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祂 第2章 梦中人

李以谦那个孙子老是使阴招。

柯然很快就识破了他的小伎俩，故意虚晃一招引他上钩，实际上已经和旁边的传球手使了个眼色。

篮球赛以柯然一个帅气的三分球收尾，看台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柯然骄傲地抬起手，看也不看一眼作为手下败将的李以谦。

“太帅了然哥！”

张灿和其他队员簇拥在柯然周围，一起分享属于他们的胜利，余光中，柯然看到看台上安静的人影。

他穿着育德高中的蓝白校服，碎发微微盖过眼睛，但柯然知道，他在看他。

虽然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眼。

柯然顿时心里生出一股气来，所有人都该为他的胜利欢呼，他这么想着，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当他大步流星走向那个陌生的少年时，连柯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并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仰慕他的迷弟迷妹多到数不胜数，按理来说，一个平平无奇的书呆子，根本入不了他柯大少爷的法眼。

可他就是那么做了，走过去，用一种堪称温柔的腔调。

他看到“自己”朝那少年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咚咚、咚咚。

心脏跳动如同鼓点，就连柯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平滑的面孔。

是的，平滑，白白净净如同剥了壳的鸡蛋，没有任何的五官，扁平得如同一张白纸。

不知为何，柯然隐约感觉，他在笑。

他几乎肝胆俱裂，毕竟这场面实在太过惊悚，柯然一时间被镇在原地，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直到脚底传来柔软的触感。

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看去，半干的水泥慢慢攀附上脚背，转眼间就没过膝盖。

“我靠！”

柯然猛地掀开被子，心脏剧烈的跳动，似乎还残存着那股剧烈的疼痛。他摸了摸汗湿的短发，余光落在床头的闹钟上。

丑萌的小熊闹钟安静地呆在床头柜上，只剩下滴滴答答时针转动的声响。

四点零三分。

柯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睡是彻底睡不着了，他去厨房喝了杯温水，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准备呆坐到六点直接去学校。

淡淡的光晕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柯然抓着水杯，他不是个胆小的人，但这场梦境确实过于怪诞，加上坏境又是他熟悉的学校，真实感拉满。

他不肯承认自己的懦弱，咬了咬牙。

柯然来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只零零星星坐着几个来早读的学生。

见来者是万年迟到王柯然，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抹诧异的神色，不过柯然没有生气，毕竟这些可都是正常的人类。

而不是梦境里把他差点吓尿的无脸人。

柯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十三班是年级的吊车尾班，但是新上任的班主任老严却非常严苛，自从他接手十三班之后，立志要把十三班的平均分拉起来，后来班上出现了几对疑似有早恋倾向的男男女女，为了减少课上交头接耳，课下你侬我侬的不良风气，他们班都是单人单桌。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旁坐了个人。

或许是早上那个可怕的梦让他现在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有些过于警觉，柯然记得，他旁边应该是没人的。

下一秒，柯然的瞳孔猛然缩小。

眼熟蓝白色校服，微微盖住眼眸的碎发，虽然是坐在椅子上，但不难看出他身量应该挺高。

椅子和地面剧烈摩擦，柯然的举动吸引了前排背书的学生，他们向柯然投来疑惑的眼神，并不明白这位只是来混日子的大少爷又在发什么疯。

柯然觉得自己很想大叫。

可他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被他死死压住。他哆嗦着手，即使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他那张俊秀的脸上此时此刻肯定写满的惶恐不安。

“他是谁？”

柯然在脑海里搜索，没有人，没有这个人！

“这是陈祈安啊，就是那个，因为身体不好总是请假的陈祈安，说起来他休学有一段时间了吧，今天怎么来上学了？”

前排的同学坦然道，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柯然不记得自己班上有个叫“陈祈安”的人，或许确实是有，只是他自视甚高，又或者是他忘记了。

是啊，既然同学都那么说了，那就是有这个人。

虽然心中仍有怀疑，但是柯然从来不是个信奉乱力鬼神的人。

对，就是这样，肯定是因为“陈祈安”老是请假，所以自己才觉得他面生。

一颗心重新落回肚子里，柯然长舒一口气，不过对于把他吓了一跳的“陈祈安”，他不可能有好脸色。

就看一次。

莫名的，心底一个声音这样蛊惑。

出乎意料的，这位据说身体不好的“陈祈安”同学有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身体不好的缘故，他的皮肤要比一般人苍白的多，隐约透着点浅淡的红晕。和柯然这种经常锻炼的健康体格不同，隔着薄薄的，有些许劣质的夏季校服，柯然甚至能看到他凸出明显的蝴蝶骨。

对于柯然肆无忌惮的打量，“陈祈安”微微转过头，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来。

“柯同学。”

可恶，声音也很好听。

柯然恶狠狠地想，不过至少能说明这是个真人。

危机暂时解除，柯然暗骂自己小题大做，拖着虚浮的步子坐回自己的位置。

陈祈安轻笑了一声，手上翻书的动作顿了顿。

缕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年的侧脸上，光影明暗间，那副漂亮的五官微微扭曲，仿佛融化的红蜡，又好像是画在纸张上的漫画假人，精巧的五官缓缓浮出，直到一张脸变得扁平，光滑。

他转过头，朝欲盖弥彰的柯然看了一眼。

哈，真胆小。

陈祈安把脸掩在厚重的书本后，悄无声息地笑了一声。

尽管自己亲眼见证，但一股不好的预感还是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无法散去。趁着课间，他火速蹿到自己几个塑料兄弟的旁边，开始打听有关陈祈安的事情。

“陈祈安，那个病秧子？然哥怎么忽然问起他？”

张灿嘴里咬着他的早饭，含糊不清道：“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来上课了，大概有三个月？”

“班上没有这个人？一看然哥你就不怎么上课，陈祈安就是我们班的，而且我记得他的学号还在范远那小子前面呢！”

“这个我可以作证。”

范远连忙举起手：“因为常年缺课，我和他还被英语老师一起叫到过办公室默写单词。”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饶是柯然再怀疑也只能从别的地方搜寻证据。

和普通学生一样，陈祈安的生活很枯燥。

上学，吃饭，午休，晚修，然后各自回家。这是柯然通过几天的观察得出来的结论。

转机是星期四的下午。

班长苏玲玲左顾右盼，眉眼中染上一分焦急的神色。她是张灿的女神，女神有烦恼，张灿自然第一时间凑上去替她排忧解难。

“整理档案？”

柯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怎么没想到呢？

要想知道有没有这个学生，校档案室肯定会有记录啊，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可是然哥，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张灿苦着一张脸，正因如此，苏玲玲才找不到愿意帮忙的人。

“你告诉你女神，这个活我们包了。”

柯然一句话就敲定了这个计划。陈祈安倚在窗户边，见着来人，友好地冲他打了声招呼：“柯同学，你不午休吗？”

当着本人的面去查他的档案，柯然有点心虚，他点头回应：“老师那边有任务，今天午休就不在教室了。”

“这样啊。”

他的声音很轻，风一吹便散了。柯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心里记挂着事，只是敷衍了陈祈安几句就匆匆离开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