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闯关记 第52章 伊利亚特

系统声音：讲一个关于伊利亚特的故事。

一、Achilles的怒火

这次的关键词是Glory。

世人忙忙碌碌，不过为了名利二字，就连古希腊英雄也不能因此免俗。阿开亚人的英雄Achilles由于glory受到了损害，愤而拒绝继续奔赴战场。这一腔熊熊怒火贯穿了整个伊利亚特。那段被吟诵了无数遍的开篇，讲的就是这件事。

“女神啊，请歌唱佩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

致命的愤怒，那一怒给阿开奥斯人带来

无数的苦难，把战士的许多健壮英魂

送往冥府，使他们的尸体成为野狗

和各种飞禽的肉食，从阿特柔斯之子、

人民的国王同神样的阿基琉斯最初在争吵中

分离时开始吧，就这样实现了宙斯的意愿。”（罗念生译）

一切源于一个女子Chryseis。

Agamemnon拒绝将少女Chryseis归还给她的父亲——身为太阳神祭司Chryses。于是Chryses悲愤之下向太阳神Apollo控诉。 Apollo为自己的祭司打抱不平，在希腊军中降下瘟疫。于是希腊军中的将领召开会议，商讨对策。

大会上，Agamemnon声称自己非常喜爱这位被抢来的女子Chryseis，甚至胜过合法的妻子（也难怪他最后惨死在妻子的手里）。不过，他愿意为了大局着想将Chryseis还给她的祭司父亲。但是，他要求获得相应的补偿。Agamemnon明目张胆地打算夺取手下将领的战利品来维护自己的glory，像极了独断专横的君主。可是他只是联盟统帅，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Achilles跳出来表示反对。

有趣的是，Agamemnon本来打算从Achilles，Ajax和Odysseus这三人中选一个榨取战利品。其余两人在这一幕中都缄默不语，只有年轻气盛的Achilles敢于直抒己见。因此，Agamemnon将矛头直接转向Achilles，夺去了他的女奴Briseis。

Achilles的glory受到损害，某种意义上是他自己招致的。因为他主动站了出来，敢于挑战所谓的领袖。而更为谨慎也更加老谋深算的两人，则躲在了人群当中。

所以心直口快的人往往不讨好。

Achilles非常生气，后果很严重。如果不是Athena揪住了他的金发，很可能Agamemnon就要血溅当场了。

这里Athena也是一个有意思的存在。她身为女神，却崇尚武力和谋略，战斗力值更是甩战神Ares几条街。因为她是从宙斯大脑里蹦出来的，所以她只承认父亲，而不承认母亲。除了在一开始三仙女比美抢夺金苹果一幕中能够感受到她的一丝女性属性之外，她更像是披了女性外形的男性战士——她喜欢和英勇的战士成为朋友。

Achilles 愤而离场，向自己的神仙母亲Thetis哭诉去了。

这一幕结束，希腊军的阵营中仿佛上演了红颜祸水的戏码。而事实上，在荷马史诗中，爱情微不足道，从来只是伟大英雄命运的一点点缀。

Achilles和Agamemnon的冲突，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词——Glory。他们把这个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头可断，血可流，Glory不能输。

二、Thetis向 Zeus祈求Achilles的荣耀

说到Thetis，就要扯到Zeus的那些风流情史。

Thetis是一个很美丽的女神。曾几何时，Zeus和Poseidon都拜倒在她脚下。但是，有一个预言称Thetis的儿子一定会胜过自己的父亲。这个预言好像一桶冰水，浇灭了Zeus胸中燃烧的熊熊爱火。美人虽好，但是权力更重要。爱江山胜过爱情的他痛定思痛，下令Thetis只能嫁给凡人男子为妻。这样神和人的儿子永远无法超过神。Zeus也就不会重蹈覆辙他父王被儿子推翻的命运。

所以Achilles原本可以是Zeus或者Poseidon的儿子，如果不是万恶的预言从中作梗的话。

如今Thetis为了儿子，亲自到奥林匹斯山向Zeus请求恩典。她是怎么向昔日的追求者和如今的众神之王开口的？

“父亲1宙斯，如果我曾在永生的天神中

用言行帮助你，请你满足我的心愿。

你要重视我的儿子，他命中注定

比别人早死。现在阿伽门农王

侮辱了他，抢走了他的荣誉礼物。

奥林波斯的智慧神，请你为他报复，

暂且给特洛亚人以力量，使阿开奥斯人

尊重我的儿子，给与他应得的赔偿。”（罗念生译）

注：此处父亲应该是尊称宙斯为众神之父。

Thetis的这番话里透露出了如下信息：她知道自己英勇的儿子注定短命，所以希望Zeus能够多赐予Achilles一些荣耀。她曾经帮助过Zeus,现在希望他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帮帮Achilles。

Zeus一开始沉默不语，表现得很为难，于是Thetis抱住了他的膝盖，继续追问：

“诚心答应我，点点头，要不然你就拒绝，

你是无所畏惧的；让我知道得很清楚，

我在众神当中是多么不受重视。”

可见任何时候示弱都很重要。女人如此，女神也不例外。尽管Thetis早已为人妻为人母，现在她为了儿子，可以低声下气向昔日情人抱膝求一丝恩惠，只能说，母爱很伟大。有趣的是她提到了这句“无所畏惧”，给Zeus戴了一顶高帽子。

Zeus真的无所畏惧么？看遍他的风流史，他除了时刻提防被哪个情人的儿子推翻之外，偶尔还会畏惧一下他那吃醋狂的正妻Hera。

终于Zeus 同意了，尽管很勉强。但他还是同意了。

为什么Zeus显得不情不愿，如此为难呢？因为帮助Achilles, 就意味着要故意让特洛伊人占上风，狠狠打压希腊人的士气，很可能会导致后院起火，比如他不得不面对Hera的愤怒。奥林匹斯山的众神分为了希腊派和特洛伊派，而Zeus更像一个中立者。尽管他早已明白特洛伊灭城的命运，但是Thetis的要求还需要他颇费一番心思。

Agamemnon和希腊战士将要面对众神之王的捉弄——一切都是为了重塑Achilles的glory。

三、众神合谋，Agamemnon颜面尽失，向Achilles求和遭拒

第四卷开端，即使Zeus之前已经答应了Thetis要赐予她的儿子Achilles不朽荣光,他始终也没有狠下决心毁灭特洛伊城，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在神的宴会上，Zeus故意嘲弄Hera，提议不如让Melelaus夺回Helen，这样便可以平息战事，Troy也可以幸存。在这个时刻，Zeus明知Athena和Hera都是金苹果争夺战的失利者，为什么还要当着众神的面这样说？难道他不怕河东狮吼么？

果然，Hera虽然没有大发雷霆，却表达了冷静的愤怒。

Zeus却生气了。他表示，Priam和Troy城对他的供奉从来都是无比丰厚的，要他下令毁了这座城，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而Hera反击道，她有三个最可爱的城市，如果Zeus想要毁掉其中任何一个，她也绝不会表示任何异议。之后她提及自己的尊贵身份，希望Zeus与她和解。Hera果然有当家主母的风范，知道要凭借实力提要求。

Zeus终于同意了Hera的意见，让爱女Athena去挑拨特洛伊人和希腊人。

Zeus的这一举动表明，即使凡人向神灵献上再多的贡品，他们也会因为一己之愿或是其他神的意愿将其毁灭。所以好心侍奉神灵的凡人未必会有好报，比如倒霉的Troy国王Priam。在希腊神话的世界里，Zeus便是掌握凡人生杀大权的君王。而他和Hera在这件事上的分歧，更像是两个统治者之间的利益妥协。

在神的意志面前，众人的命运不过是飞虫。当众神之父Zeus决定了战争的走向之后，Agamemnon又当如何力挽狂澜呢？Iliad证明，即使是英雄也不过是神灵棋盘上的棋子。一切都已布局完毕，就等着各种角色登场了。

Agamemnon硬着头皮上了战场。也许一开始他还有所期许，以为Achilles只不过是耍耍小孩子脾气。毕竟年轻人气血旺盛，说说气话在所难免。但是，Agamemnon忘了Achilles对荣誉的执着。

战场之上，Agamemnon毕竟还是有几分英雄血性，他拼命厮杀，终于还是品尝到了战败的羞辱。他只好低下了骄傲的头颅，打算用丰厚的礼物向Achillies求和，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联姻的计谋终于再一次上演。

时光飞溯到十年前，让我们忆起Iphigenia的故事——又是Agamemnon的骄傲造的孽。

Agamemnon因为在狩猎时夸口自己的技艺胜过了女神Artemis，触怒了女神。先知告诉他，必须用长女的鲜血安抚女神的愤怒，否则希腊船队永远驶不出那片海港，更不要说去征服远在千里之外的Troy城了。

为了欺骗妻子将女儿送来献祭，Agamemnon想出了一招——以招Achilles为女婿巧立名目，让妻子Clytemnestra送女儿来结亲。只是可怜了Iphigenia，她作为Agamemnon的掌上明珠，本应受尽宠爱，却稀里糊涂地沦为了祭品。

但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终于被Achilles知晓。他气愤Agamemnon竟然用自己的名声诱杀长女，反而真的向Iphigenia求婚，并主动维护Iphigenia的生命。

这个故事的结局有好几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是，Iphigenia最终选择牺牲自己，女神Artemis被她打动，刮起一阵风将她带走，饶恕了她的生命。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走投无路的Agamemnon又想起了联姻这一招。也许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很好用的方法，但是Achilles不会再次轻易上当。如果被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再三欺骗，那还算什么英雄？

第九卷中，Agamemnon派去的代表团来到Achilles的船只附近。他们发现，离开了战场的Achilles正在抚琴。

这一幕也为Achilles增添了几分文艺青年般的忧郁气质。他不仅仅是一个武夫，还是一个懂得艺术欣赏的文化人。而众神之中，只有Apollo会抚琴。

代表团中，巧舌如簧的Odysseus前来劝说，但Achilles没有听他的话，不肯再为言而无信的君王卖命。

Achilles是个有傲气的人。其实他早就知道关于自己的生死预言。而从他决定离开家乡奔赴特洛伊战场的那一刻，他已经选择了荣耀，放弃了长寿。但此时此刻，他似乎只想安然度过一生。

原本他已将性命置之度外，换取生前身后名，没想到还被Agamemnon羞辱。但凡有些自尊心的人都会不开心。将心比心，一般人也不会再轻易相信。所以这里也无法指责Achilles,怪他将个人英雄主义至于集体的荣辱之上。

四、荣耀与死亡

Achilles并非绝对的铁石心肠。面对好友Patroclus的指责，他还是同意将自己刀枪不入的盔甲借给Patroclus上战场杀敌。但Achilles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众神应允了他荣耀，夺走了他的挚友。在太阳神Apollo的帮助下，Patroclus被Hector识破不是Achilles,死在了战场上。

这也许是Patroclus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能在荣耀顶峰死去，对于荷马式的英雄来说亦是一种幸福。而正因为他是Achilles的朋友，比起那些默默无名死于战场的普通将士来说，他已经幸运多了。因为希腊将士会感激他，后人也会铭记他。

荷马史诗中并没有细说两人友谊的来源。一直以来，我也没有明白，强大骄傲如Achilles，为什么能和Patroclus这样一个看似平庸的人成为生死之交？有一种说法是两人青梅竹马，存在同性之爱。但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后来Patroclus之死显然比女奴被夺走给Achilles的打击更大。

而与女子的爱情从来不是Achilles最看重的情感。之前他对Iphigenia的维护，一方面是为了荣耀。另一方面，是为Iphigenia的牺牲精神所打动。如果她只是Agamemnon的女儿，和其他贵族小姐一样美丽娇弱，也许并无可能在Achilles心中占到一席之地。在Jean Racine的改编剧本中，追求荣耀的Achilles和选择牺牲的Iphigenia硬是被框入了英雄美人的爱情俗套，那是一个美好得不够真实的结局。相比之下还是喜欢Euripides的悲剧版本。

为了给Patroclus报仇，Achilles才与Agamemnon和解，但人世间的那些礼物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不吃不喝，一心哀悼死去的朋友。就连Briseis的回归，也无法安抚他的情绪，可见他其实并没有多爱这个女奴。而Briseis在Patroclus的葬礼上也提及Patroclus生前曾经安慰过她，说他会建议Achilles之后娶她为妻。显然Patroclus甚至可以左右Achillies择妻的决定。

挚友之死，给了Achilles沉重的打击。也许在那一刻他才明白，他从来就别无选择。他不可能独自安然回去活到白发苍苍，现在只剩下一条路，用鲜血祭奠好友，用生命换取荣耀。

Achilles死于命运的安排和神的意志。阿波罗暗中帮助了Paris。这也是Paris最荣耀的时刻了。感觉就像Henry VI结尾，哈尔王子与霍咨波决斗，杀死对方，Falstaff走了大运，刺了尸体几剑，并且以此为荣。

Homer曾经在《伊利亚特》中对生命这般描述，“正如树叶的枯荣，人类的世代也如此。秋风将树叶吹落到地上，春天来临。林中又会萌发，长出新的绿叶，人类也是一代出生，一代凋零。” 人的生命不过像树叶般更替变化，就算是再伟大的英雄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