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宿敌的信息素才能勉强生活 第6章 第六章

……

这天晚上景默睡得很糟糕。

天亮起来坐着瞪了床对面的衣柜半天。

他醒得不早，也习惯了压着点到，看着三三两两兔子似的往东城高方向玩命蹬腿跑的学生，仍旧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

然后突然就停了。

景默听着巷子转角里的动静，青筋又开始在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是老程的早自习，他犹豫了一秒，就转了方向。

地上蜷着的男生穿着东城高校服，瘦得像对折的杆子，双臂还一直在抖。

没穿校服没见过的，板上钉钉十二高的。

“真就这点儿东西？你哄老子呢？手机呢？缩得跟个龟儿似的，啊？乐意当个球是吧？”

抱着头被玩儿似的边踢边踹，站都站不起来的男生书包包带扯脱了线，拉链大敞地被落在地上。

站着的那个还越踢越上劲，嘴里也越发不干不净。

“这么想缩卵去当O啊，又穷又废，你这种废物干脆一辈子躺着过……”

景默听了半程，烦得火起，可以啊——狗东西那帮徒子徒孙大早上冲业绩？

他抬步就径直往那边走，踢人的那个听到脚步声，正想抬头恐吓几句，却隐隐约约从那背光的轮廓里辨认出了什么，脚上的动作迟疑着慢了下来。

蹲在地上的男生觉察到了施暴者动作的减缓，悄悄回头之后，却是脑袋更往下埋了一点。

景默没管这一系列小动作，在两人面前站定。

紧接着一脚踢弯了站着的人的膝盖，反手扭了那人手臂，用了点力把人死死摁在了地上。

地上那个懵了，还抱头蹲着的那个也懵了。

他膝盖抵着脸贴地的人的腿弯，眼里的黑冷沉沉的，扫了那男生一眼，下巴往书包的方向侧了侧。

“还愣着？包拿上。”

男生低着头，小声地嗫嚅了句“谢谢景哥”，手拉着拉链的时候还有点不稳，哆哆嗦嗦拉了好几次没拉上去，小步跑着到了路口，回身还匆匆鞠了个躬。

那鞠躬差点没把景默看得以为孩子被打傻了，正脸贴土里的人反应过来，“呸”掉土里的沙子，张口就想骂脏话，被捏着他手臂的景默反手向上一抬，一瞬间疼得噤声。

“我问你，你认得封伟吗？”

“认识……”那人断续地答，意识到景默在说什么，隐约显出点心虚，连之前挣扎的那点劲儿都小了。

呵。景默想。他还当十二高那群又作什么幺蛾子，闹了半天就一个胆肥溜号的小鱼小虾。

“景哥，景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到东城高这片儿——”

急急叨叨戛然而止，腿上陡然加大的力度疼得他快神志不清了。

“景哥是你叫的吗？”景默已经懒得制着下面人的手臂，开始不耐烦。

“你回去找封伟，他说的时间自己跟着他过来，要是没看到你……”

“我一定，一定！爷，爷，我知道错了！！”

景默松了压制，起身把斜在肩上的包带随意往上扯过，就转身原路走了。

那趴在地上的人听着脚步声似乎远去了，才默吐了口气，准备爬起来。

此时他半张脸上都是泥，倒也不是因为景默压得狠，只是他自己挑的这条偏僻路修得质量堪忧，泥巴和沙坑掺半，鼻下还隐约擦出了点血。

就是此时，眼前多了一双纤尘不染的鞋。

狼狈的脸随之往上抬，隐约感觉到了寒意——

天知道现在还该是闷热的天气。

“打扰，请问，‘封伟’是谁？”

背光里，有礼貌地半蹲下身，俯视着他的人看上去斯斯文文，投来的视线却让他全身莫名一悚。

……

事情解决得快，景默到教室的时候不算晚，老程才刚刚站在讲台上。

见到他，笑眯眯往里招招手。

景默坐到座位上，撑着一边额头打瞌睡，余光瞥到老程又笑眯眯往里招招手。

感觉到座位旁课椅被拉开，他见老程看刚进门的人一眼，又看他一眼，点点头。

景默总觉得老程这点点头，有点古怪，可他又不不知道古怪在哪里。

他莫名其妙地烦，又懒琢磨，大早上还花了超额的精力，没多久就睡着。

邱桦对后座俩大佬的关系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可怜一个老大A愁到快脱发了。他就怕景默知道论坛里那摊乱七八糟流言后掀桌子，想方设法先在定点炸-弹爆前试图缓和点儿。

二节下了的大课间，闷了几天终于下了小雨，不用到操场列队，管人的老程被叫去开会，整个班都放了闸。

当然，为了以防被不定期巡逻的教导主任警告，四班在兴奋地压低了声音放闸。

邱桦一边和黎亚招呼了，端着手机回头，“诶景哥，学神，游戏库刚上了一个特有意思的游戏，四个人刚好，咱试试吗？”

“真打呀？”黎亚十分期待但也踟蹰。

想想一边坐着景哥，一边坐着学神，这俩和他们一块玩游戏……甜甜O有点不敢想。

容巡眼抬了片刻，没说话。

倒是景默本来大课间才睡醒，半懵不懵的时候把手机一丢，邱桦兢兢业业险险接过去，景默就百无聊赖地趴着等了。

容巡对旁边少年随便就把手机丢给别人的动作有一丝惊讶，不过执着钢笔的手指顿了顿，随之搁在桌面上……是接受了这次安排。

“唉我流量又死了，秋华给开个热点吧。”

黎亚掰着手机叹气。

“成。”邱桦一边给景默的手机装应用一边头也不抬地答。

“史蒂克……fight是吧？拼错了吗？”统考英语刚过百的Omega啃指甲。

“是那俩词。”

转校生指尖在屏幕上慢慢点了点。

“我们可以连进来观战吗？”俩围观已久羡慕的四排后座羞涩道。

“行行。”黎亚代在开房间的邱桦点头。

很快一个场景里出现了四个不同颜色的火柴人。

粉的黎亚，橘的邱桦，蓝的和红的左右两人。

“我喜欢小公举色。”唯一一个O故作翘起一根小拇指，“也合你啊秋华，大橘为重。”

邱桦：“……”行叭。

“学神标配色，默哥哥的酷，一看就是杀人见血。”

邱桦：“祖宗你憋说了。”

什么杀什么人什么血啊，粉红乌鸦嘴，都给他种一腔苦心都做了土的不祥预感。

四个火柴人还没被发武器，橘的粉的扭了会儿，旁边俩一蓝一红一始终动不动，屏幕里颜色鲜艳的俩显得特别活泼，并且二。

容巡是礼貌性待机，而景默……

容巡转头看了一眼，少年别扭地横着手机屏幕，两手捏在手机两侧，正紧皱着眉。

陆续有武器掉下来，粉色的接了一把霰弹，瞬间自动漫天扫射，橙色试图挨近，点连成一片，只剩蓝红两色一动不动。

活泼乱象戛然而止，小粉人和小橘人都停在了空中。

“……”邱桦操作了几秒，语气沉痛，“不行了，我家给我设的限流到了。”

“……”同样沉默了两秒后的黎亚，冒出来一句，“Alpha不能说不行啊秋华。”

前座两人开始了真人battle，容巡停下，手指碰了碰左上角，打算退出。

弹出系统提示。

“产生唯一胜者前无法手动退出”。

转校生浅银镜框后的眼平静，无声叹了口气。

四排后座连着观战的两人就看到……

屏幕上小蓝人，开始不紧不慢地移动。

捡到的小手-枪精准地向上开了两枪，一枪点爆一根火柴。

虽Q版画风，但血花四溅。

再之后，往右走。

画面上小蓝人慢条斯理地抬起一只手，撑在了一动不动的小红人后面墙上一边……

非当事人看，那无限接近于一个壁咚的姿势。

开枪。

小红人应声倒下，皇冠落在小蓝人头上。然后所有人手机上弹出一个黑底白字的框，“GAME OVER”。

凑在四排跟着看的黎亚，邱桦：……我们不会要被灭口吧？

其实已经灭了。

转校生安静地点了确认，正准备收起手机，右手腕却忽然被死死握住了。

他转头，看到旁边的少年眉眼间满是黑沉，像是压着暴躁。

“再来。”

一蓝一红两个小人再次出现在了同一个地图的同一出生点。

然而，过了五秒也一动不动的小红人，再次被不紧不慢向右走的小蓝人单手壁咚，枪杀。

转校生能看到坐在右边的少年一边小虎牙都快露出来了。

“再来。”

少年极不熟练地抓着手机两侧，皱着眉。

这一次，回到熟悉出生点的小红人终于开始挪动了，向右。

碰到墙壁不能再向右，直愣愣地停住……

接着被慢慢走过来的小蓝人壁咚，枪杀。

“咚”的一声，转校生随之转过头，发现旁边的手机掉在了桌面上。

不过并不是摔的，少年表情有点错愕，手还保持着有点笨拙的虚握姿势。

狭长的眼掠过了那双手。

“……不如，”转校生想提议到此为止，下一秒铃声便响了。

少年将手机扔进了抽屉里，再次发出“咚”的一声响，表情闷闷的。

转校生于是随之搁置。

但是这件事似乎并没有结束。

铃再打的时候，转校生右手腕被按住。

“……打架。”

一蓝一红两个小人再次出现在了同一个地图。

一把枪掉在小蓝人前面，小蓝人停顿一下，捡了，但原地不动。

“看我。”

转校生将手掌完全放松平放在少年眼前。

少年瞪着冷白手掌空空如也的掌心半晌，忽然皱着眉生气：“你耍我？”

见似乎并没有被理解，反而让人更不高兴了，转校生垂眼收回手，看向屏幕。

小红人这次终于会往左走了。

屏幕上两个小人距离逐渐缩短。

直到这时候其中一方才表现出，他仍然不会暂停。

小红人因为不会刹车将站在原地的小蓝人带倒在了地上。

从四肢惯性看起来，更像是抱了过去，再扑倒在了地上。

小红人不会动，小蓝人不动，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转校生看着少年抓着手机两端，眼有点凶地瞪着，仔细看，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玩游戏，代入感太强生气，耳朵还有一丁点红。

“你……起来啊！”

少年此时还有些发火。

容巡于是慢吞吞地依言腾出手，抬手举枪，结束了这局游戏。

旁边少年“咚”地一声把手机扔进了抽屉里。

容巡等了会儿，没有“再来”，也没有“打架”，好像这件事情结束了。

于是翻开了模拟卷。

……

虽然这季节光线暗得早，从学校散步回小区的景默，还是在边打哈欠的时候发现了楼下的大铁邮箱里，他家那一格有信。

信……

景默想起寄给这个地址的信，想起老头子，一时安静了些。

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慢慢试图打起腹稿。

景默将信拿回房间，撕开信封，对着装日光灯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打开了桌子抽屉。

那里面有两个如出一辙的牛皮纸信封，不过看着时间放得久了，有点卷旧。

景默打开那个旧信封时动作比撕开收信的时候小心翼翼得多。

他把那页微微泛黄的信纸放在台灯下，想了想老头子回信对象的年纪，开始艰难地找相似的字，一个一个照葫芦画瓢在另一张信纸上写道：

“小朋友：

爷爷希望你好好学习，少玩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