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边有戏台子!”
纪安拉着阿青穿过人群,他们运气不错,正赶上精彩的部分!
“小飞燕为把夫郎救呐,只躲了护院,跃上那高墙~”
戏班的杂工搬来竹竿捆扎的架子,大约有五米高,又轻又细的竹竿,不怎么结实的样子。
一位脚踩翘鞋的小娘子出场,向四方看客行了一礼。
然后走到架子前,不见她如何借力,只是手轻轻扶了一把,竟真似飞燕一般,灵巧地攀上了顶端!
架子的顶端竖着一根包了布的竹竿,她右手握住那布,身体发力,整个人倒立而起!
又用左手抚在腰间,就着倒立的姿势将系在腰间的水红汗巾解下来衔在口中!
整套动作下来无一丝失误,百姓们轰然叫好!有那半大小子拍手拍得巴掌都红了!
正巧一阵风来,红巾子随风飘动,看台下的班主连忙喊道:“飞燕衔云!红云送喜!觉得卖力的赏几个铜板,小老儿带全家老少给大家祈福了!”
场面们吹拉起热闹的曲子,直哄得人们丢了赏钱才罢!
戏演得热闹,班主也会来事儿,几番揽场下来赚了不少。
纪安看明白了,竟是个侠女救夫的故事。
演侠客的都少,更遑论女侠呢,写戏本子的敢想敢写,合该赚钱!
台柱子也选得好,那小飞燕分明是个真会武功的,几次高难度的动作,脚下如蜻蜓点水,轻功水平不弱!
纪安看得兴味盎然,阿青看得莫名其妙。
他不觉得有啥看头,这种水平的轻功又不是追不上,而且唢呐的声音太尖了,吵得他耳朵痛……
瞧出阿青不感兴趣,纪安勾起嘴角凑近他,头碰着头耳语道:
“等会儿有乐子!”
“什么乐子?”
“嘿嘿嘿……你没认出他,他也没认出我们,还不好玩么!”
“谁?”
阿青四处张望了下,啥都没发现,纪安忙揽过他:“别漏行迹,他要是发现咱们肯定逃跑!”
“是谁啊?”
可不论阿青怎么问,纪安就是不开口,只说待到换场时去后台堵人,届时就知道了。
又唱了一会儿,可能是他俩身材高大,站在人堆里也很突出,另外旁人看到精彩处都鼓掌叫好,唯独阿青一人冷着张脸,木呆呆地站着格外显眼的缘故。
台上的小飞燕在做一个亮相的时候不经意间往这边一瞥,立时愣了一瞬,虽然马上就回过神继续演,没耽搁什么,但落到有心人眼中已经足够明显!
“不好,被他发现了!快走!”
纪安拉着阿青离开,那厢小飞燕也是急得不行,唱完这段退到台下,随便抓个人说:
“你去跟班主说,我突发急病唱不了了,让他先找个人顶上!”
一边说一边拆头发、首饰,零零碎碎丢了一地。
班主听完传话也急了!这哪儿行啊,戏唱一半台柱子跑路,看客们不得把他戏台子掀了!连忙鸡飞狗跳地跑过来,拽着小飞燕死活不让他走!
“爷!您是我爷!求爷爷您行行好,至少把这出演完吧!”
“别喊爷,喊祖宗都没用!必须得走,再晚就来不及了!有缘江湖再见!”
纪安和阿青赶到时,就见班主拦在小飞燕前面,其他人拉胳膊的拉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好不热闹。
“哎!你们是什么人?看客不能进后台!”
小戏童的惊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纪安有些遗憾,还以为能再欣赏一会儿乐子呢。
小飞燕从班主后边探出头,脸上还带着妆,看到他们,露出见了鬼的惊恐表情!
他浑身一震,那些拽着他衣服不放的人不知怎的就松开了手!
“阿青,捉住他!”
纪安早有准备,那就是——
放狗!
下意识地听从命令,阿青如一道迅捷的黑影,瞬间穿过人群向小飞燕抓去!
小飞燕反应极快,纪安的‘阿青’两字刚喊出口,他就已经提气纵身,施展轻功逃跑!
与戏台子上糊弄给外行人看不同,此时他才算使出真本事,身法之灵动精妙远非寻常武人能比!
然而很遗憾,猎犬最擅长的就是追逐,纪安拥有最好的猎犬。
要说他的轻功确实好,借着各种掩体,几次于千钧一发之际从阿青手下溜过,可不论他怎么辗转腾挪都无法将阿青彻底甩开。
纪安不紧不慢地缀在两人身后,欣赏着小飞燕被阿青追得狼狈不堪的模样,这一出可比那戏文好看呐!
呼哧带喘的,小飞燕是终于跑不动了,内里空虚得提不起气,嗓子眼冒火都能尝到铁锈味。
该死!
三十好几的人怎么还那么有力气!他不该被他家主子喂得肥嘟嘟吗!
无论如何都跑不掉,小飞燕决定——
扑通!
啪!
扑通一声是小飞燕忽然转身下跪造成的。
啪的一声是阿青为躲开小飞燕抱大腿的动作,用力过大踩碎了瓦片。
“青统领啊!您忘记您最得力的副手小鸽子了吗!我们可是一起历经生死,托付后背的好兄弟!好同僚啊!”
他边喊边哭,抱大腿的动作被躲开了也丝毫不显得尴尬,表情之生动,语调之顿挫,不愧为广受老百姓欢迎的戏班台柱!
阿青就站在一旁,看似冷漠,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神中露出几丝茫然,显然是完全没有印象。
纪安让他抓住此人,但是此人现在不跑了,那还抓么……
事虽如此,阿青还是守在容易逃跑的方位,预防有诈。
注意到阿青的站位,男子暗自咬牙!真是个石头脑袋秤砣心,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还有他主子!最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心黑的,一把捏下去攥出来的不是血,都是黑水儿!
“我猜……你在骂我。”
纪安赶上来了。
“嘿嘿嘿怎么会呢,您可是我运筹帷幄、英明神武、潇洒帅气、仁慈体恤的阁主大人啊!”
泪珠还挂在脸上,嘴角却绽开谄媚至极的笑容,就是顶着张画了戏状的脸,怎么看怎么滑稽。
“妆不错,挺防水。”
纪安没应,反而夸了一句妆容。
又是汗又泪,这都没花脸,一般的胭脂铺子做不出来,得有秘方才行。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不值得什么……哎呦,我看青统领长了个痘,是不是最近肉吃多了?正好我这儿有秘制的珍珠膏,不仅能消痘还能滋养皮肤,特献予阁主,聊表忠心!”
打蛇随棍上,男子的脸皮堪比妆容。
“这会想起叫阁主了?那刚才跑什么呢?是了,悬刃阁早已解散,卸任的将军不如兵啊,谁还会认我这位'原'阁主?”
纪安往边上走了一步,惆怅地眺望远方,实则是与阿青两人成掎角之势,将那人的路通通堵死。
行!
算你狠!
不就是出出血么……
男子心里恨得咬牙,面上却维持着笑,一边心疼得肝儿颤,一边自怀里取出一个锦囊,恭敬地献上:
“分别数载,每逢佳节都怀念阁中的日子,悔恨受阁主照顾多年却不曾回报什么,只可惜您与统领神仙眷侣避世逍遥,纵有心献宝……”
“等等……”
纪安打断道:“我和阿青隐居很令人可惜吗?”
这算什么问题!男子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又强行绷住:“属下不敢妄评……”
“等等!”
又咋了!!!
“现在大家都没有公务了,不用称属下。”
“……是!我!不敢妄评!”
错觉么,纪安好像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阿青表示并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磨牙。
“您与青统领都是英雄人物,青年隐退固然令人惋惜,但人生难得活自在,只要您过得顺心,我们这些…‘前’下属都是非常支持您的!”
纪安朝阿青挑眉,得意道:“是嘛,我也觉得现在的日子不错。”
得到阿青一个表示赞同的点头。
不用十二时辰待命,房梁上蹲一晚就当睡觉了,现在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还有人暖被窝,真好!
他俩无言默契,下头跪着的人快受不了了!
合着耍他只是为了炫耀!!!
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打不过阁主更打不过青统领,他俩加一块……
(╯‵□′)╯︵┻━┻
“求您给个痛快吧!要钱……我全部的身家都在这了,要命……本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刀山火海,您指哪我去哪!只求您千万别捉我回去,我跟他是真的不能成啊!”
这回是真情流露,尤其最后一句,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纪安没回男子的话,而是用剑鞘挑起男子的脸偏向阿青,问道:“还没认出他?”
阿青盯着看了一会,只看到厚厚的妆容,皱眉道:“认不出来。”
纪安叹了口气,放下剑鞘,很失落地说:“不玩了,没意思。”
转而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男子:“没用!在阁里干了那么些年还让人记不住!真没用!”
男子被骂得一头雾水,好半晌才转过弯来:“所以……你们不是他找来抓我的?”
“害!”
“那我还跑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