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公成阎王以后 第48章 细雪压枝条，花甜人更甜

咸湿海风擦面而过，心思多变的拂渊背靠朽木栅栏，枯坐一天不动，看日影渐移，云彩跌落。

而罪神山，始终一成不变，被黑水笼罩不可窥光。

他身上净洁的耀黑鹤纹白绣袍，如今褴褛不堪。沾染其上的粘稠血迹，发黑发硬。招来蝇虫嗅闻。

往来往去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但无一人俯身询问，伸出援手。

几天下来，有个鼻下吊着小青虫的**岁男孩，经常藏在村口守村人的茅草屋里，用弹弓射拂渊后脑勺，追寻刺激。

静待故人来的拂渊懒得管，能牵动他有情绪反应的，从来不是这些无所谓的事。

黄阿婆捡走的白秋水，在茅草屋旁边的二层小阁楼上，悠悠转醒，默默记下一切。

她阴森森剜一眼茅草屋里，膀大腰圆的小男孩，再惋惜地看向颓废的拂渊。

敏锐地察觉到，随着他腕间锁神链，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神力。

此地受罪神山上，日积月累的恶意怨念影响，任何术法都会受到压制。

白秋水不能传信出去。

也不能再拂渊最脆弱时，上前安慰。因为黄阿婆不知给她喝了什么。肚子如孕妇般，一天比一天大。

里面还有小生命，时不时踢她一脚。

优秀完美如白秋水，绝不想让拂渊看到，如此失态的模样。

她体内稀薄的仙力，根本无法逼出孕肚里的东西。只能默默承受，嘴上逞能咬牙切齿道：

“岁禾，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心中恨意，诅咒岁禾惨死千千万万遍。

然而此刻的岁禾，确如了白秋水的愿望。在黑雷不间断的折磨下，几度与死神擦肩而过。许是回光返照，她意识渐清，缓缓睁开盲掉的双眼。

目之所及之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找不到光亮的出口。

想发泄大叫，但连张嘴的力气都不曾有。身体仿佛不存在了，呼吸好像也不会了，一切都是麻木，无力的。

游走在黑水中的黑雷，一闪一闪的抽搐着。其上的恶毒字眼，钻进岁禾，带有血迹的双耳中。

男女老少混杂在一起的，“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的声音。脑海中尸山血海的画面，杀人泄愤的念头，刺激着她脆弱心防。

“啊——！！！”

一声凄厉惨叫，绷断了理智的琴弦。崩坏了识海中，被锁忆钉钉住的木门。

记忆如海啸袭过。

零碎，混乱的记忆冲散，打破，重建。

很多年前，天地灵力孕育而出的十六位真神，在人间传道授业解惑。

人族从此开辟出修仙路。

十六真神喜爱四海为家，教导出金、木、水、火、土、风、雷七位，由凡人修炼成仙，再成神的人造神，对抗妖魔两族。

本领倾囊相授后，七神仍然比不过，十六位真神。人们将两者放在一起比较，贬去七神神位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

七神逐渐沦为笑柄，十六真神却不知情，整日乐得自在。

嫉妒，怀疑，忌惮的种子，从此埋下。在七神为十六真神，举办的谢师宴上，妖魔两族钻空子，攻打人族。

人间三步一人头，五步一残肢。炼狱之景，使得人造七神与十六真神合力，妖魔败退。

七神想赶尽杀绝，却被十六真神阻止。从此十六真神，被死去家眷的凡人记恨，各种坏话传出，愈演愈烈。

最后，十六真神竟成了妖魔的帮凶。

七神说为了三界着想，将十六真神骗去蓬莱仙山。十六真神为了消除凡人对他们的恐惧，自设结界，发誓永不出山。

但人们不会放任威胁不管，凡人配合七神，将他们对十六真神的恶意，幻化成黑水结界，把十六神永困山中。

不就之后，蓬莱仙山成为人们口中的罪神山。十六神成为妖魔的帮凶，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无时无刻不在疯长的恶意，积在罪神山顶峰。随着时间的沉淀，恶意受神气侵染有了意识。化成至柔至坚的黑水，长出黑雷，专劈在罪神山里的十六真神。

从不停歇。

性情率真，始终怀揣赤子之心的十六真神。不明白做错了何事。

在不见天日的山中借酒消愁。

黑雷上附着的，人们心中的恶念，无时无刻不在十六真神耳边环绕，渐渐地他们生了心魔。

未免为祸人间，他们甘愿自戕。自戕后的身体，幻化成各种动植物。经过恶意洗礼，成了债鬼的前身，被禁锢在黑水之中。

在第十位真神控制不住心魔，自戕之时，神气充盈的罪神山，孕育出了老十七，和小十八，两位真神。

真神没有形态，性别。更无心，无情，一切皆乃后天形成。

老十七对山上，黑色的彼岸花有眼缘，所以幻化成了彼岸花。

小十八根据十伯，十二叔，十三姐，十四姐，十五哥，十六姐口中，能治病可观赏的睡莲模样，幻化成了粉尖绿瓣的睡莲。

两朵花年龄尚小，不足以化为人形。成日携手在无聊的罪神山游荡。

仅存的六位真神，看着两个小家伙，找到了压制心魔的勇气。

他们给十七起名无虞，无虞遂得愿，而虞者碌碌非安。是希望三界海晏河清，万象生平。

十八得名岁禾，岁岁如禾安，禾安岁岁又年年。是期盼三界丰衣足食，人寿年丰。

无虞，岁禾皆无姓。

六位真神说，不能冠他们以姓氏。一旦冠以姓氏，名字的含义便大大不同。

他们说天地宽广，山外精彩。岁禾，无虞乃后日所生，不必承担因果。总能遇到各自的冠姓之人。

在山内承受的一切，乃凡人一己之私。他们担心自身安危，有忧患意识，有复仇之心，无错。

七神深谙弱肉强食，利己之道，无错。

我们神力强大，视万物为刍狗。不忍战争四起，压下世人怨愤复仇之心，甘困于此，无错。

但念头不通达，不晓敛锋芒。蒙心魔迷眼，得天雷惩罚，该受。

谁都没有错，谁都有立场！

六位真神再三告诫岁禾，无虞不必生出怨恨之心，不必报仇，更不必调节仇怨。一切顺其自然，方悟大道。

须知，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

岁禾，无虞谨记教诲。

但恶意不会消失，且越来越强。

起先罪神山的恶念，是世人对真神的恶念。但随时间发酵，世人心中所有不好的恶念，都幻化成无形的力量，注入黑水之中。

六位真神日日遭受雷罚，刚开始还能护住岁禾，无虞。可后来心魔作祟，恶念加强岁禾，无虞也不能幸免。

“哥哥，我好疼啊，我恨他们。”

已修成三四岁小女孩模样的岁禾，躺在焦土上哭喊。她浑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肉，抬手抹眼泪时，肉嘟嘟的指尖在脸颊上一擦，一坨连皮带肉的焦肉跌落。

这年仅存的六位真神，去了五位。只剩下了十六真神。仇恨的种子，种在无虞，岁禾心中。

十六真神想去劝说岁禾，但长时间的受刑，身体滋生的痛苦，以及不通达的念头，让心魔愈发猖狂。

她说不动了。

或许日后遭受的一切苦难，也是世人要承担的因果。

不能再拖了，十六也要自戕了。

修成四五岁小男孩模样的无虞，听到岁禾弱弱的哭喊。带着一身伤，和一颗长疤的红果，匆忙跑回。

他将红果给十六吃，把小小的岁禾，抱在小小的怀抱里。

“十八不疼，哥哥给你呼呼。”

无虞一副小大人模样，用神力缓解岁禾的痛苦。可岁禾心里有恨，黑雷逮着她劈。

“十八不气……十八不气……”

年龄稍大些的无虞，已经学会将心中恨意掩藏。所以黑雷不会追着他劈，但他不会表达出来，只能说：“十八不气……哥哥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十六姐姐，这局真的无法可解了吗？”

无虞一边询问，一边拍着岁禾哄她睡觉。睡着了就不恨，不疼了。

“恶念乃人之根本，如呼吸，如暗影。因果报应，无量灾祸皆因恶念而起，此乃人存法则，天地规律。是以死局无解。除非……”

奄奄一息的十六，靠在枯树干上，看着两个相亲相爱的小家伙，细细解释。

无虞期待的等着答案。

“三界灭亡……”

十六将怀中描写世间美好的话本擦干净，扯了扯唇角。未曾留下一言，悄无声息的去了。

无虞抱着岁禾，依偎着睡着了。

此年，岁禾长至七岁，学会了压制心中恨意。黑雷很少再劈他们了。

岁禾发誓要从罪神山出去，找到七神报仇雪恨！纠正世人对真神的偏见！

她终是忘记了六位真神的谆谆教诲。

岁禾身上穿着，根据话本描述幻化出的粉嫩衣裙。话本里说，春天是粉色，她就格外爱穿粉色衣裙。

因为她喜欢春天，讨厌暗无天日的罪神山，讨厌黑色。

她日日爬在山脚下，通过结界缝隙，看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

景色很美，但人事并不像话本中所写。

岁禾有些失望。有一天，她看见八岁左右的小拂渊。

一双干净双眼中，毫无生气。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让她感同身受。

顺着小男孩看去的方向远眺，见到一群官兵，似乎要分食她娘亲的尸体。

岁禾想起殒命的哥哥姐姐们。拼了命的撞击结界，而无虞不曾知晓情况。还在几乎全是枯木断枝的山上，采摘野果，哄岁禾高兴。

其实他们不用吃饭，但话本中描述的食物太香。两个小家伙，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体会过美好，不能戒掉口腹之欲。

黑雷噼啪作响，心中只有救人念头的岁禾，不知撞了多少下结界。在下一次撞击时，毫无预兆从结界挤出。

她呼吸到了话本中带着花香的空气，见到了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葱绿的树木，粉嫩的花朵……

难以言喻的兴奋让岁禾呆滞，可下一瞬，巨大的慌张席卷了她。

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道德经》

释义：调节深重的怨恨，必然会留下残余的怨恨，这怎么算是做好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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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弱者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