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焰 第717章 百态

寒续看着前方毫无人烟的荒野，还有这两道很是孱弱的气息，犹豫了数秒之后，还是转身向着那两道气息赶去。

如此孱弱的气息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们情况必定特殊，寒续心里还是狠不下心，决定去看一眼，要是因为自己不去理会，举手之劳的事情而让人丧命，这么多年再在地下穿梭都无法丢下的道德门槛，会阻拦他此后修行的脚步。

寒续往后掠了半公里，站在一面山坡后面的树干后方，看到这片荒野中有两位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正在艰难地行走，看模样两位都应该只有十岁出头，姐姐拿着一根木棍走在前面，略显怯懦的妹妹跟在身后，没有路可言的荒野几乎要把身材娇小的两位女孩淹没。

“姐姐，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寒风袭人，荒草丛生的树林显得分外可怖，妹妹想着半个月前因为和别家村子的人来抢夺家里食物，父母与其发生争斗而被误伤捅死的画面，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道。

“小巧听话，我们不会死的。”姐姐把自己油腻腻马尾完全盘在脑后，“相信姐姐，爸爸妈妈在天上保佑我们，我们再往内部走，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名叫小乖的姐姐揉了揉妹妹乱糟糟的头，牵着她的手接着朝前走去。

看着两兄妹这让人心疼的模样，寒续心里有几分酸楚。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和王眸眸刚刚从白帝的魔爪下解脱出来的时候，他和王眸眸也是这样手拉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白天黑夜。那时候的“王”也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带他应对险恶的社会。在饥肠辘辘到两人都快要饿死的时候，“王”也曾这样告诉他：“寒，相信我，我们不会死的。”

那时候要是没有“王”在身边，寒续断然半路就会殒命。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家伙，其实为他做了很多很多事情。

他和他是迥然不同的两种性格，他们也来自完全不同的地方，可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远远超过了所谓的友情和亲情的概念。

寒续的眼眶有些酸涩，王眸眸，死胖子，你真的和传言一样，已经死了么？你怎么能死，我，都还没有见你最后一面。

寒续手探向自己在路上时捡来的一个背包，武道修为越来越强大，血肉也越发强横，进食的需求也越来越低，就算但半个月不沾食物，他也能生龙活虎，不过身上还是备有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前几天路过一座城市，在城外三公里的一个村户口，碰到了几位穷凶极恶对逃难的人趁火打劫的家伙，寒续便黑吃黑从他们手里抢走了赃物，还把那群家伙打得鼻青脸肿，然而寒续也只从他们手里搜刮来了几个鱼肉罐头。本来是想还给被抢劫的那些可怜村户，寒续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人影，后来才发现他们早被活活打死在了阴沟里。

生活的艰辛已经到了抢劫都没办法抢到多少食物的地步，为了几个鱼罐头都已经可以杀人，寒续很去难设想，这个还没有完全过去的寒冬里，将会再死多少人。

他手微微一抖，两个罐头就飞了出去，精神力外放控制着两个罐头轻飘飘地落在了两姐妹前面转角的地方。

“妹妹你看！这是什么！”

两个小女孩走到转角时看到食物的时候惊喜的叫声还有笑容，就是这初春来临前他看到的最明媚的阳光，寒续的嘴角也微微带起了笑容。

不过他的眉头又紧接着蹙下，因为他感知到了更多的虚弱气息在靠近。

人没有发出声息地远离了两位小女孩，而后启动化气神移，寒续变成一股冷风飞向了上空，视线越过树林，方圆二十平方里的景象清晰地映入了视野。

寒续的目光呆滞下来。

因为视野当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是搬家的蚂蚁在行走，保守估计足足有数千人！其中根本不乏像小乖和小巧这样可怜的小女孩，甚至还有不过四五岁的小孩，都在背着沉甸甸的行囊行走；瘸了一只腿的男人，为了不拖累自己妻子，拄拐杖翻山越岭；还没断奶的婴儿，因为自己妈妈没有奶水，饿得呱呱大哭，母亲却也只能抱在干瘪的怀里不住地哄着，无可奈何……

他们很多人来自西山行省，甚至还有东边境的西光行省，东山行省……他们听说了东边境怪兽已经打过来了，许多城池都已经被怪兽包围，所以立马朝着内陆逃去。有长途交通工具的人都是中等民以上，那些人都驾驶着汽车走大路，他们这些低等民都只有步行，最开始熟悉的亲朋好友都在一块，彼此可以照顾，相依为命，然而一路走到这里，也已经死得七七八八，或者因在颠沛流离中走散。

怪兽大军的确没有越过太行山脉，但是压迫感却也足够让人崩溃，很多企业很多生产线的运作都已经停止，和平和秩序已经被抢夺等暴力行为所取代，大量食物供应中断，钱财变得毫无价值，人们转瞬之间回到了野蛮时代。同时怪兽屠杀还有人类自发引起的混乱暴行导致大量人口死亡，疾病便也肆虐开来，这些杀人无形的病魔避无可避地落在这些可怜人的身上，让他们在路上就化为烂泥。

这是一场人数已经达到了数百万，并且很有可能会不断上涨和上演的大转移，所有人都在朝着联邦西部涌去，甚至就连在川泗行省这等本就中部还未受到怪兽冲击的区域，也有不少人拖家带口奔赴西边，似乎越到西边，他们就越安全。

人们宛如寒冬中迁徙的候鸟，向着谁都不相信拥有，可是谁都渴望真实存在的西方极乐世界而去。

“逃难大迁移……”

寒续识别出来了这些人的目的，重新回到地面，凝实身躯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面对怪兽大军，无论怎么逃跑都是没有意义的，只会让自己的死得更加凄惨，藏身在荒野当中。人类自乱了阵脚，这也将注定这场战争人类无法成为胜利者。

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为什么当初大灾变，要将人类分为三六九等，因为死亡在这等层面浩劫当中就是无法避免的，比起像现在毫无意义地死亡，比起所有人像一盘散沙一样采取自己的措施，像现在这样一切都乱成一锅粥，人等分级无疑是在用残酷而血腥的手段锻造秩序，为未来打造和平。

寒续面朝着联邦更内里掠去，人类越乱，他的心也越难平静。

他狂掠的身影后面，就是近乎遍布了半个联邦的迁移队伍。

……

……

有人在朝着内陆迁徙。

有人坚守城市，发誓死也要死在自己的不动产里。

有人在主张抗战。

有人在恐惧中选择自杀。

有人在趁火打劫，奸淫掳掠于乱世中暴露本性，说死也要做爽死鬼……

而更多人开始让印有灭世主脸庞的通缉令满天飞。

早就是通缉令上的常客，寒续的脸似乎生来就该印在这样的纸张上。

联邦各大城市自发成立了抓捕队，很多百姓无论人级的高低都在丞相的命令下积极响应，很多城市里这样抓捕队的数量甚至达到了上万人，数量比起护城军都要多，就算是没有加入所谓抓捕队的人，也都有间接参与，一起在各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中查找那位灭世主的身影。

这样的搜捕上演得很是疯狂和轰轰烈烈，因为人们都知道，这是兽皇的意思，那么他要保全自己的安危，就一定要让兽皇看到他们的态度，以防怪兽军打过来的可能。

寒续去玩义遵山脉的路上，途经汇安行省的一片平原时，在一片荒芜的草地上都看到了几张这样的通缉令，他才意识到，比起以前，现在的他才已经是彻底地在和全世界为敌了。

慢慢适应之后，他有些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换个角度想，通缉自己能给人类带来一些希望和精神慰藉，能让人类世界的秩序再在这飘摇当中保持久一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越往内里怪兽的冲击越弱，和平的维持越加完好的关系，对于世界的局势看得更为清楚，准确的信息往往也都能传递过来，寒续照例一路上一边查探着虚门的消息，一边查看神女的讯息。有化气神移卡，又极为擅长黑夜中行动，就算全联邦都在通缉他，进入城市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终于在一次夜入淝河城时，寒续在已经关门快两星期的书店里查探到了弃民区的状况。

书店里很多前段时间的旧杂志，店家两周前的一个周末关闭了店铺，再也没有出现过，邻居们听说是死在了一次的抢砸行动中，被人无辜地用榔头砸烂了头。他似乎没什么亲人，城政府也无暇管理一个商业区书店老板的遗产处理，店铺里面的东西，就这样随着主人的死亡而丢弃在了这里。

也因为是书店，此前时候上演的野蛮行进抢夺的都是食物之类的生活必须物品，没人来抢夺这些无聊的书籍，所以基本保存完好。

而看到其中一本名为《星辰周刊》的杂志上面记录的弃民军的状况时，寒续原本还维持着镇定和坚强的心，刹那之间就碎裂开一条狰狞的缝隙。

“三龙中仅存的梦炎流龙在破生存圈防线伊始便带着十万怪兽长驱直入，到达了弃民区边防线寒关城一带，围关五天，五天之后，汉王领着另外两位弃民王出现在关口，跪拜于地，共同降服兽皇，表示从此听兽皇号令。”

一片五六千字的上个月的旧闻，白纸黑字，将这么一件事情深入检出的描述了一遍。

寒续震惊的信息有两点，一是此前一直没有出现过的三龙中的另一头龙——梦炎流龙居然已经现身了。其二，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弃民军居然投降了？！

寒续无法相信这是事实，翻遍了书屋里的其他杂志报纸，因为弃民一带本来就和联邦统辖的区域断绝开了联系，所以记录的媒体并不多，寒续经过半个小时的翻阅，又在两家报社上查到了相同的讯息。

同时，寒续还找到了关于神女的通缉，只是她的通缉上演地并不热烈，想来是因为唐欢并不具备直接威胁兽皇的力量，寒续身上的轩辕夏禹剑，才是盘古他设为目标的根本原因。

翻遍了所有杂志和报纸，寒续仍然都不敢相信，弃民军，那些从黄炼荒漠里由唐欢带着脱离了苦海的弃民军，本以为能和他们一起开创处新天地的弃民军，自己还很担忧其状况的弃民军，原来在这场末日发生的一开始，就投降了。

倘若唐欢和自己一样，幸运地回到了人类世界，那她也会像自己第一时间去找虚门一样，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领地，可是所有弃民都投降了，她也成为被追杀的对象，等待唐欢的命运又会是怎样？现在的她，是早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还是脚步比自己更慢，还对一切索然不知？

一件件事情总是把寒续的信心打磨而去。

寒续不敢慢下脚步，距离义遵山脉只剩下最后两百里路，他没时间去思考如何解决发生在北边的江龙行省一带的状况，无暇自顾的他接着全速赶往虚门。

在路上寒续开始陆续发现了更多的状况，

本来被禁止的宗教开始在汇安行省各大城市建立，宗教名为“拜盘神教”、“兽明神教”、“万古教”等等。此类宗教是绝望派还有投降派们创立出来的教会，尽管名字各不相同，但都是奉兽皇盘古为神明，祈祷盘古能够给人类万世太平。

教会才出现的时候大量的人口响应，纷纷要加入其中，似乎只要他们信奉兽皇，给兽皇烧几根高香，那位披着神玄帝皮囊的存在就会对他们网开一面，即便是怪兽大军攻打进来之后手下留情，让它们安然存在于城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