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被死死蒙住,一点光亮也不透,闭着眼睛和睁开眼睛都只能看到那片无望的黑暗,心肺在那瞬间紧张地跳动,像是染上心慌的因子,耳朵也只能听到风吹动窗帘,拂过乌黑长发的声音,同时一阵清淡的烟味钻入鼻尖。
手仍碰着段煊的眼睫,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厉害,那股烟味不同于那种刺鼻难闻的烟,像是添加上一种耐人寻味的味道,戴亦书没闻过这种香,只感到那股气味涌进肺腑,密不透风将她包围。这种时刻好像很值得让人记住,因为不知道下一秒将会面临什么,所以流动的时间也很识趣,像是特意暂缓。
戴亦书面容倒很平静,但是感觉那层黑布好像不止挡住她眼睛,也一并阻隔各种感官。下一瞬,脚抬出去,撞上桌角的疼痛好似钻心,她下意识嘶了声,附身去摸受伤的部位。
心在那一刻也拔凉,到底是她想多了,段煊是不可能帮她避开的,他这人,冷血无情惯了。
滚烫的液体爬上她手心,大概是血,粘稠带着热度。几秒后,她听到段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戾的,刺耳的,仿佛带着十二月极寒的温度,血是热的,声音是冷的,一热一冷,一烫一凉。
“你有病?”
这话像是对着她说,戴亦书锁住眉头,腿部因为太疼而不想说话,不一会儿便有人替她摘了黑布。她缓慢地睁开眼,段煊在抽烟,清晰硬朗的下颌仰着,手里夹着烟,雾气四处飘散,逸在她眼前。
“玩个游戏怎么还玩受伤了,”房间里忽然走出来几个女生,戴亦书循声望去,看到她们打扮清凉,每人手里还拿着支口红或者粉扑之类,看样子是在化妆,“怎么弄的啊。”
段煊仰头,将烟搁在桌上,扭头,话很淡:“来个人处理下。”
“行,”有个女生放下口红,和另外一个女生附身,打算将戴亦书抬到房里,刚扶助她手臂,便听到段煊说:“就在这处理。”
“哦,行,”女生舔了下唇,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屋里的其他人闹起来,说戴亦书没赢游戏,输了,这下可怎么出这张门。
段煊摁住纸牌,起身去冰箱拿了瓶可乐,食指抵住指环,而后拨开,水汽顺着罐身淌下来,淌到手心,他推开门,走出去,留给所有人一个背影。
戴亦书揉了揉眼,看着女生拿棉签和酒精处理,看样子很专业,她问是不是学过专业知识,女生朝她恬然一笑,说跟着煊哥学的。
“什么?”戴亦书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还会这个么。
“煊哥以前和大家说过,我们就记住了,他前几年经常打架的,身上挂过不少彩。”
“哦,”戴亦书低头察看自己伤势。
“你这是撞桌角了吗?”女生瞥她一眼。
“嗯,刚刚不小心撞上去的,眼睛蒙着黑布,看不见就撞上了。”
“你这伤不是很重,我给你处理下就行了。”女生弯腰揉着她腿。
处理完伤口,戴亦书一瘸一瘸往门口走,有男生在背后喊:“刚刚不是输了游戏吗,怎么可以出去。”
戴亦书回看一眼,不理,旋即握住门柄,推开门,看到段煊坐在楼梯口把玩着打火机。光与影浅短地停了几秒,他抬头,两人视线在打火机的光亮下交汇。
“老子第一次见你这种人。”段煊说。
戴亦书没说话,只是注视着他,眼睛里映了点打火机火焰的亮,像是即将燃烧空气。
“以后要是想不开,别来老子这送死,”他起身,与她擦肩而过,没看她一眼。
戴亦书叫住他:“等等。”段煊当然是她叫不住的人,他进屋便关了门,除了很响的一声,她什么东西都抓不住。
紧接着楼道里响起人声,黄毛和程与寂拿着蜡烛上楼。
“书姐,好巧啊,你刚出来吗?”
戴亦书点下头,看眼他们买的蜡烛。
“给,”程与寂拿了把蜡烛出来,递给她又看她一眼:“拿着。”
“谢谢,”戴亦书偏头看黄毛:“你能把段煊微信给我吗?”
“啊?”黄毛有点摸不着头脑,“可以啊,只不过煊哥可能不会加。”
戴亦书想了想,觉得这样黄毛可能有点为难,便说了声算了,抬步往楼上走。
程与寂叫住她:“你有打火机吗?”
戴亦书下意识摇头:“没。”
“那我和你一起上去?”程与寂总是这样温柔全面,像过境春风,“我帮你点上。”
“行。”戴亦书嗯了声,程与寂便跟她上楼,点好蜡烛后,光照亮整间屋,段煊那只打火机摆在桌上,极其显眼的位置。
“那只打火机是不是段煊的?”戴亦书问程与寂:“我今天在他门口捡到的。”
程与寂拿打火机端详,说了声是,接着又说这火机对他很重要。
戴亦书便说那你帮我还他吧,程与寂忽然报出一串英语和数字,而后看她一眼。戴亦书道了声谢,程与寂第二次提醒她:“这火机对阿煊很重要。”
戴亦书挠挠裙下摆,点下头:“嗯,谢谢。”程与寂便空手下楼,将打火机留给了她。夜很深的时候,万籁俱寂,戴亦书输入那串英文字数,看到了段煊的微信账号。
网名是一个句号,头像看上去是自己拍的一张照片。她点开头像,放大,竟在最边上看到这只她放在床头的打火机。
咽了下喉咙,按了添加好友,输入验证消息时,她在框里输入:【没赢,但能加你微信吗?我不卖钱,只加你。】
再晚上四十七分钟,戴亦书在蜡烛下写没写完的试卷,手机震了下。她打开微信,好友栏那里,
段煊拒绝了她的好友请求。
程与寂替她早预料到这种情况,把杀手锏给了她,戴亦书照做,接着输入:【我今天捡到你打火机了。】
两分钟后,好友验证通过,戴亦书吹灭蜡烛,房间里就只剩下莹润月光。
【开门】
戴亦书一瘸一瘸拿着打火机去开门,脑袋探出去一些,段煊居高临下瞅着她。月光很淡,两人今天第二次交汇视线。
“给。”她伸出手。
段煊拿了火机下楼,戴亦书冲他喊:“你不能删我!我是你的恩人。”
翌日一早,戴亦书发现段煊真没删她。昨天的伤其实不严重,桌角没有想象中的锋利,她今天去学校,走姿和正常人无异。
到了教室,大家以往都在抄作业,今天却都聚集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说得热火朝天。
戴亦书不想听,这些话却还是传到她耳里。
大家除了在讨论段煊和杨岭的事外,还在说小蝶。
“就那天呀,那天程与寂拉着,戴亦书和小蝶才没干起来。”
“听说小蝶昨天挺惨的,发生了那档子事,居然晚上回家还被爸妈赶出家了。”
戴亦书写字的手按着笔。
“怎么回事阿?”有人问。
“你们都不许告诉别人哈,小蝶昨晚给我打电话了,有人向她家里寄了点照片。”
班里发出一阵唏嘘声:“什么照片阿。”
“你自己想呗,能被家里人赶出去的照片。”话就这样点到为止,理解因人而异。
戴亦书翻开昨天写的试卷,下了早自习补觉,翻身时忽然想到什么,手摸到抽屉里,点开和沈澄雨的对话框。
戴亦书:【你做的?】
沈澄雨在一分钟后回了消息。
【什么?】
戴亦书:【照片】
沈澄雨:【给你的诚意】
戴亦书关了手机,心里开始发毛,沈澄雨怎么弄到那些照片的?又怎么知道小蝶住址的?
住址跟踪小蝶回家就可以知道,不算太麻烦,但要想拍那些照片,就不容易了,需要耐心和胆子。但这两点,都是沈澄雨没有的。所以,极有可能,照片不是沈澄雨拍的,她被别人利用了。
午休时,戴亦书摸出手机,给沈澄雨发消息:【我不需要你的诚意,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沈澄雨秒回了。
【我可以帮你】
戴亦书:【帮我倒忙?】
沈澄雨:【我会证明的】
日光有点晃眼,戴亦书眯起眼,回复:【不用,你做的事与我无关】
发完这条消息,戴亦书点进和段煊的对话框,输入:【睡午觉了吗?】
没有回复。
戴亦书接着打字:【今晚还玩游戏吗?】
十分钟后,段煊一条消息跳到眼睛里,她有点意外。
【嗯】
【有胆就来】
这条消息给与戴亦书莫大的鼓励,这好像是第一次,段煊允许她的靠近,以及,没有排斥她的到来。
她弯着眼回复:【有啊】
晚上,戴亦书写完作业,便真的去楼下敲门。敲了好一会,却没人来开。她皱着眉,给段煊发消息:【故意不开门?】
坐在他家门口等待回信,她凑到门边听里头的声响,一秒两秒,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再次打开手机,段煊回了消息。
【到KTV来】
【在家里玩游戏没意思】
戴亦书有一瞬间的摇摆和犹豫:【玩什么】
段煊这次回消息回得很慢。
【玩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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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