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招你惹你了?”
跟踪狂拂渊从暗影处现身,轻轻敲敲岁禾发顶。
“谁教的你欺负弱小无辜?”
心里盘算事的岁禾吓了一激灵。秉持装聋作哑原则,跃过拂渊。瞪眼路过巡视偷笑的弟子,径直往前。
走姿同手同脚,脚下地砖被她踩得震天响。
生气时装尸体,走路摔脚的毛病,半点没改。
“你脚疼不疼?”
拂渊问,岁禾不语。
“你是阎主不是尸体,同我说句话好不好?”
回应拂渊的是一片沉默。
“敖游不在乐殿。”
闻言,岁禾微顿。寂静四合突兀地响起阵窸窸窣窣声,一前一后站在小道的两人,警惕环目四顾。
那阵声响有意在岁禾,拂渊周围溜达一圈,最后翻墙而出。
似要引人而出。
天黑夜深,岁禾瞧不清黑影。收回视线,发现近一点的树影死角处,藏有不少奇形怪状半妖。
它们藏身点周围路口,全有妙音宗弟子把守。
岁禾猜测,潘牧想于宗内关门打狗后,将半妖推出去顶罪。
还好被风帆强行拽出去玩耍的小狐狸,已经借传令符,暗中传令所有半妖,无论发生何事原地待命。
忽然,岁禾汗毛倒竖。
地牢未建成,却有数不清的半妖。
她努力回想,在前山见到的半妖,确实有比潘牧年龄大的。
莫非潘牧不是主使,真正的掌控人是妖族?
拂渊趁岁禾愣神,快步堵住她的去路。犟牛右脚点地,旋身回转,逆着来时路前进。
她要将计就计。且敖游不在乐殿,那估摸在酒楼吃喝嫖赌。
思及此,岁禾手腕一翻,灵光从掌中飞向客栈——如意客栈,各宗掌门吃酒喝肉的地方。
灵光飞出的同时,岁禾脚下步伐快如闪电。
带起的风儿,令守在妙音宗大门,打盹儿的弟子,猝然惊醒,左右环视。
最后将目光落在岁禾身上,见她越走越远,抱着剑阖眼假寐。指尖却于贴在剑上的符纸,写写画画。
他假寐不到一瞬,被后脚追出的拂渊,带起的风儿再次吹醒。
剑上符纸随风掉落,飘出好远,被拂渊一脚踩烂。
看门弟子骂娘声,在冷清的夜间格外清晰。
持续到他的视线里没有拂渊的身影。看门弟子这才,虚头巴脑四处看看,最后嘭地一声关紧,如寻常家宅的镜花宗大门。
门口的两盏指路石灯随之熄灭,而后宗内明灯逐一熄灭。
门内被困,被分布在各处的小宗弟子,意识到不对。立刻撕碎镜花宗分发的黑色瞬聚符,集合在妙音大殿前,共同对敌。
在厮杀声响起的前一息,先前消失在街道尽头处的岁禾,手提如战鼓般大的虎怪脑袋,砸开紧闭的宗门。
热乎血浆,喷溅一地。
“是镜花宗天才小师妹!你们这些潘牧的走狗,都给我去死!”
在不知名道友的高喊声里,小宗小门的弟子战意愈强,出手越发利落。
“潘牧虽不才,可阁主夫妇力挺他。我们自然不疑有他,该死的是你们!”
双方边打嘴炮,边战斗,场面一时难以用言语形容。
瞧这激进做派,劝降恐怕是天方夜谭。
宗内昏黑,岁禾分不太清敌我,唤出许多葳蕤草。形如铃兰花,散发银白幽光的葳蕤草,铺满大殿,照亮四合。
锦衣华服与粗麻布衣瞬间区别开来。
岁禾捡干净的道迈过前殿,加入战场。拂渊跟随其后,挥袖关上烂了大洞的宗门,杀了不少不长眼的狗。
“拂渊师弟判宗了!”妙音宗剑门弟子大喊。
眼看局势要压倒性胜利,岁禾陷在草丛里的右脚,踩到一块会下陷的石头。
面色陡然黑沉。
她道打架为何要熄烛,原来是有叛徒。
脚下葳蕤草似乎感受到主人怒气,压低草叶瑟瑟发抖。
然后,岁禾脚下一空,被砖石地面吞噬。
“岁禾!”
飞奔而去的拂渊,右手抓住白色衣角,左手握拳猛地砸向,吞噬衣角的砖石地面。
他目力极好,一眼看出分布在草丛里,满地乱扔的黑色碎符纸,其实形成了一个五角阵法。
不等他思考阵法何用,手中的衣角越来越少。
顾不得其他,蕴满术法的几十拳下去。
尘灰飞扬,大地震颤。屋顶瓦片起飞半尺,璇而落下。
吞噬岁禾衣角的细缝儿,终于裂大些。
“浮生!”
一声令下腕间浮生见缝插针,剑鸣长响,大地撕裂。
拂渊如愿随衣角进入地底。
地下不是昏黑无边,而是没有界限的一片刺眼白芒。
是借万象阵,幻化的婧瑶的纯白之境!
拂渊脸色骤遍,眸中带着胆怯顺手中衣角看去。岁禾飘在空中,似陷入沉睡,似陷入眸中回忆。他低咒一声,反手将浮生,从未闭合的地缝甩出。
“给我杀了常生!”
*
“啥子情况?”
仗人势不到三息小宗弟子,立刻偃旗息鼓,警惕起来。
“呸!就这还天才!”妙音宗的人,气焰高涨。
“拜托你们这些眼睛长头顶的大宗弟子,好好看看。如今宗内,是你们人多,还是我们人多!”
就在双方再次拼杀起来时,生活在城内的许多凡人商贾。手持高价买来的攻击符咒,破门而入。
“小门小宗交付不起房钱,本就该归顺大宗。若你们不同意,休怪我等不客气。”
十几个大腹便便的商贾,以凡人之躯护在妙音宗弟子身前。
“护佑妙音宗相当于同意地母河交易,也就代表你们亲手,将自己的姐妹母亲,姑侄亲友送进刑场,休犯糊涂!”
“莫再叨叨,理法算个屁,世道以魔为尊,将究随心而为。若你们将今年房钱交付,我等自会撤出。”
商贾重利,不再听废话。哗哗甩出几十张带雷,带火,带水的攻击符。
四合骤亮,岁禾唤出的葳蕤草吸光长大。众人犹如身处密林,葳蕤草一口吃一个攻击,危急解除。
众人傻眼。
“岁禾道友果然是天才!”
“蠢!葳蕤草是由岁禾道友转化,换句话说,攻击都是她为我们抗下!还不快速速动手降敌,一个二个就知道傻乐!”
*
与此同时,如意客栈内,灯火通明。
吃饭住店,做菜闹事的,全是修士。
酒楼左右两条街道,叫卖摊贩,来往行人更是高手。
祈苍,明羡之混于其中,摸清布局的同时,随手拉一个战力强的到暗巷以绝后患。
楼内阁主夫人没有收到宗内传信,当起中间人。极力劝说潘牧,常生对地母河一事,各退一步,合作共赢。
杀局已成,却还要假模假样唱戏。
恐怕是阁主夫人变质的善良在作祟。
唇枪舌战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若谈不拢,你可愿为我判宗?”
敖游的声音从客栈隔壁的宝莲斋传出。他水蓝衣衫半敞,怀里搂着面染红晕的俆鹧鸪,站在二楼倚窗斜觑,客栈雅间里,被众掌门挤到矮桌,静坐等待的忍冬。
她手中攥着岁禾传来的讯息,上面将小男孩的事,交代的彻底。
岁禾还写希望她不要插手,敖游的家务事。
一旦插手,就意味忍冬此生,将与敖游纠缠不休!
忍冬心中微暖,其实她早就知道俆鹧鸪的事。
她也不打算插手。
陷入情感纠葛中,无人能全身而退,还是一直处在局外比较安全。
思忖间,忍冬眸光不自觉看向,对面楼宇斜射而来的视线。
敖游挑眉,关上窗户。
他经常在忍冬时冷战时,当忍冬面搂抱旁的女子,瞧忍冬是否会吃味。
这招他父王,屡试不爽。他在别的女子身上,同样屡试不爽。
偏偏就在忍冬身上碰壁!
“那你可愿娶我?”
观完这出暗流涌动的俆鹧鸪,抬眸仰望敖游,眼中装满天真。
“你配吗?”敖游把玩着女人的一缕香发,“要不是你模仿忍冬,趁我醉酒蓄意勾引,能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苦追不得,我模仿她,你不是也乐在其中。”俆鹧鸪的手从敖游半敞的衣衫钻进,慢慢下移。
突然,房门被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撞开。
“爹爹!”
小男孩在俆鹧鸪眼神鼓励下,一把抱住敖游双腿,亲昵地叫喊,“爹爹!”
喜当爹爹的人掩下眸中戾色,俆鹧鸪怯怯道:“虽然我们只有一次,可是我很幸运。”
“我想和他单独相处。”敖游抚上小男孩的发顶,俆鹧鸪见他有慈父模样,欣喜道:“那我现在就去乐殿,集结乐修,支援小宗。”
快步夺门而出的她,在门外静待片刻。折返回屋,见敖游还是慈父样子,长吁口气。
“大义灭亲,永站正义。我学忍冬学的像否?”
敖游不言,俆鹧鸪不敢再蹬鼻子上脸,退出房门后,立刻传信乐殿女修。
潘牧身为掌门整日忙着赚钱,乐殿可谓是俆鹧鸪一手建立。故,她之言语比之潘牧,比之阁主夫妇更加管用。
听脚步声远去,敖游一脚踹开,抱他腿不撒手的小男孩。
“爹爹!”泪眼汪汪的小人儿,试图唤醒父爱,“我和你长得很像,娘亲说你不可以杀我。”
“像又如何,是我亲儿子又如何?不与忍冬相关的孩子,都是野种!”
敖游语气偏执,掌中燃起蓝色火焰。不过眨眼,小男孩变成一堆黑灰。
“素有男子逼迫女子生儿育女,试图捆绑住女子做牛做马。女子用孩子逼迫男子,我倒是头次见。”
喃喃自语的敖游,抬脚踩上焦黑的灰,脚下掀起的风儿将黑灰吹的无影无踪。
四下终于再无碍眼的人事,敖游重新推开窗户,却与鬼鬼祟祟的浮生撞上。
他摇扇招手,浮生像是看见救星,立刻飞来。
“拂渊让你杀谁?”
“常生常生!她是岁禾师姐,我要是将她杀了……”浮生直晃剑身,“我想都不敢想!做剑好难!”
“既如此,你来陪我饮酒。”
敖游眸中闪过玩味,估计是猜到什么。把浮生顺进屋中,将桌上酒壶里的烈酒,全数倒于浮生剑身。
“不行…不行……我还要去……”
浮生醉倒在地。
“岁禾若是知道拂渊比我还……”敖游说着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