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儿步出门,董小舟正守在门口。
她心情不佳,仍微笑道,“兄弟,之前我说的话,别放在心上。正所谓大家都是为了皇上办事。我听说皇上已经帮你解决了很多问题。我这点心意,你且收下吧。”她说着就拿出一些银子递给他。
董小舟一看,赫,一出手就是一百两,这是三品京官一年的俸禄啊。这也太大方了!他登时对眼前人的厌恶一扫而光,之前觉得她多疑又不能容人,如今硬生生地平添了几分好感。
“这个,我不能收。谢谢姑姑您的好意。”
李雁儿道,“收下吧。下次领了俸禄再还我。皇上只帮你解决一些大问题,你的个人问题怎么办?你现在是御前侍卫了,像样一点的衣服总得有吧?回了京城,住哪?你不要住,老母怎么办?都是问题嘛。你也别和我客气,我对他们也是一样的。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嘛。哈哈哈。”
董小舟低下头,她都这样说了,自己再不收反而显得小家子气,接过银子,感激道,“我领了俸禄,一定还给姑姑。”
“行,你有银子再说吧。”李雁儿摆摆手,负手悠闲地走下了楼。
出了大门向东走,沿着河岸,良夜寂寂,四下里蛙声遍起,河水泛着银色的月光。
李雁儿立着,思绪万千。
“你过一会儿,还是回去的好。皇上习惯早起,等下醒了,见不到你,怕是又要生气。”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李雁儿立马恢复笑意道,“他是只纸老虎,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那也只有对你吧。”容若摇摇头轻笑道。
“这一路南巡,见你心情都不太好。素绣都已经走了几年了,你总是这样单着也不是事嘛。到了江宁,你抓紧找一个罢。以你的才情相貌,秦淮河畔的才女们估计都想睡你吧,哈哈哈。”李雁儿笑道,笑声回荡在河上颇有些萧瑟,笑容忽敛,叹了一口气,“不过,目前,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其实,他对你真的是很好的。当年洪帮被剿,皇上把所有涉嫌洪帮的朝廷官员贬的贬,杀的杀。这事儿,你也知道。他医术很好,却从来没有为谁诊治过,除了你。之前他把你给了麻谦,我还为你抱不平。后来我知道南巡之前,太皇太后曾经找过皇上,皇上对这个祖母是十分孝顺的,从未忤逆过她。当年太皇太后亲自下旨说皇帝的后妃中绝不能有一个汉人,但是饶是如此,他都没有放弃过你。所以,你又何必再和他做对呢?难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爱过皇上吗?”容若苦涩地说道,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为什么要帮康熙说话呢?
“爱?”李雁儿勾起一抹微笑。这些年,她只想着如何对付康熙,毕竟厉害如他,要摸清他着实花了一些功夫。她可以说出他每一个行动背后的真正深意,也算是深得圣意吧。
可笑的是,他居然也对她了若指掌。
所以,喜欢已经无法形容两人的关系了。而且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她想走走不掉。
她生平第一次有些气馁了。
“谈不上。”李雁儿扬眉,微带着点森然道,“我不过是一个宫女,伺候他多年罢了。以后到了史书上,写的就是跟苏麻喇姑一样的人物。”苏麻喇姑是如今孝庄太皇太后的侍女,她曾经有缘得见,也是个聪慧淡然的女子。
纳兰容若低头一笑,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康熙会留她多年,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女子啊。那么多年了,她居然把自己定位为宫女?
做帝王的女人,她实在是做的太好了。
李雁儿笑道,“我可要回去了。”
纳兰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把眼神拉回河边,月色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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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店房,李雁儿小心地关上门,坐在桌边,喝着小酒。
康熙打从她进屋,便被吵醒了。他微微睁眼,侧躺着,只见她穿着黑色劲装,一手微撑着额头,一手勾着酒杯,闭目凝思,长发高高的束起,潇洒俊秀。他见过如此多的女子,或温柔,或娇媚,或可爱,却从未见过一个人明明坐在那里,却仿佛离自己千里之远,有种不是尘世人的冷艳孤寂。看得他心神荡漾,又不敢有半分的不敬。
她如今像一匹孤傲的狼,
可是他还是不由得看痴了,一颗心砰砰地跳着,脸微微发烫,坐起来,轻唤她,“雁儿,你过来。”
李雁儿回过神,放下杯子,走到康熙身边,但看他目光灼热,心中了然。可是今天,她穿着的是男装啊,他怎么都有兴趣……
“你还没好。”她提醒他道。
“恩。”康熙含糊地应道,她身上有些酒气,又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所以,你且忍忍吧。”要是脑子烧坏了,谁的锅?不过一想到本来聪明绝顶的他变成傻乎乎的小孩,也觉得蛮有意思。不过,他至少得问问她愿意不愿意吧……
这就是她不甘的地方。
“不。”他一口回绝道。
李雁儿拉住康熙的手,静静地看着他。她很少真正拒绝过康熙,这是少有的一次。以前想着反正要离开他,不如委曲求全。如今想法一变,日复一日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也就索性懒懒起来。
反正走不了,不如一死。
康熙眉一挑,把她用力一带,拉入自己的怀里,她被迫倒在他强劲的臂膀上。她尚未回神,他已经低头附身扣住她的唇,开始细细品尝起来。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滚烫无比,贴和着她,蓬勃而出的热情似狂风骤雨一般,想将她席卷一空。
一般人早就沉沦在他英气勃发的男性魅力中,可李雁儿不是一般人。她用力地咬住他的下唇,登时鲜血渗出。康熙吃痛,猛地清醒,推开她,低斥道,“你干吗?”
“不小心。”李雁儿狡狯地笑道,“我看看吧。”她装模作样地上前。
康熙也比较听话,微张着红艳的唇,示意让她看看,等到她一上来,又紧紧抱住她,沉声道,“欲擒故纵,罪无可恕!朕该怎么罚你!”
“臣愿领死,愿皇上赐臣死罪。”李雁儿也严肃地回道。
康熙见她凛然,明白了几分,放开她,被她这样一闹,倒是醒了很多,嘟囔道,“四更了,不睡了。”
李雁儿见他心情不错,问道,“皇上,若是以后灭了葛尔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该平定的都平好了。皇上的武功文功,也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康熙何等精细,一听就知道她话里有话,“你是希望我功成身退?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放弃自己亲自治好的江山吧?”
“难道,不好吗?”恋权,不是一件好的事情。她得提前给他做心理准备。若真到了九子夺嫡的那一天,兄弟相杀,君臣相轧,父子相残,而且国库虚空,吏治败坏,赋税不均。到时候,他虽然还是胜的一方,但必然要历经一场血战。
她想了整晚,如果这辈子她都离不开他,那她就帮他做抉择,带他一起离开。虽然这难如登天,可是她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康熙微笑道,“此事以后再说吧。葛尔丹野心大得很吶。别说身退了,到时候我功还没成,人却已经死了。”
李雁儿冷哼一声,“哼,葛尔丹既然有野心,我们就吃了他的心。”她的眼神迸出一丝凶光。
“你还真是前后都不一样。”康熙笑出声,“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答应过你,这次来江宁,是玩的。只是你别把我阿姆家搞得鸡飞狗跳就好了。”
天大亮后,两人收拾起床,前前后后花了一天时间到了江宁,住进了江宁织造曹寅的家中。
曹寅的母亲孙氏是康熙的乳母,两人见面,分外亲热。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也已经是黄昏了。
李雁儿趁着康熙和曹寅商谈,走入给康熙准备好的清筠园中。
她一踏入,就发现不对。
这里的侍女一个个都太漂亮了一点吧,根本不像是侍女啊,而且需要清一色都是女的吗?
众女看到她来,齐声喊道,“姑姑吉祥。”
康熙要在江宁住上二十来天,曹寅不敢怠慢,是事无巨细地准备,可是也准备的太过分了一点。
“都是什么出身啊。来这里当侍女,可惜了吧。”李雁儿抚着下巴嘻嘻道,“你最美,你先说。”她指了指一个十分出挑的女子。
被点的女子福了福身子,“扬州巡盐御史之女,林柔霜!”
此言一出,李雁儿喝到一半的茶噗的吐了出来。这敢情,这些都是秀女啊,而且这不是传说中的江浙第一美女吗?她怎么甘心到这里来。
李雁儿细细瞧了一眼她的身段和气度,果然非同凡常,越瞧越有味。
众人见李雁儿若有所思,已经忍不住地开始自报家门了。李雁儿看着这一群环肥燕瘦,心想着,好家伙,当皇帝就是好吶。
若是自己把她们都整走,曹寅这狗东西,还是会送女人来。不如,设个计,把她们全部劝退咯,再狠狠地敲一笔,然后再吓吓那个曹寅,叫他不准再打康熙的主意。
她倒是可以直接和康熙说,但是这样太没意思了,而且会让他以为自己吃醋,多丢面子。
她玩心一起,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妈的,她废不了他的紫禁城后宫,还废不了他的江宁后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