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儿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一个身影直直地冲过来,拉住了她。她抬头一看,竟然是纳兰容若,为了救她,他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
还没等他用力把她拉上去,两人已经齐齐被推入了井中。
伴随着一声惨叫,两人咚的一声掉落在浅水中,不一会儿,井口就被巨石挡住,整个深井里黑黢黢的,只听见两人的重重的呼吸声。
刚才两人掉下来时,纳兰容若怕她先落地,使用内力加快下落速度,提前一步先到达地面,然后在李雁儿掉落下来时,接住了她。
李雁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高声骂道,“他妈的,盐皮的臭娘们……”大约骂了半盏茶,接着哇的一声,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纳兰容若见她一怒一哭的,觉得此女子什么都好,就是颇为野蛮,刚想劝慰几句,突然闷哼一声,靠在井壁滑了下去,鲜血不知何时已经染满了整个水面。
“你怎么了。”李雁儿立马停住哭泣,向前细看,见他脸上布满了汗,手按着胸口,“刚才受伤了吗?哪里痛?脱了我看看。”说着就想扒开他的衣裳。
纳兰容若黑暗中抓住她的手,然后猛地放开,喘着气道,“不用了,刚才下来的时候,估计是冲力太大,有些内伤,不碍事的。”
李雁儿用力锤了下水面,“哎,老子得意忘形,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早知道,就应该早早打发了这群死丫头。这井壁都是青苔,那么滑,也上不去。那林柔霜城府那么深,皇上如果发现不了,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越说越想哭,她为了活命,委曲求全那么多年,没成想居然落在这个贱丫头手里。
“皇上很聪明,你放心吧。”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妩媚。
“你伤的很重吗?”李雁儿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他的臂膀,弯下身子,把耳朵贴住他的胸膛。
容若惊慌道,“你做什么!”
“我听听你的心跳,有没有减慢嘛。你可不能死,你救了我一命,我要以身相许的。”她突然绽开一个笑容,调侃他道。
容若也被逗笑了,这个人,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这样油嘴滑舌。
这时突然明亮起来,几丝月光落下来,照在井中,也照在两人的脸上。李雁儿借着光亮仔细地在查看他的伤口,低着头,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后颈,边查边抬头问他。康熙喜欢医道,经常看医书,故而她也跟着学了不少。
她手指拂过的地方如凉玉一般,过后便炽热起来。这样反复多次之后,容若低哑道,“好了,没有了,你别看了。”
李雁儿却并不理会,只顾着自己查看,一点也没有男女大防的尴尬感。每次她抬头,他只要稍稍向前倾一点点,就可以吻到她。
也许是月光照着她如明珠一般,肤如凝脂,眼如点漆,他终于忍不住,凑近了一点。等她抬头,似作无意一般的,轻轻地拂过她的唇畔。
李雁儿见他双眉紧蹙,俊秀的脸滴着汗,泛着粉红,也没有退开,任由他蜻蜓点水般的贴着。她没有拒绝自己,容若心想,可是她的眼里也没有一丝波澜,不由得心中一凉,缓缓地退开了。
李雁儿微笑道,“你就是太多心事,不够大胆。难道他是皇帝,你就不敢想?”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他不进一步,她也不退,看他怎么办。果然她一不动,他就退了。
容若苦笑道,“是,我太多心事了。”
李雁儿靠回井的另一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他可以有三宫六院,我就不允许有情人?他若是真心,我也就回馈他真心。他若没有,也不能要求我专一吧。”
“你这个思想,倒是新鲜。”容若叹了一口气,刚才的那一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你又何必跟他赌气呢。他是帝王,一般的大臣都有二十几个小妾,别说他了。”
“其实和他比,你更好。”语毕,李雁儿轻笑出声,闭上眼睛。
突然她绽开明眸,上前一步,撑住井围,低头吻住他。他不是康熙,不会拒绝自己,也不一定要当那个主导者,她想怎么吻就怎么吻。
情爱不就那么一回事嘛!平时,康熙在宠幸别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他是容若啊,她怎么能这样拿兄弟做实验呢,李雁儿猛地一怔,回过神,轻轻道,“对不起。”
容若挺拔的身子虚软地靠在那里,胸膛因为刚才的吻而起伏着,她为什么突然吻自己,搞得他心旌荡漾,生出一些逾矩的想法。
过了许久,月光渐渐散去,透下来一些光亮。两人知道天有些亮了。
纳兰容若道,“我现在有些恢复了,我尝试着用内力送你上去。你上去之后,再来救我。”
“你都伤成这样了,再施力,精疲力竭了,不是死了吗。我不会让你死的。”
“如果不这样,我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如果真的要活一个,我宁愿是你。”
“容若——”李雁儿迟疑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该这么消极。”
容若笑着摇摇头,透出些迷茫的神色来,“不,是我愿意这样。”
他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声,她突然发现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没有用心关注过他。她的眼里只有康熙,康熙在想什么,会做什么。她比他自己更了解他。因为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一个人身上,竟然没有发现身边的人对自己有这样深的感情,实在是该死。
若是知道,她至少会避一下嫌……
而且纳兰容若的爱人方式,她永远不会懂,或者说,她和康熙都不会理解,牺牲?傻子才牺牲呢。
李雁儿推身而起,淡笑道,“他会找到我们的。如果这样都发现不了我们,他就不是康熙了。”
而她算对了。
久等李雁儿未归的康熙,当夜就出来查探,得到的消息是,纳兰容若和李雁儿齐齐失踪了,再加上边上煽风点火,更加让人怀疑两人的确是私奔了。
可是康熙不信。
而林柔霜再有心机,也不会是康熙的对手。他亲自问话,不出二个时辰就抓拿了林柔霜,然后在天将亮之前,来到后院井边,命人移开大石,救了两人。
李雁儿从井中出来,全身都湿哒哒的,康熙上前紧紧地抱住她,冷静道,“你想逃哪里去?
恩?”然后回头吩咐曹寅道,“把全江宁最好的大夫都送过来看看容若。”语毕,抱起李雁儿,就往内堂走去。
他把她放在软塌上,拿了件薄毯盖在她身上,低斥道,“你无缘无故去后院干什么?”
李雁儿掀开薄毯,坐起身,“皇上突然这样伺候我,我可折寿啊。”
“要不是,那林柔霜前言不搭后语,我还发现不了。”语毕,他的脸色凛然,“我跟你说了,叫你遣散她们,你不听。这些官宦女子,不知出身来历,谁知道她们有什么心思?”
“谁能逃过皇上的眼睛,我可从来不怕。”
康熙凝视了她许久,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怕。”他上前,吻了吻她的眉心,他不害怕她真的和纳兰容若走了,若是真的走了,可以抓回来。可是她若真的死了呢,那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雁儿眸子橘亮,充满兴味地嘻笑道,“是不是我逃到天涯海角,你也会把我抓回来?”
“是。”他以一种帝王的霸气道,“天涯海角,也会抓回来,而且你这个人,叫你隐居,那是万万不能的。故而,我只管往热闹的地方去抓,一抓一个准。”
李雁儿呵呵大笑道,“奴才明白了。那个林柔霜,交给我来处理。”
康熙有些疲倦,他亲自审了一夜,人找到后,也有些倦了,“别杀了她就行,其他的随你吧。”
“为什么别杀了她?”
“她是御史之女,又不是寻常女子。你若杀了,朕很难交代,总不能说她推宫女下井这档子事情吧,说出来都没人信。到时候引得官怒人怨的,朕这次南巡是来收汉官的心的,不能一来就杀人家女儿。”
“好。”李雁儿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去审她。”
康熙拉住她的手,“你不需要休息吗?这事牵扯了很多人,你别动。我来就好了。”
李雁儿拍拍他的手,径直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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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柔霜被关在一个暗房里,康熙没有把她送官,估计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女子被绑着垂着头,看到她来了,惊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好一个女间谍。
李雁儿嘻嘻笑道,“说吧,谁派你来的。”
“哼,你要杀便杀了吧。”
“杀你?”李雁儿道,“多可惜,活着难道不好吗?你说出来,什么事情全部交给我,我帮你解决。”
“就凭你?”林柔霜一扫之前的顺从柔媚,冷笑道,“有多少人等着你死。如果不是皇上一力保你,你还有几条命留着?你得罪的人还少吗?凭你还保我,简直大言不惭!”
李雁儿听了颇感兴趣,“杀我?”她以前虽然会收人心,但行事略为乖张,好的人关系自然极好,如御前侍卫那一批,但是坏的也极坏。如今,她却不这样想了,行事须得沉稳一点。“你说明白一些。”
“哼。”林柔霜闭上眼睛,“反正皇上是不会杀我的。你抓紧放了我吧。”
李雁儿见她不从,哈哈大笑,“年羹尧,你过来。”她招招手,吩咐他过来,“如果你要问话,那个人不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年羹尧皱眉,清冷道,“我会扒了她一层皮,手指一根根切下来——”
“停停停。”李雁儿敲敲他的脑袋,“做人,不能那么残忍!谁教你的,哼?谁教你的!他妈的,什么一根根切,要一片片切,拿刀来!”
林柔霜脸霎时变得苍白,之前她伺候她的时候觉得她和顺极了,如今居然是这样一副面孔,颤声喝道,“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就割里面,皇上只说留你的命,也没说其他。”李雁儿吐了一口唾沫。
年羹尧已经拿着一弯尖刀递给李雁儿,李雁儿一步步向前。
林柔霜看着弯刀发着精亮的光芒,大呼道,“我说,我说,是索额图!索中堂!姑姑!索额图选了十来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明年选秀打算入宫服侍皇上。我爹爹有把柄在他手上,我为了救全族,不得不牺牲自己啊,不然,谁愿意入宫当妃子呢。”
“还有吗?”
“索大人说,要我逮着机会,杀了你。还说你这个人笑里藏刀,所以要事事先顺着你。”
李雁儿点点头,暗道这个索额图很了解自己嘛,道,“你知道,你现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吧。你父亲什么把柄在他手上,跟我说说看。”
“爹爹吞了海关税金三百万两,索额图掌握了证据。”
“这都敢拿,你爹爹不错嘛。”李雁儿心道,曹寅如今是四省海关总督,看来这事还得找他办。
索额图扣押粮草,勾结蒙古,康熙早就想办他了,为何迟迟不办他,就是顾念太子。他要扶持太子上位,可是自己要提早逼着他废掉太子。他说不要重罚林柔霜,估计也是知道里面牵连甚多,首当其冲的就是索额图。
她必须在西征之前斗跨索额图,免得他碍手碍脚,阻碍她的大业。可是康熙不说动,她也动不了。因为前几日祭祀表现良好,索额图也已经官复原位。
李雁儿脑子过了几百种想法,狞笑着对林柔霜道,“看来,我不得不杀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