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向阳放学回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撒了一地的习题册和卷子。
卧室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翻箱倒柜声。
她心脏一沉,连忙向卧室冲去,正好看到李存在撕她的数学课本。
“爸,你在干什么!住手!”
她扑了过去抢书。
向阳一个初二的小女生,力气哪里比得上干惯重活的继父。
她拼劲全力,也只从李存手里夺走了几张碎纸,还被他用力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存随手把破破烂烂的数学课本扔在了地上,又开始撕她的英语课本。
“你凭什么撕我书!你凭什么!”向阳凶狠地又扑了上去,疯子一样对李存又咬又打。
“撕!”李存不妨被她咬了一口,“小//逼崽子还敢咬人了!”
他反手一巴掌,扇得向阳一阵天旋地转,脑子嗡嗡的。
脸颊火辣辣的,肯定肿了。
向阳咽下喉中血腥,恶狠狠地瞪着李存。
李存被女孩狼崽子一样野性难驯的目光激怒了,
“你他妈的就考这么点分数,还学个屁啊!”
他抓起一把卷子,甩到了她的脸上。
向阳硬挺着,身体纹丝不动。
卷子从她身上滑了下来,卷面朝上,露出一个又一个难堪的分数。
75分,93分,84分......
“老子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就考出这样垃圾的分数?还有脸对我发疯,你他妈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向阳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讥讽。
她的初中学杂费一部分是姥姥给的,一部分是她寒暑假打工赚来的,他可没花一分钱,何来辛苦?
向阳梗着脖子,不发一言。
她闻到了浓郁的酒气。
李存又喝醉了,他每次发酒疯都会找她茬,向阳已经习惯了。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沉默是最好的应对。
所以就算李存骂她“白痴”“猪都比你聪明”“你就是你们班最笨的人”,她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只要不回嘴,李存不会骂她超过半个小时。
向阳在心里掐点,也不知道李存今天发什么疯,感觉都半个小时了还没停下。
她有点着急。
今天作业挺多的。而且快英语小测了,她还想再把单词背一遍。
终于,李存骂完了。
他心满意足地咳出一口浓痰。
向阳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如释重负。
终于结束了。
“我看你也不是学习的料,也别浪费钱了。”李存都走到门口了,又回身说:“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厂里打工。”
“我不要!”向阳脱口而出,“我想学习!”
李存:“学个屁!就你这成绩,连技校都考不上!”
向阳一阵语塞。
她虽然已经很努力学习了,成绩却一直在中下徘徊,别说考高中了,考技校都很危险。
“我妈,我妈不会同意的!”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向晴不会反对继父的任何决定。
李存轻蔑道:“她?”
他哼笑着离开了。
向阳飞快关门上锁,心里总算踏实了点。
向阳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弯腰捡试卷,只是手抖得厉害,努力了半天都捏不起来。
她蹲下来,搓了搓脸,右脸的刺痛让她稍微找回了些理智。
别怕,别慌。
他就是一些醉话,明天肯定就忘了。
不会进厂打工的,别怕,别怕哈。
向阳深吸一口气,慢慢停止颤抖,找回了一些平时的冷静。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
在看到残破的初一课本时,她竟然有点庆幸,还好她把初二的课本都放在学校里。
收拾好东西,已经八点了。
向阳急匆匆的开始写作业。
忙忙碌碌到了十点。
她连忙关灯,要不然李存又要骂她浪费电费了。
她打着手电筒,默背着课文和单词。
一直到半夜十二点,她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向阳准时被生物钟叫醒。
她麻利地穿上衣服,推开门,探出头。
向晴夜班还没回来。
卧室的门在关着。
李存八点的班,特别是昨天他还喝了酒,不睡到七点半是不会醒的。
向阳压在心口的大石头轻了一点。
她蹑手蹑脚去洗手间洗漱,然后背着书包,小心翼翼拉开门。
门板发出一声响亮的吱呀声,向阳身子整个僵在了原地,她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瞄向卧室门。
没有起床的走路声。
向阳这才敢吐气。
她一点点把门拉开,灵活地侧身钻了出去,又慢动作合上了门。
向阳抹了把头上的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总算卸下了。
她背着书包,轻手轻脚下了楼,刚走出楼道,心脏就漏了一拍。
李存蹲在门口,叼着烟直起身,“走吧。”
向阳强笑道:“我上学快迟到了,先走了。”
她拔腿就跑,刚跑出几步,就被李存从身后拉住了书包,“你踏马把老子的话当放屁是吧!”
李存兜头给了她一巴掌,“跟老子进厂!”
......
向阳家租的房子就在工厂附近。
她一路被李存拖拽着向厂房走去。
她尝试过反抗,引来的是李存的拳打脚踢。
一路来都是去上工的工人,他们看着指指点点,却没有人上来阻止。
父母打孩子在这片太常见了。
甚至在听李存抱怨向阳非要上学不愿意进厂时,还有人跟着训斥向阳。
“都十几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上大学没屁用,大学生早就不包分配了!你还不如早点进厂,只要勤快点,一个月能有一千块呢!”
“女孩子读什么书,浪费钱,迟早都要嫁人的。”
向阳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
她突然有些喘不上来气。
好像陷入了冰冷的沼泽,任她如何挣扎,挣扎的越狠陷得越深。
她停下了挣扎。
已然准备彻底认命。
就在这时——
【叮——人生模拟器系统绑定中!】
【想改变命运吗?想拥有梦寐以求的人生吗?人生模拟器,帮您逆天改命,走向人生巅峰!您的未来将拥有无限可能性!】
向阳一愣,是谁在说话?
“你是谁,你在哪里?”
李存:“我是你爹!小//逼崽子你少给我装疯卖傻!”
系统的声音再次在向阳的脑子里响起:【宿主可以直接在脑子里对我发问,不用说出声。】
向阳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外星人?超能力?神仙?
她迅速冷静下来。
无论系统是神仙还是魔鬼的名字,这都是一场可能会让她走出困境的奇遇。
‘你能做什么?人生模拟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利用人生模拟器对当前的时间点进行存档,然后开始一定时间的未来模拟,在时间结束后回到上个存档,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向阳又花了一点时间从系统那里了解到存档的概念,总算明白这是多么了不起的能力!
【因为您是新人,所以系统额外赠送一次免费的时间模拟,时间为20分钟。】
才20分钟?
向阳有点失望。
但是除了利用这个人生模拟器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赌一赌了!
......
向阳站在厂长室里。
李存正在和厂长点头哈腰,求他收她入厂。
钱厂长大概四五十岁,胖乎乎的,看起来慈眉善目,正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看起来真小,初中毕业了没有?”
李存连忙说:“已经毕业了,她只是看起来小!”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啊。”钱厂长笑呵呵的说:“低于15岁,我可不要啊。”
向阳心中立刻生出一点希望来。
她当机立断地在脑子里对系统说:【系统,存档,开始人生模拟!】
【存档成功,人生模拟开始,本次模拟时间为20分钟,请利用好时间。】
一切都没变,只除了向阳视线的右上角多了一个黑色粗体倒计时:【20:00】
李存:“您放心吧,她都17了!”
“我没有,我才14岁!”向阳对着钱厂长哀求道:“求您了,您劝劝我爸爸,我想继续读书,我不想在厂里打工!”
钱厂长惊讶地看着李存,“这是真的?她才14岁?”
李存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把薅住了向阳的头发,“小//逼崽子,翅膀硬了是吧!老子不信还管不了你!”
他高高扬起的手,被钱厂长拉住了。
“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钱厂长笑着说:“你把孩子领回去吧,确实是太小了,还是过几年再来吧。”
李存松开向阳的头发,急忙道:“别啊,钱厂长,她也不小了,14岁和15岁也差不多啊!”
钱厂长收起笑容,铁面无私道:“你别说了,规定就是规定!孩子还小,还是让她好好上学吧,以后考个好大学,也算从穷窝窝里飞出个金凤凰。”
向阳眼泪都冒出来了。
被继父打,被他一路拖拽过来时,她都没有哭,此时却没出息的红了眼圈。
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抽噎着想,太好了,她总算遇到了一个好人,以后可以继续上学了!
李存表情阴晴不定,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他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进了厂长口袋里,“钱厂长,通融一下嘛,她年纪小,给她开一半的工钱就行。”
钱厂长眉开眼笑,又变得好说话起来,“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确实,一岁也差不了多少。”
向阳脸上的热泪瞬间变得好冷。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钱厂长,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
李存心里实在是肉疼。
他愤愤不平地抬脚踹了向阳一脚,恶声恶气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厂房啊!”
“我领着她去吧,也好找个老员工带带她。”
钱厂长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头,语重心长道:“丫头,你年纪小,又是刚来的,我教你一个道理,眼皮活,嘴巴甜,以后日子才能好过。”
向阳冷的直打哆嗦。
她现在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了。
她刚爬出沼泽,还没多喘上一口气,又被一脚踹回了泥潭。
这回她摔得更狠。
如果不是有系统在,她现在真是万念俱灰,再也爬不起来了。
距离模拟结束还有十分钟。
向阳没挣扎,驯服得跟着厂长向厂房走去。
模拟人生系统只赠送了一次免费机会。
而这次机会完全被她浪费掉了!
等模拟结束,她会重新回到刚才的存档点。
她不知道这个模拟人生系统什么时候会消失,但是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她模拟失败后,那个系统就会放弃她。
怎么办?
向阳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心慌得厉害。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办法。
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
向阳都快绝望了。
就在这时,余光瞥到了宣传栏,不由得一愣。
宣传栏上贴着的工厂法人的照片。
照片是钱厂长老婆周芳。
听说,钱厂长是入赘的上门女婿,这家工厂是他岳父的资产。
向阳脑子里灵光一闪。
突然想起了向晴在饭桌上分享的一些“陈年八卦”。
或许,她可以......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本次人生模拟结束,本次模拟评分为30分。】
向阳眼前一花,眨眼间又回到了钱厂长办公室。
李存:“您放心吧,她都17了!”
向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厂长。
有了之前一周目打底,她现在一眼看出来他笑容的虚伪,让她作呕。
向阳云淡风轻地问:“钱厂长,三车间的刘红英辞职后,搬进帝豪小区得有两年了吧。”
她如愿以偿地看着钱厂长面色大变,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
钱厂长疾言厉色:“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李存一脸茫然,“刘英红是谁?”
向阳就知道他不记得。
他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向晴说的所有话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让我爸出去,我们单独聊聊吧。”向阳冷静地说。
“□□崽子你又要作什么妖!”
李存骂骂咧咧,开始捋袖子,却被钱厂长粗暴推得一个踉跄,“给老子滚!”
李存屁都不敢放,麻溜地跑走了。临走前,自以为隐晦地瞪了向阳一眼,向阳怡然不惧,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确认过李存跑远了,钱厂长又再三确认过附近没有人停留,才关上门。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他色厉内茬地吼道:“我和刘英红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敢在外面乱说,你们一家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知道怕就好办了。
向阳踏实了一点。
“你老婆叫周芳,是工厂法人,商报上肯定能找到她的电话吧。”向阳掌心捏汗,从容镇定地问:“她知道你在厂里泡女工,私生子都三岁了吗?”
钱厂长面色骤然灰败下来,却还强撑着叫道:“你随便说。你又没有证据,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向阳嘴角笑容越来越大,眼神幽深,“你都有了这么大一个私生子,亲子鉴定算不算证据呢?”
亲子鉴定还是她从报纸上看到的,也就有钱人才能搞。
周芳只要知道有这么个私生子,她总是能想法子搞到亲子鉴定的,到时候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钱厂长整个人都被击垮了。
他嘴唇发白,额头的头发都汗湿了。
他表情变幻许久,咬牙切齿问道:“你想要什么?”
向阳凉凉一笑,“钱厂长,做人要眼皮活,嘴巴甜,这种事还要我来教你麽?”
他腮帮鼓起,飞快说:“我不收你进厂,你可以走了。”
向阳却摇摇头。
钱厂长的脸色更坏了,“你还想要怎样?”
“让我爸保证让我继续上学。”向阳说:“我要念完初中,高中,还要考大学。”
钱厂长一口回绝:“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管不着!”
“您刚才说要让我们一家卷铺盖滚蛋时多威风呀。”向阳笑眯眯地问他:“您是猪脑子,还是老年痴呆了?”
钱厂长看她的眼睛都在喷火,看得出来,他很想动手打人。
在向阳森冷目光的胁迫下,他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我会警告你爸爸的,不让他继续逼迫你进厂打工。”
向阳接口道:“我也会管好我的嘴。”
......
向阳走出厂房办公室,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口气。直到现在,她才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终于可以继续读书了。
【叮——恭喜宿主成功改变命运,正式激活模拟人生系统,奖励1成就点,可以兑换一次模拟机会。】
【每日任务系统已解锁,每天凌晨四点定时刷新。】
【本次人生模拟评分30分可以兑换为0.3基础属性点,是否兑换?】
‘属性点是什么?’
系统又解释了好大一会儿,向阳才总算明白了属性点的作用——假如把属性点加到智力上,她就会越来越聪明!
有那么一瞬间,向阳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
她迷迷糊糊的想,这是真的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如果她真的越来越聪明,成绩也会越来越好,她肯定可以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她会飞出泥潭,越过数不尽的高山,就像大鹏鸟一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一定梦吧?
要不然,她身上怎么会发生这么美好的事情呢?
此时是2003年,时代的新风还未吹到这座闭塞的小城,读书无用论喧嚣尘上。
14岁的向阳,没用过电脑,没吃过汉堡,不懂什么是素质教育,家里的电视甚至没有安装闭路,只能收看央视一套。
2003年,国家GDP排名世界第七,城镇单位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为1170元。向阳的继父李存在电子厂打螺丝,上个月工资832元,妈妈向晴在厂里当门卫,工资350元。
两年后,会有网友在天涯论坛发帖,大胆预测我国GDP会在2030年超过日本,被追着嘲笑谩骂了上千楼。
三年后的2006年,九年义务教育法才会施行。
14岁的向阳,贫穷而无知,盲目而执拗。
她只想上学。
因为支教老师告诉她:“读书改变命运。”
复健文,太久没写文了找找手感。
小众题材为爱发电,大纲已定,存稿还有个两三万,不多,我努力继续存~
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
半架空世界观,只取时代背景,后世所有名人不会出现,顶多是作为时代背景的补充提一嘴,不会和女主产生任何交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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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