大相径庭，许多人认为是赛琳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对她恶语相向。

但赛琳娜一反常态的冷静，这与她一直以来开朗活泼的性格非常不同。

“她冷漠得好像一座石像，我以为是她故作坚强，但是……”

随后发生的事情让艾米和其他人全部陷入了惊慌。

…………

五天前，4月25日。

“赛琳娜，别伤心了，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艾米在赛琳娜身旁坐下，递给她一杯咖啡。

“我没有伤心，艾米。”赛琳娜回答。

兴许是她的语气太漠不关心，艾米感到非常别扭，追问道：

“真的没事吗？”

闻言，赛琳娜瞟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当然没事了。”

艾米皱着眉，“但是我觉得你最近怪怪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赛琳娜轻笑了一声，转过头，一双浅蓝色的眼眸盯着艾米的双眼，道：

“我当然提不起兴趣，艾米。

“我窥见了宇宙的真理，那是人类无法想象的、不可名状的真理，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一毫，都是至高无上的馈赠。

“人类总是被**蒙蔽，随波逐流，将无知奉为智慧，而我并无兴趣与他们争执。

“凡人愚昧，恐惧我笔下的真实，我无需为此辩驳，因为真理永存，不会为人类改变！”

她的眼睛绽放出惊人的光芒，如同日光下的宝石，熠熠生辉，但眼中流露出的疯狂和执着让艾米忍不住颤抖起来。

“人们认为，有昨天，今天，明天；有起点，有过程，有结果；有问题，有答案；有合理的，有荒谬的；有秩序，有混乱；有强，有弱；有生，有死……二元对立，因果，矛盾。

“人们习惯于这样看待事物，习惯于这样理解宇宙。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会不会这些只是人类的想象？没有对立，没有因果，没有时间，没有次序，没有意义。”

“会不会，全是一团混沌。”

听着赛琳娜反常如同疯言疯语的发言，艾米难以克制地后退一步，“赛琳娜……你是不是生病了。”

赛琳娜看向艾米，盯得她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你，看不到吗？”

艾米强忍住逃跑的冲动，“看到什么？”

“真理啊！你看不到我写下的，宇宙的真理吗？”赛琳娜越说越激动，仿佛只要艾米说出一个“不”字，就要把她杀掉一样。

艾米吓得都快哭了，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看过你的，小说！你交上去之后，不就被……”希莱雅撕掉了。

她甚至不敢在状态诡异的赛琳娜面前说完这句话。

赛琳娜听完她的话，愣了一愣，“原来你没看过啊……我会再给你写一份的。”

“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啊，艾米，我怎能不与你分享这世界的真理呢。”

艾米颤抖得更厉害了，但她还是克制住自己，说：“赛琳娜，你可以慢慢写，我不着急的。”

“谢谢你，艾米。”赛琳娜的神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虽然我明白真理只能被智者看到，但不代表真理可以被作践。”

“希莱雅·布鲁克……呵呵。”

这次艾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她猛地扑上去，抱住赛琳娜，“别冲动，赛琳娜！希莱雅虽然毁掉了你的手稿，但是……”

赛琳娜轻轻拉开艾米的手，语气温柔得令人害怕，“放心，艾米。”

“她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不是死亡。”

说罢，赛琳娜笑了起来，声音飘荡在空中，仿若一首邪恶的、亵渎的歌谣，歌颂着不该被人知晓的事物。

…………

“然后，我找借口跑了。”

思绪回笼，艾米大喝了一口橙汁，说：

“我以为赛琳娜只是因为课上的事精神受挫，缓几天就能好，没想到之后安和海伦也在聊天时被她吓到了。

“我们最后决定把赛琳娜的事情告诉老师，结果刚到办公室门口，我就听见詹姆斯先生说……”

艾米的脸苍白如纸，她哽咽了好一会儿，道：

“他说，希莱雅女士，在离开学校四天后，疯，疯了。”

说罢，她紧紧抱住自己，蜷缩在沙发上。

“我明白赛琳娜不可能做到这件事，但是我还是好害怕。”

“莫乔尔太太，请您救救赛琳娜吧！她，她简直……”

她颤抖着，说不出话，眼中溢出的恐惧和期盼看得莫乔尔太太心惊胆战。

但卡特琳·莫乔尔到底是阅历丰富的人，她长叹了一口气，抱住了艾米，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

“我明白了，我会带赛琳娜去看心理医生的。”

VII

卡兰多心理咨询室。

朗曼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里的病例，抻了个懒腰。看了眼手表，他摸索摩挲着下巴，想：“三点四十五，莫乔尔应该快到了。”

莫乔尔是朗曼的大学同学，现在是一家大型超市的老板，前几天打电话给他预约心理咨询，对象是他17岁的女儿赛琳娜。

朗曼跟莫乔尔不是特别熟，但也听说过他这个女儿。令朗曼感到不解的是，莫乔尔对这次心理咨询非常严肃和紧张，似乎还有点害怕。

换完衣服，朗曼看见了门外的莫乔尔，两人寒暄了几句，然后莫乔尔就把赛琳娜推了过来。

朗曼朝赛琳娜笑了笑，两人进入咨询室，关上了门。

“下午好，我是詹姆斯·朗曼。”

他打量着对面的少女，心中不由得一紧。

赛琳娜·莫乔尔穿着红裙子，打扮很正式，她坐姿相当端正，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始终带着一抹笑容。

朗曼的视线接触到赛琳娜的眼睛，瞬间就移开了。

那双眼睛让他感到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惧，仿佛眼前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整个人没有一点秘密。

“您好，朗曼医生，我是赛琳娜。”

朗曼分析过莫乔尔给他描述的赛琳娜的异状，宇宙的真理，狂热的追求，这严格来讲不算是心理问题，只能说是小姑娘爱好独特。

而且赛琳娜没有任何精神病史或遗传病史，也没有遇到特别严重或者刺激的事件，更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朗曼决定找个随意点的话题，让赛琳娜放松下来。

“赛琳娜，你看起来很喜欢那枚银币，”朗曼注意到赛琳娜的右手正把玩着一枚银色的硬币，问道：“这是朋友送的礼物吗？”

赛琳娜手上动作一顿，笑着回答：“不是的，不是礼物。”

“您愿意听听这枚纪念币的故事吗？”

朗曼点头，“当然。”

赛琳娜的笑容似乎更大了一点，她抬手将纪念币放在桌面上，轻轻推至朗曼面前。

“这个故事可是很长呢。”

…………

结束咨询后，莫乔尔先生带着赛琳娜来到一家餐馆吃晚饭。

“跟朗曼医生聊的怎么样，赛琳娜？”

看着赛琳娜慢条斯理地切割烤得滋滋冒油的小牛排，莫乔尔先生笑着问道。

朗曼在结束咨询后告诉他，赛琳娜没有心理问题，这无疑让莫乔尔很高兴。

赛琳娜弯了弯眼睛，笑道：“朗曼医生是个非常好的人，我跟他很聊得来。”

莫乔尔先生有些好奇，“为什么觉得他人很好？”

赛琳娜轻笑一声，“他是个有智慧的人，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智慧。”

就在这时，她突然抬起头，视线穿过玻璃窗，看向远方，神色晦暗不清。

“可惜了。”

莫乔尔疑惑地看向窗外，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吃完晚餐，莫乔尔开车载着赛琳娜回到家。进屋后，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有短信。

他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倏然愣住。

那条来自另一个大学同学的短信上写着：“朗曼疯了，被家人发现送进了精神病院。”

莫乔尔突然想起了赛琳娜晚饭时那句意味不明的“可惜了”，以及朗曼当时极小声对他说话，顿时颤抖起来。

——小心，别听她说话，不要惹怒她。

VIII

赛琳娜已经很久没有去学校了。

她的父母千方百计地阻止她出门，而她也没什么去学校的兴致。

不过今天，她隐隐有些预感，因此趁着母亲出门买菜的功夫跑了出来。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街上，看着蓝天上飞过的鸟儿，撇了撇嘴。

“真是无趣，一点有意思的事都没有。”

就这么走着，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赛琳娜回过头，看见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美丽女人，她穿着款式极为传统，甚至称得上古老的黑色长裙，脸庞毫无血色，浅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一双杏眼是纯粹的黑色，仿佛能把光线吸进去，令人心悸。

“赛琳娜·莫乔尔小姐，喝咖啡吗？”

女人指了指街角的一家咖啡店，露出一抹笑容。

赛琳娜对于她知道自己名字这件事毫无惊讶，挑眉道：“好啊。”

两人并肩走进咖啡店，女人点了一杯冰美式，赛琳娜要了一杯拿铁。

女人静静地看了赛琳娜几秒，微笑着在胸口划出一个繁复的图案。赛琳娜看着那朵已然成型的玫瑰，勾起嘴角，将那枚一直不离身的纪念币放在了桌子上。

“您的智慧实在令人赞叹。”

女人看到纪念币，眼中露出一丝狂热。

赛琳娜呵呵笑道：“我以为，我们得到的东西并无不同。”

“不，”女人摇了摇头，“我们只会得到最想要的东西。”

闻言，赛琳娜微微点头。

女人看着她，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神圣之启示降下，一切将要落幕，虔诚的追寻者终将得偿所愿。至高之眸的视线穿透时空，渺小的蝼蚁追寻而至，终不得其解。殉道者将化作丰碑，以灵魂奏响解放的乐章……愿祂凝视着我们。”

“愿祂凝视着我们……”赛琳娜轻轻重复这句话，问道：“祂是谁？”

女人庄严地垂眸，吐出一个怪异的称号：“千瞳之神。”

“原来如此，”赛琳娜从花瓶里轻轻抽出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我总算遇到一个真正有智慧的人。”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我与那些肤浅者不同。”

“好吧，我知道了。”

赛琳娜把咖啡钱放在桌面上，“有缘再会。”

她走出咖啡店，没再看那个女人一眼，径直走入人群。

IX

伊莱莎心神不宁地看向车窗外的天空，又瞄了眼手表，催促道：

“司机先生，能再快一点吗？”

出租车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小姐，你是去干什么，这么着急？”

伊莱莎敷衍地笑了笑，“想拜访一个人，但她时间很紧，不一定能见到，所以要抓紧。”

司机“哦”了一声，就继续开车了。

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曼宁大街19号附近，伊莱莎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纸币，递给司机，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向街对面跑去。

她径直走向花园里种满玫瑰的房子，按响了门铃。

“叮铃铃——”

伊莱莎等了几秒，屋子里没有传来走动或者说话的声音，于是她又按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憔悴、拎着纸袋的女人停在了伊莱莎几步开外的身后，语气莫名紧张地问：“小姐，您找谁？”

伊莱莎回过头，礼貌地笑了笑，“您好，我找住在这家的莫乔尔先生或者太太。”

听到“莫乔尔”的名字，女人的神情明显戒备起来，“你找他们做什么？”

伊莱莎愣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给女人看了一眼，又立马收了回去。

“您知道照片上的东西吗？”

她惊讶地发现女人颤抖起来，恐惧之情溢于言表，猛地拉住了她的左手，又察觉自己行为失礼般松开。

女人看着伊莱莎的眼睛，说：“我就是卡特琳·莫乔尔，我们去那边说吧。”

…………

在咖啡店的包间里坐下，卡特琳·莫乔尔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豁然放松下来。

伊莱莎仔细观察了她的面容，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己调查的卡特琳·莫乔尔的照片，半晌才将上面美艳动人的女强人和面前苍白憔悴的中年妇女对应起来。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莫乔尔太太率先提问。

“我叫伊莱莎，伊莱莎·阿米蒂奇，来自阿卡姆，是一名调查员。”伊莱莎回答道：“我这次来找您，主要是为了这个东西。”

她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枚银质纪念币，雕刻着竖曈玫瑰的图案。

“您的女儿赛琳娜应该有一枚和图上一模一样的银币吧？”

莫乔尔太太连连点头，“是的，她一直随身带着，连睡觉的时候都不离手。”

“她的事……跟它有关系？”

“她的事？”伊莱莎皱起眉毛，严肃地问：“赛琳娜小姐身上出现了什么异常吗？”

莫乔尔太太点头，语气恳求道：“您能解决吗？”

面对她期盼的目光，伊莱莎无法拒绝这样一个合理的请求，保护普通人本就属于调查员的职责，“我会尽力的，但是我需要更多关于赛琳娜的信息，您能说说她的情况吗？”

莫乔尔太太惊喜地笑了，连忙回答，“当然，如果能让赛琳娜恢复，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说着，她开始回忆有关赛琳娜的所有异常情况，缓缓叙述道：

“我想，赛琳娜是在放学的路上捡到那枚银币的，大概是在4月14号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她最开始没有表现出什么问题，甚至还灵感爆发，写出了一篇小说作为文学课的作业。”

接着，莫乔尔太太向伊莱莎复述了艾米对她说过的话，以及心理医生朗曼的事。

伊莱莎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问道：

“最近呢？最近赛琳娜做了些什么？”

莫乔尔太太声音沙哑地回答：

“上周，赛琳娜一反之前兴致缺缺的状态，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了很厚一摞的文稿出来，大概能有几百页吧。”

“你和你的丈夫看过她写的东西吗？”伊莱莎问。

莫乔尔太太疯狂摇头，“没有，我们都不敢看。我只远远瞄过一眼，好像不全是英文，应该还有拉丁文和希伯来文。”

“可是，”她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可是赛琳娜压根就没学过拉丁语和希伯来语！”

伊莱莎连忙安抚她，“没事，莫乔尔太太，现在网络发达，应该是用了翻译器。”

莫乔尔太太渐渐平静下来，说：

“而且，我经常半夜听见她在房间里大笑，还伴随着……一些难以描述的声音，总之，那绝对不会是任何房间里的东西能制造出的声音！”

“前天，赛琳娜把她写的手稿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让我们帮她邮寄到一个地方。我们很害怕，就拒绝了她，那一瞬间，赛琳娜变得非常恐怖，难以形容的恐怖！”

“然后你们就答应她了？”

“是的，”莫乔尔太太回答，“那时候的赛琳娜就像是，就像是怪物一样！”

伊莱莎安慰了她几句，看着写满字的笔记本，问：

“她邮寄的地址您还记得吗？”

“当然，”莫乔尔太太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念道：“呃，马萨诸塞州罗瑟勒姆市……昆斯卡路49号，黑魔术书店。”

“收件人的姓名呢？”

莫乔尔太太摇了摇头，“没有。”

伊莱莎微微颔首，说：“感谢您的配合，这对我帮助很大。”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和邮箱，如果您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伊莱莎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莫乔尔太太，“我还需要确认一些事情，明天再去拜访您，以及赛琳娜小姐。”

莫乔尔太太慌忙收下名片，感谢伊莱莎，最后，她犹豫地问：

“请问，那个图案……究竟代表什么？”

“赛琳娜究竟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伊莱莎愣了愣，回答：“那是一个邪神的标记，您不需要深入了解。”

“赛琳娜她，应该是被密教徒盯上了，不过我会解决的。”

伊莱莎隐瞒了绝大部分真相，有些事情绝不该被普通人知晓。

莫乔尔太太怔怔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您，我知道了。”

“您一定要救救赛琳娜！”她眼含泪水，不断朝伊莱莎鞠躬。

…………

在酒店住下，伊莱莎换上睡衣，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今天的收获实在令人喜悦，但得到的信息确是那么的沉重。

如果她预判的没错的话，赛琳娜·莫乔尔应该变成了黑玫瑰女神的信徒，并且有可能已经掌握了几种法术。

“她居然和玫瑰密教的人碰过面，”伊莱莎惊讶地想，“但黑魔术书店的据点不是已经废弃了吗？”

“而且她目前的行事风格一点也不像黑玫瑰女神的信徒，反而更像是黄衣之王或者万物归一者的追随者。”

“真是麻烦啊！”她叹息道。

X

第二天，伊莱莎如约而至，按响了莫乔尔家的门铃。

“快请进，阿米蒂奇小姐。”

莫乔尔太太打开门，今天的她没有昨天那么憔悴，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身后的雷尔夫·莫乔尔先生也跟伊莱莎打了招呼。

“早上好，赛琳娜小姐应该起床了吧？”

莫乔尔太太回答，“她刚吃过早饭，在房间里。”

两人带着伊莱莎走到二楼一间卧室的门前，敲了敲门。

“赛琳娜，有位小姐找你，你能出来一下吗？”

门内传来椅子腿滑过地面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女声在房门处响起：

“早安，阿米蒂奇小姐，不过我想我们并不需要见面。”

莫乔尔夫妇都愣住了，他们从没跟赛琳娜提起过伊莱莎·阿米蒂奇！

但当事人反而没什么反应，“你好，赛琳娜小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议。”

“是关于‘纪念币’吗？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伊莱莎微微皱眉，“它很危险，赛琳娜小姐。”

“危险？”

赛琳娜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嘲讽的意味，“真是懦弱而短浅的认知啊。”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要做什么，不会因任何人而动摇。”

“比起纠缠我，你似乎应该关注一些别的事情呢，阿米蒂奇小姐。”

话音落下，伊莱莎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到通话人的名字，连忙接起电话。

“奥利弗？”

手机里传来焦急的男声，“伊莱莎，出事了。”

闻言，伊莱莎心下一沉，跟莫乔尔夫妇告辞后快步出门，走进一条小巷。

“什么情况？”

奥利弗回答：“你让我调查的希莱雅·布鲁克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了，然后以一种极度残忍的方式杀害了自己的前男友，由于案子性质恶劣，FBI也加入了调查，我们正在追缉她的路上。”

“什么？！”

伊莱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们在哪，我马上过去！”

奥利弗报了一个地址，然后匆忙挂断了电话。

伊莱莎挥手找来一辆出租车，情绪如潮水般翻涌。

这就是你说的“别的事情”吗，赛琳娜·莫乔尔？

…………

直到银月高悬，伊莱莎才回到落脚的酒店。

她神情恍惚地更衣、进食、洗漱，直到躺在床上，才从那种迷茫呆滞的状态中恢复。

希莱雅·布鲁克自杀了，就在前来缉拿她的警察面前，用刀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这对所有目击警察及FBI探员都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冲击，包括不远处的伊莱莎。

她仿佛听到了邪恶的笑声，闻到了掺着血腥的玫瑰香气。

“可恶！黑玫瑰女神！”伊莱莎狠狠地锤了一下枕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跳下床，套上衣服，直奔曼宁大街19号。不过她没有敲门，也没有给莫乔尔太太打电话，而是绕到房子后面，顺着水管身手矫健地爬上了二楼，坐在一扇窗户外面的小台上，敲了敲玻璃。

“我知道你在这，赛琳娜。”

隔着玻璃，伊莱莎听见一声轻笑，窗帘微微起伏，但没有被拉开。

“晚上好，阿米蒂奇小姐。”

听见赛琳娜波澜不惊的声音，伊莱莎满腔怒火突然被堵住，憋得她狠狠锤了下玻璃。

“为什么？虽然希莱雅·布鲁克撕了你的作品，但她不是已经疯了吗？”

既然赛琳娜说过希莱雅会得到不是死亡的惩罚，她不应该再对希莱雅动手啊！

“这件事这与我无关。”

“她冒犯的，可不止有我呀。”

难道……伊莱莎灵光一闪，瞬间就想到了另一个答案。

“是他们……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赛琳娜似乎笑了，“因为你还是很有意思的，阿米蒂奇小姐。”

“而且你也很聪明，相比于普通人来讲。”

“……”伊莱莎噎住了，“可是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空气安静了片刻，赛琳娜说：“你从哪里看出的？”

伊莱莎呃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赛琳娜继续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我们被祂眷顾，但只会得到最想要的东西，这是一位祭司告诉我的。

“如果明天日落之前你能想到我得到了什么，我就和你见一面，跟你正式交谈，如何？”

伊莱莎思考了两秒，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希望你能遵守约定，赛琳娜小姐。”

…………

伊莱莎回到酒店，一口气睡到了十一点。

醒来的她被手机上的时间吓了一大跳，匆匆洗漱，吃了点东西，然后开始思考赛琳娜留给她的问题。

“只会得到最想要的东西……她得到了什么？”

首先排除感情、性、□□相关的东西。

虽然黑玫瑰女神的信徒大多都感情不顺或者有相关方面的问题，但赛琳娜明显不属于这些人。

或许更偏向于思想，法术，亦或是能力？

伊莱莎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一个个想法出现，又被一一排除。

平板电脑上的聊天室一直开着，四五个调查员的智慧集结在一起，为了目标努力。

直到下午两点，伊莱莎停止手头的工作，准备去吃顿正经的午饭。

吃完饭，她带着那个写着答案的笔记本，散步般走到赛琳娜的家，绕到房子后面，像昨晚一样爬上二楼，敲了敲玻璃窗。

“我知道了，你得到了知识，对吗？”

没有回应，屋内也没有声响。

伊莱莎感觉有些不安，又敲了敲窗户，“赛琳娜，你在吗？”

依旧没有回应。

伊莱莎发觉事情不对劲，慌忙爬下来，跑到大门口，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莫乔尔太太过来开门，她还是那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但神色好像与前几天不一样了。

“你就是来看房间的阿米蒂奇小姐吧？”

伊莱莎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客气，”莫乔尔太太往楼上走，伊莱莎一脸恍惚地跟在她身后，“这间屋子装修很好，设施齐全，非常适合你这种需要工作的年轻女士。”

说着，她打开赛琳娜住的那间卧室的门，露出里面整洁却没有什么居住痕迹的屋子。

“租金不高，每个月240美元，二楼有独立卫生间，厨房、客厅、洗衣机都是公用的。”

伊莱莎被她的租房宣言惊到了，半晌，她试探性地问：

“莫乔尔太太，这个房间之前是您的女儿住吗？”

莫乔尔太太笑道：“不是，我没有孩子，这个房间一直空着，为了出租刚装修完。”

伊莱莎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又问：“我之前遇到过一个叫赛琳娜的女孩，上高二，还以为是您的女儿呢？”

莫乔尔太太点头，没说什么。

伊莱莎进屋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生活痕迹，干净得很。

突然，她看到书桌靠墙的夹角里有一张纸条，于是转身挡住莫乔尔太太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拽出纸条，塞进口袋。

以再考虑一下的理由应付完莫乔尔太太，伊莱莎回到酒店，拿出纸条，阅读起上面的文字。

“很遗憾，你答错了，阿米蒂奇小姐。”

是赛琳娜！伊莱莎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我得到的馈赠并非‘知识’，而是‘智慧’。不过，我确实通过那枚‘纪念币’看到了真理。

“一切都在按照命运既定的方向前进着，不疾不徐，却无可阻挡，但我仍期待着你的结局。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现在有趣的灵魂，这是一个祝福。

“赛琳娜”

伊莱莎沉默地读完纸条上的文字，自嘲地笑了笑，“智慧和知识……”

她的目光移到纸条上的第二行字，眯起了眼睛，“像你这样的人，也相信命运吗？”

“可是，哪怕命运如此，我也不能停下脚步啊……”

接着，伊莱莎掏出手机，给奥利弗打了一个电话。

“下午好，麻烦帮我查一下一个叫赛琳娜·莫乔尔的女孩。”

……

“没有吗？”

“FBI的系统里完全没有这个人？”

“好吧，谢谢。”

“没事，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而已。”

伊莱莎挂断电话，长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有些轻松。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居然选择用法术抹去自己的痕迹，但她为什么偏偏留下我的记忆呢？”

伊莱莎不是很理解，但这无所谓。

她曾经见过很多密教徒，信仰伟大的克苏鲁的，信仰黄衣之王的，信仰黑暗丰穰之女神的……他们各有特点，都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

“她真的好像门之主的信徒啊，一个知识和智慧的追逐者。”

伊莱莎再次叹了口气。

XI

罗瑟勒姆市，罗斯酒吧。

一个娇小的少女坐在吧台对面的高脚凳上，对女招待招了招手。

“来一杯‘夜玫瑰’，小姐。”

女招待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您要找人吗？”

少女笑了笑，“我找卡戴珊·德伦。”

听到这个名字，女招待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敬畏，给少女端上饮品后，恭敬地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少女端着高脚杯缓步走入那条走廊。

…………

阿卡姆市，密斯卡塔尼克大学。

伊莱莎走下楼梯，来到地下的一间办公室，推开门。

“欢迎回来，这次有什么消息吗？”

戴着眼镜的棕发青年问道。

伊莱莎摇了摇头，“没有，当事人又跑掉了。”

“不过，那是个相当厉害的人，我想她应该不会再玫瑰密教待太久。”

“是吗，她叫什么名字？”

伊莱莎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