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夏日 第27章 第 27 章

夏如在留言中说的十四年前的那个夏天，许成西记得。

那一年他十五岁，上初三。

傍晚时，他常会帮爷爷去赶放养在村后的鸭子，总是能看到夏如在菜地里提水浇菜。

但有一天，刚才还在提水的她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不见了，而蒋大伟的凉棚里面传出一声喊叫，然后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他等了好一会不见夏如出现，于是故意把爷爷的鸭子赶到蒋大伟的蓄水池里面，和蒋大伟的鸭子混在一起，然后用石头和棍子驱赶鸭子，还往凉棚上面扔了几个石头。

最后蒋大伟听见响动从凉棚里面跑出去，夏如也从里面慌张地逃走。

后来爷爷赶了过来，和蒋大伟一直忙到天黑才把鸭子找出来分开，数落他越帮越忙。

事情发生时不经意，过了这么多年，似乎已经忘记了，但是提起时却会惊觉，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他们就曾这样相遇过。

警察没有找到袭击蒋大伟的人，那人就这样突然暴起，然后又沉寂蛰伏，像一条毒蛇般躲在暗处伺机而动，随时可能给人最致命的一击。

许成西也对最近遇到的人逐一排查，想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夏如“复活”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暴露了，可是没有结果。

但可以肯定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般乱撞不但调查不出夏如被害的真相，而且十分危险，必须从长计议。

两天后，他离开百香村回了南城。

2024年

既然可以肯定夏如在南城发生了很不幸的事情，而且与张满军他们有关，那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很多。

毕亮这一次找到了夏荣生询问。

虽然当时是夏全打的张满军，但夏荣生应该也是知情者，而且从前两次接触他看出，夏荣生遇事摇摆没有主见，还不经吓。

毕亮跟他说在调查跟他们有过节的人时，查到了张满军，以前夏全就和张满军打过架，昨天他们在家电维修店里面又差点打起来。

如果现在要对张满军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怕他会提起当年和夏全打架的事情，而且听说那次还是夏全先动的手。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张满军要是追究的话，夏全还是会有麻烦。

所以他需要知道，当年事发的原因，夏全为什么会突然打张满军。

夏荣生一听可能会给夏全带来麻烦，连忙摇头说不调查了，他们不报警了。

毕亮面上笑了笑：“警已经报了，所以我们必须追查到底，如果你们突然撤销说没有出现奇怪的现象，可能涉及报假警，那就要把夏知嘉抓起来。”

前后的路他都给他堵的死死的，夏荣生又气愤又着急，最后叹一口气，说：

“当年夏全打张满军是张满军他们不是人，在外面欺负夏如，他是为了给夏如出头。”

开场跟匿名电话爆料的一样，可是毕亮没想到最后却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但更加邪恶的故事。

在南城的时候，张满军没有侵犯夏如，而是和常玉兰两人把夏如“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超市老板。

2013年立夏节那天，他们谎称带夏如去吃饭，最后却把她带到了超市老板的家里，然后将她弄晕，把她和超市老板单独关在房间里面。

事后常玉兰一直不让她报警，说那个超市老板不是故意的，他又是本地人有钱，事情闹大了还会把她抓起来。

他们还阻止她回家，直到7月份，夏如以要回来祭奠奶奶为借口，才被放回了家，但常玉兰和张满军跟着一起回到了百香村。

回来后，他们不断催促夏如去南城，夏如不想去，最后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他跟苏惠云说这件事的时候，被夏全听到了，夏全气不过才打了张满军。

夏荣生述说时，毕亮的眉头一直微拧着。

16岁，朝阳般的年纪，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幻想，可是却被乌云吞没了。

“你知道这件事后，为什么没有报警？”他问。

夏荣生：“这种事情怎么好到处说，而且发生在南城，又过了几个月了，根本没有证据，他们一定不会承认。”

毕亮哼笑一声，忍不住道：“你到真是替我们警察考虑，什么事情都要被害人有确凿的证据才能报警，那还要我们做什么？”

他是夏如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所以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才会选择把这件事告诉他，希望他能替自己做主，可是他却选择了沉默。

这样的沉默比常玉兰张满军的行为更加让人绝望。

“夏如在南城没有报警？”毕亮问。

夏荣生垂着脑袋：“好像有一次想去报警，但是刚走到派出所门口，常玉兰就追上来，把她带了回去。”

“那个超市老板叫什么？”毕亮又问。

夏荣生：“好像姓谢吧，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

又是“好像”，要么就是不知道，他心中只是觉得夏如做了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不能多提及，也从未想过要替夏如真正做些什么，所以才不会细问。

“那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很重要。”毕亮语气有些生硬。

夏荣生是真的不记得，当时夏如提过，但这么久了，他只记得是姓谢的，于是打电话问夏全记不记得。

过了好一会，夏荣生才挂了电话，对毕亮道：“叫谢驰。”

毕亮把名字记下来，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夏荣生：“没有人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到处说。”

“夏如的男朋友呢？你知道是谁吗？”毕亮追问。

夏荣生摇头：“不知道，跟常玉兰他们分开后，不知道她在南城到底做什么，她也不说。”

毕亮最后又问了夏荣生另一个问题，夏如被埋葬在哪里。

夏荣生眉头皱成一团：“这跟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她是真的死了。”

毕亮：“我并不是怀疑她的死，但有些事情需要确认。”

夏荣生给他说了大概的位置，说现在去不一样还能找到她的坟墓。

夏如死的时候年纪小，又是枉死，按照当地的风俗是不吉利的短命鬼，一般都是草草下葬，之后家里人也不会去祭扫和打理。

从夏荣生那里出来后，毕亮打电话给南城以前的同事，让他帮忙查一个现在有六十多岁名叫谢驰的超市个体经营户。

然后来到路边，等李风开车过来接他，这时看见正要开车外出的许成西。

许成西摁了下喇叭跟他示意，他干脆招手让许成西停车。

“许大作家，这是要出门？”他把手搭在车上。

许成西：“对，毕警官是又来调查夏如信件的事？”

毕亮无奈地摇头：“没办法，被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整的一点头绪也没有，想想就头痛，我现在倒是更愿意相信世上真的有鬼，夏如真的回来了。”

许成西好笑起来。

“你这是要去哪？我回所里，顺路的话带我一程？”毕亮主动问。

许成西点头：“顺路。”

毕亮绕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辆开动后，毕亮开始闲聊起来。

“许大作家这是去哪？”

“须公山。”

毕亮一听就来了兴趣：“须公山？是不是大家都去看日出的那个地方？”

许成西点头：“对。”

毕亮靠在椅背里，叹一口气：“须公山，经常听到，但还从来没去过，当年我就是被这里有名气的景点引来的。”

许成西：“那毕警官有时间应该好好逛逛，不过逛了后怕是会失望，觉得不过如此。”

毕亮大笑：“风景嘛，都是这样。但有个好处，距离近，想什么时候去都行，一天就可以来回。不过你要看日出的话，还得在那里住一晚吧？”

许成西点头：“是啊，需要住一晚，如果明天没看到的话还得多住一天。”

毕亮：“既然都已经到了，还是要等到日出才行。你一个人去？”

许成西笑了笑：“是啊。”

毕亮：“看日出一个人去不觉得孤单吗？”

许成西：“我更喜欢一个人。”

毕亮好笑起来：“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追你女孩子应该很多，没有女朋友？”

“一个人习惯了，也挺好。毕警官到我们这里多久了？”许城西转移话题问道。

毕亮：“快六年了，我以前在南城。”

许成西有些吃惊：“你是从南城来的？”

毕亮：“对啊，许大作家也在南城吧？在南城多少年了？”

许成西：“大学毕业后不久就去了南城，快十年了。”

毕亮：“当时怎么想要去南城发展？”

许成西：“也没什么想法，就觉得那边的发展机会还不错，后来待久了，也就习惯了。”

毕亮点头：“十年，时间不短了，百香村在南城的人很多吧，夏如当时就是跟着常玉兰张满军去的南城，你们平时会有联系吗？”

许成西转头看他一眼：“他们是十年前去的吧？那时候我还在上学。”

毕亮一拍脑门：“是哦，这几天天天查夏如的事情，都查糊涂了。”

许成西：“有查到线索吗？我上次发微博的时候没有给你们带来更大的麻烦吧？”

毕亮摆手：“多亏你配合，及时删掉了，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你这次回来是专门看爷爷？”

许成西点头。

毕亮：“打算待多久？”

许成西：“不一定，现在爷爷年纪大了，想多陪陪他。我的工作地点相对自由，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可能会在家里待一段时间。”

“那是应该的，不过许老爷子身体还挺好的，很喜欢种花。”毕亮看着窗外，突然又问，“十年前，你那个时候差不多刚毕业，夏如出事的时候你在家里吗？”

许成西摇头：“不在。”

毕亮叹息一声：“听说她从水里被打捞出来的时候完全变了样子，身体发胀浮肿，身上遍布伤痕，胸部和头部因遭受钝器击打骨折变形，凶手在非人般折磨了她一翻后，最后又将她扔进水里，活活淹死，太残忍了。”

毕亮只顾自说，一旁的许成西沉默地听着。

突然，车子刹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毕亮转头看向他。

许成西笑了笑：“毕警官，你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