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金贺救出来,实属有点费力。
首先,无边海涯内不能动用灵力,断然不能徒手去砸。其二,周围也没有能上手的东西,帮不上忙。最后,避钦剑是谢御的心头好,肯定是不能像砸铁那样。
姜枕同情地看着金贺,有点担心等他出来时,已经是冻得不像人样了。
谢御面色淡然:“怎么进去的?”
金贺:“不知道啊,我掉雪坑里了……被一个冰人抓走,嘶!好冰好冰!”
“……”这遭遇听起来似曾相识。
姜枕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躲过了一件,面子丢在家门口的事情。
实在劫后余生。
金贺道:“这里的冰雕看似是活的,其实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被阵法操控……不对!谢兄,你快救救我!虽说小生不才,得不到您的青睐,但是这人命关天的……你看这……”
谢御道:“与我无关。”
金贺哀嚎:“有关的有关的!”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
嗡——
避钦剑独自出鞘,闪烁着耀眼的青光,看上去很神圣,却无比粗鲁地劈在坚硬的冰壳上,只砍出一些碎渣,但震撼人心,一时缄默。谢御伸手,将避钦拦下,朝金贺道:“知道了。”
金贺瞪大眼睛,看了看谢御,哀怨地说:“算了算了!别救了,你就是不想让我活着出去,不说了!”
谢御:“好。”
转身便走。
金贺傻眼:“谢兄!诶!你这人、真是……”他放弃了,转而向姜枕道,“少侠,救救我,我瞧你雄姿英发,武功高强,定能不凡!”
姜枕:“……”
没一个跟他沾得上边的。
金贺又朝消潇看去:“姑娘,姑娘,你还记得我吧!是你让我来救谢兄,告诉我破解之法的,你——”
谢御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此地可解?”
消潇道:“暂未有法。”
“……”
姜枕爱莫能助,看了看金贺,小声道:“我想想办法。”
金贺佯装哭泣:“感谢少侠,少侠的大恩大德,小生铭记在心,定不会忘!”
“不用了……”姜枕抿了抿唇,这多受不起啊!
他转头看向其他的冰雕,视线刚落上去,它们便向能够察觉一般转过头来。一时间天地的所有注意好似都凝聚在后背,咔嚓、咔嚓的声音刮着耳目,很是发麻。
姜枕寻着谢御离开的方向走去,等距离临近时,果然见到擦试着避钦剑,目光漠然的少年英才。
谢御撩起眼帘:“有事?”
姜枕心道:有事。
还是一件大事,喜事。
―――他发现谢御变得爱说话了。虽然这个多言跟别人的不一样,依旧不爱理睬,置身事外。但现在,至少会开口了。
一个惜字如金的人,变化一眼可见。
姜枕看到谢御有变化,再一联想飞升的大计,心口瞬间喜滋滋的:“没什么事。”
他凑到谢御的跟前去,仰起脑袋问道:“我们该怎么救金少侠?”
谢御道:“问消潇。”
姜枕回过头,看向走过来的消潇,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消潇道:“并非,办法总是有的。只是,有些羞辱人。”
姜枕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
消潇道:“无边海涯虽冰山万里,却到底有领主生迹。附近处,有些树枝,取来火烧,再将冰雕架上……”
“。”姜枕呆若木鸡。
转过头看向谢御,对方居然在认真听,并且思考可能性!
姜枕有点替金贺尴尬了,毕竟对方是真的很丢面子,捡都捡不回来的那种。
难怪刚才要拿屁股面朝大家。
姜枕:“那?领主的附近,岂不是又狼入虎口了?”
消潇道:“无边海涯,由一只玲珑梅花鹿镇守,它心思细腻,性格单纯,不会有机关算尽的事情。只是……”
“领主之事,擅闯者,皆下场凄惨。”
金贺还在挣扎,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能看见,喊叫道:“你们一定不要放弃我啊!”
姜枕想了想,道:“总不能让他待在这吧……可以一试。”
谢御点头,“走吧。”
消潇:“……”
这两人的行动力惊人。
消潇道:“先别乱走。”
姜枕回首,认真听她说:“刚才行至不远处,有一枚暗器偷袭。想来领主虽不坏,底下的东西却生了灵智。”
姜枕担忧地问:“你有受伤吗?”
消潇莞尔:“并未。”
姜枕放心了:“你的意思是……”
消潇:“不要露怯,若被偷袭,追溯源头。”
咻――
说时迟那时快,刚说便到。一枚暗器凶猛地朝姜枕的后背袭来,他的反应很快,握住储物袋侧身躲开,锋利的冰锥划破了青丝,几缕乌黑垂下。谢御率先动手,利落地翻身将暗器击落。
锵!
避钦剑发出的响声在万山窟久久不熄。
谢御回过身,目光锁定在左位上方的一具冰雕。里面封锁的是一个男人,应有三四十岁,脸部扭曲,笑容咧得很大,近乎挂在了耳根。目光炯炯有神,死死地锁定了他们。
姜枕开始帮忙配声:“天府有路你不走,鬼域无门你硬闯。”
正欲上前的谢御:“……”
“捂嘴。”
“哦,哦哦。”姜枕捂住嘴。
谢御手持避钦剑,几步上前,此时的万山窟却忽然冷气倒流,像浪头一般卷袭过来。高大的白雾遮天蔽日,还未消散便在空中凝成了冰锥,往下垂落着。谢御身形轻闪,度过夺命的冰锥雨、此时却寸步难行,腹地肆虐的寒风不断阻拦他的脚步,往后刮着。
场面有点心酸,姜枕莫名脑补出孙子为供爷爷上学堂含辛茹苦。
但事实上,谢御并不像吃苦的主。插剑旋身,借力微拔,所有的力气源在手臂,青筋鼓起,冰锥随着高昂的剑意一甩,直逼冰雕,捅了个对穿。
姜枕:“……”
好消息,救金贺的办法有了。
坏消息,办法是代价是忍一忍,一辈子马上就过去了。
金贺看在眼里,被冷得打颤,也还是要说:“算了吧、我待在这,活得比这个久……”
姜枕赞同地点头,而在这时,他察觉一道目光,像求救般凝望着自己。
回过头,那是一桩冰雕,但它的目光并不是寒冷的,而是有些温热――像还活着。姜枕忙地跑上前,却撞入凛冽刺骨的冷雾中。而此时,冰雕里的青年目光已经晦暗,他艰难地抬了一下手,又刹那间落下。
一命呜呼。
而此时,新血方成。
万山窟从里到外地开始动荡,摇晃,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姜枕接连躲过射来的冰锥,视线间,被削断的乌发垂落在眼睫处,下颚。这无疑让他回想起了飞升被踹的那天、一个旋身躲过再次射来的冰锥,姜枕打起精神,双指夹住上方的暗器,甩了回去,击打在了冰山上,砰砰两声。
又弹了回来。
姜枕向后翻身,躲过这回旋刺来的一击。暗器再次落空后,突然如有神智地锁定住他,没有想到还有这茬。而此时此刻,前后左右,上方皆有夹击。
……
姜枕反应迅速,接连闪躲不断,一个旋身下来,单膝撑地时,五指的指缝已经夹满了冰锥。而击打声还在不断,姜枕仍有余力,将这一波攻击躲了过去,停下来时,已经是十指开弓的情形了。
姜枕回退几步,锁定冰雕的位置,将暗器投掷了回去。
砰!
冰雕轰然裂一个缝,姜枕惊诧,反应迅速地再次投出,第二下,裂纹更加明显!
他没有声张,而是投掷出了第三----
砰!
冰雕的外壳彻底碎裂了,一具灰白色的尸体从高处急速坠落,倒在地面上时炸开,尸骨无存,却没有血。而是干涸的木色,像这冰天雪地里的唯一生机。
那些生机也真如种子般有着顽强的求生意愿,在冰面上不断地拓展,不断地施展巨网,好像在呼吸。而最后,停歇在树枝展开,茂盛的丝网状。
“……”姜枕垂落视线,很是沉默。
他察觉到背后有人,但一定是谢御,所以并不担心,也没有着急回身。而是深吸了一口气。
谢御却率先开口了:“做得不错。”
“……”姜枕正难过呢,闻言回过头瞅了瞅谢御。
该安慰的时候说凉心话,不该安慰的时候夸做得好。
姜枕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种抓心挠肝的难受放下,收起冰锥,试探地伸了下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地抱紧了谢御的腰身。
这是第一次,他在谢御的身上感觉到了温热。
而这才是,他在冰天雪地里的唯一生机。
消潇在一旁看了会儿,见两人放开,才用姜枕摸索出来的办法,将金贺救了出来。
姜枕被谢御提着后领拉开,对方的神情已经漠然,只是手法娴熟,更加轻柔。
金贺在一旁抱着双臂发抖,那个手衣又到了他的身上,一点温暖解救了他,十分感激地道:“多谢姑娘,姑娘人美心善,武艺高强,若我们能出去,我定重金感谢,让姑娘家鸡犬升天。”
什么鸡,什么犬,什么升天?
姜枕如临大敌:敢情这金贺也是个没上过学堂的!
消潇面无表情:“多谢了。”
三个不识大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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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个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