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阎 第89章 第 89 章

陆元娘喜欢躲在背后暗操一切的行事风格决定她其实对阴有晴并不了解。

阴有晴是能动手绝不哔哔的性格，而且尤其讨厌有人在她面前啰嗦。孟少钰教她识字读书的时候除外。

她能默不作声地忍陆元娘啰哩巴嗦的扯东扯西这么久，主要是在等陆元娘自己走过来，走到她的面前好下手。

毕竟，她也不放心就这么放开护着张夜游巡使的符纸。不然陆元娘这个没底线的家伙摸到符纸的边，是真的能“豁出去”让张平替她去送死。

“你......你！——”

陆元娘声音沙哑，像是卡了一个难以吞咽的硬物般的艰难：“蠢货......我死了...你也别想出去......”

阴有晴撇了一眼，闷声不响的把陆元娘脖子捅了个对穿的勺柄给拔了出来。啵的一声，鲜红的血色跟着一起被带了出来，喷洒在地上，并迅速渗进了地里。渗透得干干净净。

如果稍不注意眨个眼，甚至还会以为那些血色就没存在过。

阴有晴看得分明，那些不同寻常的血色里夹杂着和自己同源的魂体粉末，被【鼎】吸收的干净，根本就不依照“就近原则”回到自己的体内。

“呵......呵......蠢货......”

失去大量生气的陆元娘摔在地上，本能地捂着喉咙上的窟窿，声音如同破了个口子的风箱，呵哧呵哧的漏着气：

“呵......呵......你这部分记忆没恢复么......哈哈...也挺好......你也得死......早晚......”

阴有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终于还是不忍心看着陆元娘吊着一口气，喷着血沫艰难说话的样子。于是干脆了当地说道：

“我知道啊，在【鼎】内，你死了我收不回另一半魂体，所以肯定没办法覆盖泰媪的印记，彻底收服【鼎】，成为它主人。

“但是没关系啊，我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张夜游巡使我的确下不去手，这【鼎】内这么大，我到处逛逛，挑挑拣拣不定就能找到替代品呢。

“即使找不到也没太大关系。因为我觉得啊，让你这个祸害彻彻底底死在这里，比让我自己活着出去更重要。

“陆元娘，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作恶多端、行事狠辣，你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啊？我一想到我跟你居然是‘同源之魂’，我都没脸去见那些被你坑害的同僚，我甚至连我自己都讨厌上了。

“所以啊，出不去这个【鼎】对我来说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我又不像你那么贪生怕死，我早就死过一回了。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陆元娘。谢谢你拿出了泰媪的【鼎】，把咱们俩一起打包送了进来。

“不然我即使在【鼎】外杀了你，你的魂体没准套个人皮傀儡又换个地方兴风作浪去了。哎...我只是一个轮回司熬汤的，不像阿钰那样可以用【灭】字令。在外面还真不好解决你。

“所以，我真的谢谢你啊。”

陆元娘面部扭曲得像一朵皱了的菊花，剧烈起伏的胸膛像是承载了许多她想骂想说却无法说出的话，抽搐的身躯就像案板上的鱼。

几息过后，陆元娘难以咽下的那口气终于咽了下去。

阴有晴默默看着那双恨瞪着的眼睛，轻声啐了一句：“你有什么资格死不瞑目，死的这么轻松，都算便宜你了。”

但下一秒，泰媪的【鼎】好似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并随了她的意，没有让陆元娘死得那么轻松——

只见躺尸在地上的陆元娘被【鼎】分解了大半后，与阴有晴身上如出一辙的怨气黑雾显露了出来。这些执念有了生前的人脸模样，拼命挣扎着逃离，但【鼎】内附着在它们身上的那层红光，就像结实过头的布匹，套在他们的身上。

那些人脸扭曲且变形，像一个个惊声尖叫的骷髅人头，在束缚它们的“红布”上，印出了深深的痕迹。

其中有一张脸阴有晴看着格外的熟悉，“呵，真是......谁叫你生前吃了那么多精粹魂体，现在想灰飞烟灭，都得让【鼎】消化一阵。

“活该，自作孽。”

阴有晴留心观察了一会儿，毕竟，这里不比外界，陆元娘如同熊瞎子过冬一般囤积的魂体替身在此处...只能说全部白送。

陆元娘的补给跟不上【鼎】的消化速度，阴有晴眼睁睁地看着它她蓄力带着“红布”冲出一定距离后，又被生拉硬拽的活活按了回去，但没隔几秒，又开始循环往复，像是永无止境的“刑罚”。

确定陆元娘与忘川恶念的挣扎在一点一点的缓慢减弱后，阴有晴终于放下心来。

陆元娘无法挣脱了。

她过于浑厚的“补给”拉长了她的“刑罚”期限，阴有晴不知道如果再给陆元娘身上的忘川怨念一次机会，它们会不会后悔——假使人间真的度过了这次劫难，他们明明有机会解脱的。

但现在......

阴有晴没有欣赏残魂执念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不良癖好。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张张怨念满布的人脸，然后收回了视线，背着虚弱的张平离开了此处，另寻别的脱身之法去了。

.......

“......你早就醒了吧，别装了......你自己下来走！”

不知道在暗无天日的【鼎】内行走了多久，看着周遭走了这么大老远，却依然相差无几的景象，阴有晴终于难以遏制的发了脾气。

“咳......我腿折了，走不了。”张夜游巡使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然后立即引祸东流道：

“还不是你！...你的，另一半干的好事！

“阴掌司，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早就身镇忘川了么？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坑害我弟弟的幕后元凶，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她是谁！？她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对张安动手？！”

那大概是因为张安作为日游巡使可以青天白日出门且不惧，业务范围过于广阔，成天东奔西跑，追查阴风邪气的过程中，意外撞破陆元娘和崔奉的某些布置，打乱了他们的排兵布阵，致使孟少钰侥幸逃过一劫，也犹未可知。

张平自然还没有脑子糊涂到要在阴有晴这里寻找答案，发泄了一通缓过劲后，带着一丝迷茫地自言自语道：

“张安还在她手里呢，你把她杀了，我以后上哪儿找我弟弟去。”

阴有晴听声音判断张平已经缓过了情绪，这才叹了一口气道：

“陆元娘...她说不定，把你弟弟也给投了进来，只是在这【鼎】里，我们所有的神通都无法使用。我想着，你跟张安到底是亲兄弟，没准会有特殊的感应......

“要不,张夜游巡使，你指个方向，我背着你去看看？”

阴有晴说着还习惯性的把张平往上托了托。

“咦——”张夜游巡使仅用了一个音节，就充分表达了他的嫌弃。也不是是对阴有晴的提议，还是对她本人。但下一秒：

“你往左上角走......但我也不能保证啊，找不到也别怪我。”

阴有晴摇了摇头：“不会不会，死马当活马医而已。到处走走，总比死呆在一个地方好。”

虽说在如此场景下，难得有同僚为伴，但张平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欠欠的嘴：“谁叫你刚才动手的那么干脆，留她一口气，慢慢问出路不行吗？”

“问陆元娘？”阴有晴鼻子出气，哼哧一声道：“你是还没被她给坑够，还想从她那里问答案。你信不信她直接把我们俩带沟里去，完事她自己拍拍屁股出去了。”

就这么插诨打科的走着，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阴有晴走到左上角顶了，没路了。但这一路上，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再换个方向吧，张夜游巡使......张平？”

“......右。”

再次上路，张平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一句话，阴有晴要反复问个两三遍，才能换来他一句回应。直到第三次更换方向，连阴有晴也没有力气说话了。

更糟糕的是，阴有晴发现，张平身上防护符的荧光，正在变得稀薄。再这样下去，等不了几刻，便会破碎无踪。

“阴掌司，反正我也没什么活头了，你揭了我的符，赶紧出去吧......”张平的声音有气无力，“反正你也替我报了仇，左右我不亏。

“呵呵，这符撑不了多久了，你快些动手吧。”

等等！为什么防护符的消耗...变快了！？

阴有晴突然止住了脚步：“张平，我们回去。回刚才陆元娘死的那地。”

说完，她不等张平的回答，便立即转身奔跑起来。

阴有晴跑出了投胎的速度，颠得背上的张平头晕乎乎的想吐。

“突然怎么了，别跑了！阴掌司！在【鼎】里跑这么快，把魂力消耗完了就...停下！你赶着去投胎吗！？”

“在不快点，才真是想投胎都没法投了！”阴有晴咬牙低吼一声，怒自己刚才犯的傻——

走了这么久了，这【鼎】里的风景毫无变化。

除了陆元娘的丧命之处、先前张平被安置的地方......那里像低洼地一样，有处凹陷。

在地势平坦的【鼎】内，那里有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