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慌张只是自乱阵脚。
顾纨光脸色惨白后退一步:“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没忍住看向教室外墙的窗户:“怎么可能,窗户外面什么也没有。”
“顾纨光,现在是白天。”沈元毓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彻底打破顾纨光的侥幸心理,“窗户外面的不是黑夜,是寄生兽。”
“它的肢体把窗户堵住了。”
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顾纨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SHIT,这不是D级副本吗!”
王璀璨崩溃大喊:“D级副本就要我当迪迦了吗?!”
顾决参扭头问屠于曼:“你有办法吗?我们没有进第二个空间,知道的信息实在有限。如果寄生兽的弱点在胸口,我们用炸弹炸它的胸腔,可行吗?”
大家的目光转向屠于曼。她的神情晦涩,却透着一种不合时宜的风轻云淡。
钟硕的表情有些闪烁和不自然,但屠于曼的视线轻轻掠过他,对着众人开口:“它的分体确实怕火烧,但关于本体,我没把握。把你们的武器给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我可以把虾线和你们的武器融合,武器会被增益,你们可以伤到这只寄生兽。”她顿了顿,补充道,“但经过我融合的武器多多少少会对我产生影响。也许我可以控制它们。”
屠于曼把选择的机会交还给他们:“融合的时间有限,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给我。”
钟硕的表情恢复正常,众人陷入沉默。终于,纪五德率先打破僵局,递上自己的君子剑:“我们的敌人是寄生兽和异种,玩家不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顾纨光也有自己的武器,是一把武士刀,有点特殊。刀身只是投影,没有实体,所以她扔过来的是一个刀柄:“这也能炼吗?我的刀加了虾线不会变臭吧?”
钟硕现身说法,拿出自己的宝贝斧头:“不臭,不臭。没什么味道。现在臭是因为沾了脏东西,洗干净就不臭了。”
这不仅是交付武器的过程,也是互相通底的过程。
王璀璨说:“我的天赋是幸运BUFF,可以为你们提高攻击的命中率和规避伤害。”
钱鑫接着说:“我的天赋是吸金。”
顾纨光和王璀璨同时转头看向他。
钱鑫解释道:“放在现实里不管用,但在副本里很吸引道具。”
钟硕不解:“天赋是吸引道具,那你之前怎么舍不得用替伤人偶?”
钱鑫回答:“这天赋太被动了,吸引过来的道具大多时候很鸡肋。遇到有用的,可不得留着?”
行吧,说得通。
顾决参说:“我的天赋是观棋,只能用来分析局势,没有攻击力。”
盛轻补充道:“我的天赋是荆棘鸟,能飞,但同时双腿会失去感觉,要到副本结束才能落地。”
屠于曼的注意力被吸引:“现实里用不了吗?”
盛轻有些诧异屠于曼问的这一句,回答:“我没有试过,不敢冒险。怕被灯塔系统发现。”
屠于曼点了点头。她听说过荆棘鸟,这是传说中一种奇特的生物。它一生只唱一次歌,从离开巢开始,便执着地寻找荆棘树。当它如愿以偿时,就把自己娇小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流着血泪放声歌唱。
一曲终了,荆棘鸟终于气竭命殒,以身殉歌。
屠于曼问:“你的飞行距离和高度范围在哪里,够得到寄生兽的胸口吗?”
盛轻微微低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挡在眼前,遮住主人的眼神:“10米已经是极限了。”
三层楼的高度。太低了。但在这个副本里,这已经足够。
寄生兽有五层楼高,十米完全可以够到它的胸口。
“能承重吗?”屠于曼继续追问。
盛轻摇头:“那样飞不快。我的速度和刚刚的触手比起来本就勉强。”
屠于曼心中有了数。盛轻没法载人,但飞行缩短距离,这是他独有的优势。他的攻击可能会比其他玩家加起来都有效。
屠于曼环视四周,其他玩家已经准备好武器。不包括智羊在内,九位玩家中,只有四位有道具型冷兵器。冷兵器攻击需要近身,但寄生兽本体血量太厚,屠于曼怀疑他们就是整个人钻进寄生兽身体里挥刀,也够不到它的“心脏”。
所以,盛轻的存在至关重要。
盛轻没有自己的武器,手上拿的是屠于曼炼制的长枪。
“你会射击吗?”屠于曼问。
“会一点。”盛轻回答时明显有些犹疑。
但屠于曼知道,这类谨慎细心的人在这种重要关头说“会一点儿”,那就是很擅长。
屠于曼从空间袋中取出一把枪,递给盛轻:“这是你的武器。”
盛轻眨眼间,手上多了一把枪。他一眼就看出这把枪不寻常,枪身泛着淡淡的寒光,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
屠于曼又在他手上放了四枚子弹:“只有四枚子弹,最黑的两颗威力最大。”
盛轻知道,现在这个任务只能落到自己身上,但他压根不知道寄生兽“心脏”的位置。
“不用担心。”屠于曼的语气异常坚决,仿佛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会进入寄生兽的身体,找到它的心脏。我会在它的心脏点火,你看到哪里有火光,就往哪里打。”
这是第一个方案。
如果第一个方案行不通,屠于曼点火失败,还有第二个方案:由沈元毓来告知盛轻寄生兽“心脏”的位置。
在同一个空间里,沈元毓能感知到屠于曼的位置。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屠于曼会拼尽全力游向寄生兽的“心脏”。
屠于曼的最终的位置就是寄生兽的位置。
盛轻只需要对准她的位置,然后射击。
很简单。
“如果我误伤了你怎么办?盛轻问。
屠于曼摇头:“子弹和枪都经受了我的炼制,它们不会伤害我。”
沈元毓需要随时跟进到靠近盛轻的位置,为他报备屠于曼的动态。
盛轻不解,“为什么不直接让沈元毓射击?”
“她是战五渣。而且准头很差。”屠于曼这么说,沈元毓没有反驳,她在战斗中的作用更多是辅助,而不是直接攻击。
说实话,如果钱鑫的替伤傀儡没用,现在完全不用这么麻烦。盛轻把傀儡用在屠于曼身上,多多少少能感应到她。他就可以直接开枪,不用经过沈元毓这个中间人。
但是没有如果。
如果钱鑫没有用替伤傀儡,屠于曼在里世界也找不到他。
他们不一定能这么成功带出来路卓菲。
一切牺牲都是有必要的,不会没有意义。
屠于曼迅速分配任务:“致命伤的方案已经制定,盛轻、沈元毓和我负责核心任务。其他玩家负责吸引火力,砍断寄生兽身上的触手,大家各司其职。”
维持安全屋需要能量,路卓菲的能量一直在快速消耗。
“一把君子剑,一把武士刀。”屠于曼把发着黑光的武器递给两人。
纪五德和顾纨光看着武器,眼睛闪闪发亮:“你是炼器师吗?!这么快!”
“别说了,准备好了吗?路卓菲要撑不住了。”
“走吧。准备好了。”
屠于曼把人放在墙角的三角地带。
她的空间安全屋如果只用来保护自己绰绰有余。
钱鑫带进来的水被玩家喝了三分之一,屠于曼把剩下三分之二桶放在路卓菲身边。
“保护好你自己。别被虾人找到。”屠于曼低声对路卓菲说。
教室的空间支撑解开的瞬间,墙壁开始扭曲,紧接着巨大的失重感突然出现,整个地面骤然下沉。
嘣!
“艹!”顾纨光惊呼。
一排钢筋插进教室中间。
顾纨光猛然被地面接住,还没来得及调整姿态向地面倾斜的角度翻滚,就被纪五德一把拉住了领子往后拽。
“抓住那根柱子!”纪五德大喊。
顾纨光在滑下去之前死死扒在柱子上。
她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墙体撕裂开来,露出一条巨型缝隙,课桌和凳子向着黑色的缝隙滑去,在接触到“黑色”时短暂地停滞了一下,然后势不可挡地下陷。
墙面的裂隙在扩大。
课桌和讲台,砖块...所有地面上的东西,滑到斜面的底部被吞噬。
教室的地面骤然被清空了,只剩下钢筋和裂缝,只有玩家死死拽住了可以保命的墙体凸起和台阶。
教室的光线全被墙面上那道缝隙吞噬,顾纨光的瞳孔极度扩张,看到黑色缝隙处好像有一条凹陷。
“顾纨光,别看那块缝隙!”顾决参的声音从她的右后方传来,声嘶力竭。
好像来不及了。
一只黑色巨瞳骤然睁开!
顾纨光感到荒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一堆黑色里辨别出另一道黑色的。
她直视了怪物的眼睛,痛苦的窒息感一瞬间蔓延全身,好像脖子被人勒住了。
呲——
窒息感如此真实。
她的手本能松开,摸向自己的脖子。
变形的斜面上,没有拉力支撑,身体受重力控制,一个颠簸,顾纨光成了下滑桌椅里的一员,直直滑向怪物的眼睛。
“顾纨光!”
纪五德不管不顾跟着冲下来,此时教室的斜面已经有四十五度,重力作用下,他的速度快得吓人,在斜面上如履平地。
纪五德拉住了顾纨光,她勉强能保持平衡,但是两人下降的趋势已经避无可避。
“闭眼!动手!”
噗——
君子剑和武士刀同时插进怪物的眼睛。
纪五德和顾纨光闭着眼睛,感受自己刀剑下的东西。
他们在下陷。
他们在滑落。
“小心!”还是顾决参提醒的声音。
咕嘟咕嘟——
两人在最后一秒睁眼,避开劈过来的虾线触手,同时怪物的瞳孔退开,刀剑落空,他们身体失去支撑,双双下坠。
盛轻被寄生兽的触手缠着,俯冲下去,只起到了缓冲的作用。
嘭!
两人从变形下陷后的五楼,被盛轻短暂地滞留片刻,迅速砸在扭曲后变成平台的二楼墙面上,然后二次下坠砸在地面的废墟里。
顾纨光躺在教学楼的废墟里,止不住地吐血。
她的瞳孔有些溃散,凭着意志力聚焦了一次又一次,咬牙切齿看着头顶的东西。
天空完全被遮住了,头顶是彻底的黑暗,有东西在吞噬光线。
——没有天花板的空间里,顾纨光费了老大劲,终于看到了怪物的全貌。
她口鼻冒血,嘶哑出声:“艹——”
“沈元毓,小心!”
盛轻躲着寄生兽攻击的同时还要照看住沈元毓,随时给她提醒。
巨大阴影带起的风让他飞行的方向偶尔出现偏差,他颤动翅膀又躲过一次寄生兽的攻击。
但愿方案一成功。
屠于曼孤身爬到了顶楼。
盛轻无法带人飞行,顶楼是最接近寄生兽心脏的地方。
“嘭!”
屠于曼剜开比自己整个人还粗的黑色虾线柱,将沉重的尸体拖进空间里。她踩在一地黏液上,俯视整个副本。
天空无比阴沉,原本就不亮的光线更暗了。
这只寄生兽太大了,几乎遮天蔽日。
巨大的怪物维持着粗糙的人形,尚未长出五官,它执拗地抱住教学楼,像是深海巨兽突然从无边深海探头,伸出滑腻的触手抱住一艘巨轮,想要把它拖入无尽深渊。
操场上全是虾人。这些小虾米似乎对这只巨兽毫无畏惧,它们可能根本看不到它。
远处黑雾弥漫,似乎有实体析出,空气中传来熟悉的腥臭,屠于曼眼神往下,玩家一一落地,此时也像是蝼蚁,在缠斗寄生兽这只大象。
它实在,太过巨大。
巨大到,屠于曼整个人都在它的包围中——所有玩家都在它的包围中。
黑色的触手无声无息地探出,像是疯长的枝蔓,从四面八方袭来。
在屠于曼的左边、右边、头顶、身后……
“簌——”
一根触手猛地袭向屠于曼。她横刀挡在身前,猛地蹬步飞跃,腾空跃起,踩在袭来的虾线柱上。
她像是两栖蛙类一样,腾跃上寄生兽的触手像是腾跃上一根有韧性的树枝上。
跳跃的冲击力让这根树枝上猛地压低。
屠于曼大腿肌肉紧绷,下蹲的同时侧俯身,螳螂巨镰的刀刃卡向她身后的虾线底部。
她猛地抬肘,握着刀柄抬刃,一击剜下身下后侧横着的黑色柱体!
压低的树枝被从后方折断,保持平衡的力量失衡。没有了末端的重力牵制,屠于曼脚下的寄生兽触手猛地向上反弹!
屠于曼这只蛙类的速度非常快,她不给寄生兽反应的时间,借着这触手反弹的力量蹬腿飞跃。
屠于曼像是被弹弓弹射出去的子弹。
两重力量加持,她好像飞起来了。
她劈断横空飞来的一段虾线,借刀刃向下的受到的微微阻力,借力实现二段跳。
屠于曼腾空翻身,一脚蹬向左后方袭来的虾线柱!
屠于曼稳稳落在寄生兽的头顶,仿佛站在一座巨大的沥青山丘上。
“哈!”
她像是挥舞锄头一样,将螳螂巨镰狠狠扎进寄生兽的皮肤里。刀刃刺入的瞬间,腥臭的黑色黏液四溅,仿佛被戳破的脓疮。
“避开那些触手!”有人高呼。
这块巨型的黏液怪物正在吞噬一切,它的表面不断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手在暗中蠢蠢欲动。屠于曼的双脚开始下陷,渐渐被吞噬。
但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螳螂巨镰陷进寄生兽身体里,屠于曼也是。
她索性将镰刀的刀刃放在身下,让它为自己开路。
螳螂巨镰的刀柄转动,屠于曼希望自己的武器能像一个榨汁机的内置刀片一样尽可能地把寄生兽的内里绞碎,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吗,她受到的阻力很大。
黑色慢慢淹没她,腥臭味和窒息感一起传来。
她几乎无法睁眼,只能凭借本能和武器的反馈,费力地收集被绞断的虾线块渣,扔进空间。
熔炉的火焰在她的空间内熊熊燃烧,一刻不停。
扑通,扑通——
一切都安静了,然而无边的黑暗里,屠于曼听到了心跳声。
在下面。
它来自寄生兽的深处,沉闷而有力,仿佛在宣告它的强大。
她收起螳螂巨镰,像是婴儿在母亲的羊水里一样,在虾线堆出来的液体里翻了个身。
屠于曼能感觉到自己正头部朝下。
然后她拼尽全力往心跳声的来源游去。
虾线毕竟不是真的液体,它更像是沼泽地里的黑泥,屠于曼不是沉下去的,而是被吸进去的。
屠于曼的手臂在黑色的虾线里翻动,这里太安静,她只听得见心跳声。
怦咚——
怦咚——
既是寄生兽的,也是屠于曼自己的。
这里只有心跳声。
好冷。
好渴。
温度传递了信息。
屠于曼知道自己真正开始深入寄生兽的内部了。
她没法睁眼,感觉自己在被无数双手推搡、拉扯,着触感阴冷、潮湿、可怖,属于未知。
这是正常的,屠于曼告诉自己。
屠于曼主动跳进了怪物的身体。本来就是由虾线组成的聚合物,寄生兽的身体里面也都是怪物。。
这是正常的。
她想,如果自己能睁眼,能像拍CT一样扫描,看清楚寄生兽的内部结构,
那么自己看到的可能是一大串黑色手臂扒在自己身上。
不一定是完整的人形寄生兽,但一定有很多手。
屠于曼的手、背上、腿上...都被扒满了,挨挨挤挤、没有空隙的地方。
这些虾线手臂,像是小蝌蚪一样,附在屠于曼身上,又拉着她不想让她向前。
屠于曼身上带着这些东西,像是被发射的黑色葡萄串一样朝寄生兽的心脏游去。
这是正常的。
“呼——”
屠于曼从鼻腔里慢慢泄出一丝气流,没有让脏东西进入鼻腔。
她的的视线里突然莫名其妙闪过一些画面。
屠于曼闭着眼睛,还是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些东西。
这画面来得措不及防。
有一瞬间,屠于曼以为自己睁眼了,所以才能视物。
但是没有。
屠于曼的手臂奋力游动,眼睛紧闭着,虚无的视线却忍不住追逐这些奇怪的画面。
画面里先是吴恙,她往画面外的地方抖了抖烟灰,然后凭空出现一只手,把烟灰接住了。
接着画面一转,路卓菲抱着书走在走廊上,神情怯懦。
她的手臂上有一个圆圆的疤点。
屠于曼马上意识到这是路卓菲的记忆画面,但是开的是上帝视角。
是寄生兽想要迷惑自己吗?
它想拖慢自己的速度?
屠于曼加快自己的动作,但是眼前的画面并不受影响,自顾自在屠于曼面前上演。
就好像路卓菲的过去被直接投影在屠于曼的视网膜上,无法拒绝,无法停止。
开始是很多小事。
似乎也并不能算是小事:
烫烟疤、剪头发之类......太多太碎,杂糅在一起,组成了路卓菲的课后时光。
她在一楼卫生间的洗手池洗自己织的围巾。
这是她第三次洗这条没织完的围巾了,上面落满了烟灰,被水冲洗掉。
还好没有烧着。
路卓菲的手臂上青一块肿一块,她刚刚被拧了,其实很疼,还好她穿的是长袖,看不出来。
卫生间的灯光打在路卓菲脸上,刘海挡出一片阴影。
她突然有些难过。
把被同学丢到地上过的围巾送给妈妈,太不诚心,好像是对妈妈的侮辱。
但是她只有这个。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
“诶呦呦,又被欺负了?”扫厕所的保洁阿姨已经认识路卓菲了,看到她在哭,立马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一个学校保洁的能做什么呢。
她扔下拖把和抹布,走近了点,想安慰又犹豫着没有上前。“我身上太脏,你身上干净的嘞,赶紧洗洗脸擦擦眼泪。我们不哭哈。”
阿姨隔着一段距离,哄了路卓菲十几分钟。
很奇怪,路卓菲明明之前一直能忍着声音,现在反而哭得停不下来。
保洁阿姨走了,路卓菲想起来她的工牌上名字叫胡长芳。
她又想到自己半个小时前才被压在卫生间的地板上,身上也很脏,都是大肠杆菌。
画面又变了。
这次是在23班的教室。
很脸熟的一群人。
都是屠于曼在23班的“同学”。
“啧啧啧,和那个扫地大妈关系那么好,她不会是你妈吧?”
“你不是没妈吗?”
“你以后要和她一起去扫厕所吗?考不考虑来扫男厕所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别说了,她可能真的想去。”
“别给人说爽了。”
“啧啧啧。”
屠于曼的视线短暂地停顿在教室最后面那两个人的脸上,他们看起来很陌生。
她毫无印象。
路卓菲忍住了颤抖和眼泪,看起来居然很冷静。
所以吴恙不爽了。
发生在路卓菲身上的事情在屠于曼面前一点一点展开,她终于完全看清楚这个副本。
三天假前一天晚上,路卓菲被绑到了女卫生间。
画面跳转,屠于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影响了,她不敢投入,加快手上的动作速度向下游。
画面跳转到了路卓菲死亡的瞬间。
——路卓菲是被渴死的。
阳明中学的下水道一直有点儿问题,一到雨季就积水。
于是学校决定修整下水道,半个教学楼停水,老师学生都在抱怨,但是也没办法。
一楼的公共卫生间停水很久了。
路卓菲被扒光了绑在那里的时候,开始并不惊慌——胡长芳阿姨在假期前会统一清理卫生,只要等到晚上九点,她就可以被解开了。
只是有点冷而已,没关系的。
屠于曼开始不安。
果然,胡长芳没出现,她被解雇了。
早在一个礼拜前,吴恙就和校长舅舅说要解雇一个清洁工,他自然是顺着吴恙的意。
路卓菲死在被困住的第三天。
吴恙是杀死路卓菲的主谋,但是路卓菲咽气的时候她不在场。
没人在场。
当时卫生间只有路卓菲一个人。
她死的时候浑身裸露。
全部、裸露。
没有衣服、没有头发、眉毛——吴恙把脱毛膏糊在了她头上。
她的嘴唇起皮,翕动着在说话,声音很低。
屠于曼感觉自己在路卓菲悲惨的过去里穿行,像个冷漠的看客。
画面仍然在上演。
她忍住停下动作的冲动,不断向前游,向下潜,精神却高度紧绷,想要听清路卓菲当时到底在说什么。
终于,她听清了。
“水...渴...好渴......”
——卫生间的水龙头因为下水道维修,停水了。
路卓菲被绑在地上,没有力气,爬也爬不出去。
扭曲的画面里,还是女卫,路卓菲咽气的第二天,吴恙带着小弟来了。
十几个人堵在门口,没有吴恙的同意,他们不敢进来,也就没有看到的路卓菲的死状。
屠于曼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给路卓菲留下了最后一点体面。
吴恙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回来看到了一个死人,脸色苍白把身后的想进来的人一起踢出去。
“怎,怎么了?”
吴恙:“滚!”
一块碎片飞过去,接着另一块画面碎片接上。
吴恙发现自己闹出了人命,找到只手遮天的校长叔叔说了这件事。
“叔叔,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但是我还是害怕她的家长找上来,你知道的我要出国留学,档案上不能有任何不良记录的。”
卫生间的灯亮了又暗,下水道施工,公共卫生间和连带的一整排下水口被拉上警戒线,说是施工过程中有塌陷的风险。
屠于曼感觉自己好像在看一部乱序的电影。
她以为电影终于结束了,结果导演放了个彩蛋。
吴恙的校长舅舅亲自拎着外甥女到场:“你不是说人在这里吗?人呢?”
“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你是不是看错了?同学只是晕过去了,醒来后自己爬走了。”
“不可能,她的尸体都——”
“你就是看错了。”
校长的目光极具压迫感,说完又怕吓到自己的外甥女,笑了一声:“好了,别自己吓自己了,肯定是自己起来走了。”
呼——
一切画面消失。
屠于曼的视野重新归于黑暗。
这些东西,是路卓菲想要屠于曼看的,还是寄生兽想要屠于曼看的?
干扰注意力的东西终于消失,屠于曼的向下游动。
突然她身体一僵。
停止了动作。
“屠于曼,救救我。”
屠于曼的头皮发麻,她听到了路卓菲的声音,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