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君子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个定律,就是当你听说某件事时,这件事就会频繁在你生活里发生。
比如现在就是这样的,她在医院看望牵牛,牵牛左手打着石膏,骨折了,就在她听完罗子涵偷柿子摔骨折这件事的两周后。说起来,牵牛骨折这事和小陈警官还有几分渊源。谈君子进病房前小陈警官刚走。
医院楼下正好有卖柿饼的,上次学校发柿饼,把她这个瘾给勾起来了,她看着馋,于是上楼前就买了箱柿饼带上去给牵牛。
此时牵牛正啃着柿饼给她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光是听牵牛描述,就够谈君子心惊肉跳的。
“他不是在女厕所吹口哨吗?还把小六堵在厕所里,小六才四年级,都吓傻了。我进去的时候花棉袄正好在攀厕所门,再晚一步、哎我都不敢想。”
“当时其实真挺吓人的,就咱们武馆后面那个走廊,你也知道,阴森森的,过道上还全是杂物堆着,我平时都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但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我可是大师姐啊!我气冲脑门,直接就把那个变态从厕所里拽出来,一开始我其实是占上风的……”
“那你这手臂怎么回事?” 谈君子轻轻摸着牵牛的石膏,也不敢使劲。
“总之就是,你也知道我武艺高强,但是花棉袄是成年人,劲儿又大,我本来是拽着他后衣领子的,结果他自己从棉袄里钻出来,像条泥鳅一样,抄起过道上的凳子就抡过来,我原本可以拿腿踢的,但我腿上本来就有旧伤,不敢正面硬刚,下意识就拿左手臂挡了一下……”
“惨,我现在只期盼着到了七月底我这手臂能好完全,不然太极剑比赛就得等明年了……不过就算好了,我可能也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平了……好倒霉……”
牵牛半坐在病床上,犹自惋惜着太极剑比赛,手臂被固定着一动不能动,脸上却带着不服气。她赌气似地啃了下柿饼:“你这个哪里买的,还挺好吃的。”
“就医院楼下……比赛你就别想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休养,眼光要放长远些。” 谈君子赶紧打消她的念头。
谈君子现在再听到‘花棉袄’这三个字心里还要抖上一抖,真是没想到,那个疯子竟然从武馆后门钻了进去。不过这次花棉袄碰上了硬茬,先是被牵牛揍了一顿(虽然牵牛也因此受伤),而后被随之赶到的胖师父和高师父按在地上‘正当防卫’了好一阵。
据说当时胖师父是直接扛着剑去的,花棉袄被高师父按着,胖师父就拿那个剑柄抽了花棉袄的屁|股好几下。那剑可不是公园里老太太们用的软铁片子,都是实打实的比赛用剑。就胖师父那个手劲儿,估计花棉袄一时半会下不了病床。
刚刚听小陈警官说,这花棉袄骚扰社区已久,现在已经被送进医院强制隔离,虽然有精神病护体,暂时不追究刑事责任,但这个医院隔离可以让他相当长一段时间出不来了。
然后谈君子又让牵牛详细描述了当时师父们是怎么教训花棉袄的,讲一遍还不解气,谈君子让牵牛讲了好几遍,怎么抽的,多大力道,师父们怎么骂的,花棉袄怎么嚎的,小徒弟们怎么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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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君子觉得牵牛好勇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觉得自己姥爷和牵牛是一类人。
在谈君子看来,谈正气不能算是一个很典型的老人家。
他从不信报纸电视上的养生鬼话,该喝酒喝酒,该抽烟抽烟,大鱼大肉吃的比昌缨都多,按理来说不应该啊,他都七十多了,吃肉哪里吃得过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但的确,谈正气属于那种早饭都得白馒头就红烧肉或是猪耳朵的硬核老爷爷。
虽然不走寻常路,但谈正气当得起他的名字。一身正气。
谈君子印象特深的一点是,谈正气不是爱喝白酒么,他也舍得花钱买好酒。有次谈正气买到了假酒,自此以后,每次喝完的空玻璃瓶子,他都会打碎瓶口,然后里三层外三层用报纸和塑料泡沫包好再用胶带纸捆好才扔垃圾箱。
谈正气还教导谈君子说,打碎白酒瓶口,是怕有不法商贩捡了完整的空瓶子去灌假酒骗人;里三层外三层包好,是怕环卫工人收拾垃圾箱时划破手。
不仅如此,谈正气从不怕事,遇到假烟假酒的小贩,立马就是打电话给消费者协会。虽然是小市民,但有一种和‘阴暗势力’死磕到底的精神,不惹事不怕事,正义感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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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对了,君子,你周日下午有事吗?我这不是胳膊打石膏了么,我最近都不用训练,平时都是你来找我,这周我可以去找你。” 牵牛又拿起一个柿饼边吃边问。
谈君子看着牵牛床头摆着的walkman(十年前用来听磁带的播放器),挺老的,她拿起来,顺带把一只耳机塞进耳朵想听听牵牛平时都听什么歌:“周日下午,我想想啊,哦对,袁果说找我去打耳洞……诶你这个walkman按哪里是开始啊?” 她按了半天‘开始’按键结果随身听没反应。
牵牛啧了一声,把随身听拿过来,“就是按这里,不过这个按键不太灵敏,你得使劲一点按下去才行。” 牵牛帮她按了开始。
耳机里先是响起铁齿铜牙纪晓岚片尾曲的尾声,谈君子惊奇地‘诶!’了一声,随后响起《英雄谁属》。
牵牛也拿起另一只耳机听,两人听完这首歌,谈君子兴奋地摘下耳机说:“我也超级喜欢这首歌!太极宗师,你看过不?这首歌是那个电视剧的片头曲!”
那是她和姥爷一起追的电视剧。小时候看的,片头最后,白衣飘飘的杨昱乾在长城上打太极拳的画面太经典了,一下子俘获了谈君子和谈正气的‘芳心’。
牵牛点点头,按了随身听的开合键,咔哒一声,随身听打开,她拿出磁带给谈君子看。
磁带的封面上写着:经典电视剧主题曲十五首。
谈君子仔仔细细看了都是哪十五首歌,然后攥着磁带轻拍牵牛的石膏:“天呢!咱俩听歌品味太像了!也都是我喜欢的~”
牵牛笑嘻嘻地说:“真好,这首英雄谁属我本来准备太极剑比赛时当背景音乐用的~我也超级喜欢杨昱乾,吴京真的太帅了!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长城上打一套太极拳~”
谈君子站起来比划:“我也超想!到时候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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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袁果,谈君子,还有左臂吊着石膏的牵牛坐在晃晃悠悠的公交车上。
袁果老早约了谈君子去打耳洞。谈君子和袁果说牵牛也要一起去时,袁果愣了一下,随即说好呀。
公交车开起来像疯狂老鼠,到了中间一站上来一位老奶奶,老奶奶背着蓝色布包,包里还有好多长长的香。公交车起步,老奶奶一个没站稳,谈君子箭步冲上去扶住她,然后把老奶奶让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谈君子站着,袁果和牵牛也站起来,三个女生也无所谓坐不坐,在晃悠悠的车厢里站着开始叽叽喳喳聊着高考中考,彤城一中去年包揽了市里的文理状元,今年不知道状元花落谁家。
老奶奶听了一会儿回身搭话:“姑娘们今年高考啊?那和我大孙子同一届,你们可以去塔华寺烧香。那里求学业保考试顺利,香火一直很旺。我就是要去那里烧香的。”
“可灵得很。” 老奶奶补充道:“这趟公交车坐到倒数第二站下,下了就是。我们可以一道过去。”
袁果想了想说:“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去烧香吧?耳洞打不打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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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和老奶奶在同一站下,老奶奶还分给姑娘们一人三炷香:“到了寺里买香要贵好多。这香你们拿着,去拜文殊菩萨,好好和菩萨说,保佑你们考试顺利。”
塔华寺是个大寺,寺内古树参天,正殿供着释迦牟尼佛,过了正殿后面就三个开间,三人要拜的文殊菩萨就在这三开间之一。
文殊菩萨果然是热门菩萨,马上要高考了,面前的三个蒲团都有人,还要排队才能磕上头,也不怕把菩萨累着了。
轮到谈君子她们仨,三个小姑娘虔诚地先默念自己的愿望,随后哐哐哐磕了仨个头,然后把香敬上。
出来以后谈君子说:“我刚和菩萨说,希望菩萨保佑我们考试顺利,不仅考试顺利,大家都要考上自己喜欢的专业。”
那时候有些省市还实行先报志愿再考试的政策。彤城就是其中之一。一模完填志愿,李伟找每个人一对一面谈。当时谈君子和昌缨商量好了,不一定报一个大学,但最好在一个城市。
谈君子报的专业是大热门,数理金融,以她的分数上xx财大应该不成问题。至于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因为她在网上看帖子,有人说这个专业适合女孩子,出来也好找工作。昌缨则是报的xx交大,一志愿是机械工程。他一模分数挺高的,但李伟建议他求稳,所以他选了一个招人多的专业。
这两所大学在同一个城市,离彤城坐火车五小时,不算远,放假过年时回家也好买火车票。
袁果迈过寺庙门槛:“你就求你自己的就行了,干嘛还给大家求,菩萨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求得是,希望考试那天别来姨妈。来姨妈我就崩了。”
牵牛转头看她俩:“我没求学业,我学习就那样,考的上就考,考不好就拉倒。”
谈君子问:“那你求的什么啊?”
牵牛敲敲石膏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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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时,有天昌缨前脚刚拎着谈君子的水壶拐进水房帮她打水,后脚秦轲就跟进去了,胳膊勾着昌缨脖子就把他拽到了楼梯角落,那里还站着张达。
看秦轲和张达站一起,揣着兜,还都一脸严肃。昌缨内心疑惑,这是要开始揍我了吗?
“和你说件事。” 秦轲开口。
“说。”
“你和李伟请假三天,跟我们去趟外地。” 秦轲道。
“出什么事了?” 昌缨隐隐约约觉得和秦海谈水仙有关,但张达也在这里让他有些费解。
“我爸死了,饭局上吃河豚中毒。” 张达突然说道。
“一个饭局上的,还有秦海和谈水仙。” 秦轲补充道。
“他俩也死了?” 昌缨有些震惊。
“没,我爸快不行了,就这一两天的事估计。谈水仙还在昏迷。” 秦轲简短说完,他打量昌缨,结果昌缨面无表情,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那么淡定。
“需要我做什么?” 昌缨继续问。
“我爸家大业大,律师那边联系我说有一部分是给我的,有很多要交接,事情多。谈水仙那里我顾不上,你就主要盯着谈水仙在医院那边的动静。她要是醒了,我怕她……回彤城,你得把她稳住了,条件好开,看她要什么,要钱我有,要公司我给,我本来也没打算要我爸的公司。” 秦轲看着昌缨眼睛说。
昌缨顿了下,又看张达:“你也知道了?” 这句是在问谈君子母亲的事。
张达避开他目光,只是点点头,拍了下昌缨肩膀:“秦轲简单跟我说了下,放心,我会保守秘密。”
于是,在五月的一个周二,高考还有不到三十天,三个少年一起坐上了去外地的火车。
这个关口,三个人一起请假去外地,昌缨和谈君子说时,谈君子忍不住好奇:“出什么事了到底?” 但昌缨没多说,只说秦轲家里事。谈君子从昌缨的表现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太沉静了。
“这两天你去我家陪我睡吧,我哥不在,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袁果放学来找谈君子。
谈君子边收拾书包边抬头看袁果:“你说,你哥,张达,还有昌缨,这仨人不会有事瞒着咱们吧?”
袁果笑得勉强,随即帮她拉上书包拉链,扯着她起身:“瞎想什么呢,我哥要有事,我早就知道了,你别问这么多好不好!走,我带你去我叔叔的面馆吃饭~”
*
这几天晚上袁果都带谈君子去老袁面馆吃晚饭。
谈君子还是第一次见袁果的这个叔叔。她喊叔叔好,没想到老袁面色有些不善。袁果打圆场:“你管他叫老袁,别叔叔叔叔的,他听不惯。”
“你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 谈君子坐在面馆里小声问袁果。
“……没有的事,他那人就那样,以前当地痞当习惯了,职业病,看人都拿鼻孔看。” 袁果晃着腿,不在意地说。
到了饭点,老袁面馆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每个人进来都会打量一下谈君子。看得谈君子怪不自在的。
“各位叔叔们别老盯着我朋友,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袁果一边掰着筷子一边站起来大声说道。
面馆里的其他人都收回了视线。
袁果坐下后帮谈君子挖了一大勺辣椒,还帮她拌了拌:“吃你的,别管他们,这面馆生意不好,来吃的人都是我叔叔以前的弟兄,他们可能头一次见学生妹来吃面。我除外啊。”
“噢。” 谈君子吃了一口面,随即辣的失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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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昌缨他们去外地的第三天晚上,谈君子正在袁果的书桌前整理作文素材。袁果端了一小盆热水坐在床边泡脚,脚盆边上还有一壶烧好的开水。
袁果泡一会儿,就往里添一点热水。看着谈君子认真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君子,其实我之前约你去打耳洞是假的。”
“啊?” 谈君子咬着笔杆子回过身看袁果:“什么假的?”
“我没想到你会带牵牛来,所以我没好意思说,我那天本来是想拉着你一起去医院的。” 袁果又往脚盆里添了添热水。
“你怎么了?” 谈君子听到医院二字,便放下笔。
“我和你说过的,我姨妈不正常,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但总之,就是我身体一直不好。” 具体怎么不好她也没说,袁果把手塞到大腿底下,看着自己的两只脚被热水烫的通红。
“认识你们前,我没觉得身体不好有任何问题,大概我也没想活很久吧,开心一天算一天。自己爽了才是要紧事。”
“虽然说出来很幼稚,但我之前不停换男朋友,谈过渣男,也谈过好男生,谈过喜欢的,也和不喜欢的谈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大概就是想对自己的人生有一些掌控感。其实自己过得也一塌糊涂,但看着别人为我伤心,为我歇斯底里的,我就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我整个初中,直到遇到刘戡,遇到你们。”
“慢慢地我意识到,我只是想用别人的缺口来填补我自己的缺口,但实际上,这样的方式只会让我自己的缺口越来越大,让我的生活越来越糟。”
“刘戡这个人吧,虽然学习不好,脑子也不好,长相也马马虎虎,和我哥比起来差远了……但不知为何,在他身边,我总觉得自己很满,有一种安定感。所以我就和自己说,袁果,你看你,年纪不大,谈过的恋爱不少。你见过好人,也见过坏人。你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既然你敢自己糟践自己的生活,既然你敢虚度人生,为何不敢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起来呢?后者更需要勇气啊,但我想去尝试。”
“说这么多,其实未来谁也不确定,但当下我想对自己负责任,对刘戡负责任。” 袁果说。
谈君子走过来,蹲下,抬头望着袁果。因为只有她蹲下来,才能对上袁果的视线,袁果一直低着头。
“真好。” 谈君子认认真真地说。袁果听到后笑了笑。
“所以我想去看看医生,调理一下自己的身体。我以前完全不怕死的,我甚至可以三天不吃东西,喝水只喝碳酸饮料。我才18,但我觉得我现在的身体是老年人身体,以前我可不在乎,现在我在乎的要命,我想要好起来。” 袁果拎起水壶,发现没热水了,便把水壶塞给谈君子:“你别看我了,快,去帮我续上热水!我要养生!我要泡脚!”
午夜一点多时谈君子渴醒,去客厅接水,但袁果家的烧水壶她不太会用,正黑着灯在厨房摆弄,身后门锁转动,大门开合,谈君子转身看见秦轲风尘仆仆进来。
两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在此时此景看到对方。秦轲低头看谈君子光着脚,他家没有多余的拖鞋,两只脚在地板上显得莹润润的。
“你们不是说明天回来吗?你家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谈君子穿着睡衣,虽然衣着整整齐齐,但站在秦轲面前还有点不好意思。
“还行。” 秦轲回答很简短,放下背包也走进厨房,把自己的拖鞋踢给谈君子,但谈君子又给他踢回来了。
秦轲没坚持,说道:“怎么不开灯?” 俯身把抽油烟机的小灯打开。
看他走近时,谈君子往边上让了让。秦轲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也没理会。
“你饿么?我下碗面,你吃不吃?” 秦轲往锅里接好水,拧开煤气炉。
“……” 谈君子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饿,这几天都是在老袁面馆吃的,总是被一堆身着花衬衫脖挂大金链子的叔叔们明里暗里围观,吓得她没吃多少。此时肚子咕了一声。
“那我打两个蛋。” 秦轲笑了笑。
就是普通的挂面,滴香油滴酱油,热腾腾的。谈君子和秦轲面对面吃着,一时无话,秦轲也不看她,她也埋脸吃。
她突然想起罗子涵写的低分作文:半夜挂面溏心蛋。
正发呆间,‘嘎嘣’一声,她缓缓从嘴里抠出一块碎蛋壳。她举在眼前看,秦轲拉过垃圾桶:“扔这里,抱歉啊,我一直不太会打鸡蛋。”
谈君子吃完,坐在位置上不知道该说什么。秦轲抬眼看她:“吃完你收拾东西下楼吧,昌缨还在楼下等着。”
“啊?” 谈君子从座位上蹦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厨房小灯昏暗,秦轲的眸子缓缓抬起,在晦暗的光中炯炯看她:“我故意的。”
少年语气寡淡,带着几分笑意: “就是想让他多等会儿。”
“你这人……那我先走了啊,等袁果醒了你和她说一声。” 谈君子没再理会他,跑去收拾,也等不及换衣服了,穿着睡衣便急急忙忙跑下去。秦轲看着她那两只脚在家里走来走去,姑娘急着忙慌地往书包里塞东西,生怕楼下少年等久了。大门关上,秦轲手摸向烟盒,捻出一根烟,放在嘴边。
谈君子披散着头发,手里拎着书包,两个台阶两个台阶往下蹦,拐过一楼楼梯口,就看见月色中一身黑衣的昌缨正靠在单元门上,头上戴着那顶棒球帽,手里还拎着行李。
“昌缨!” 谈君子几乎是冲了过去,昌缨一把捞住了她,像捞住一只飞奔向他的小鸟。
“怎么这么久?” 昌缨把棒球帽摘下来,盖在她头上,谈君子一头乱鸟窝就被掩盖住了。
谈君子有些不好意思:“他没和我说你在楼下,还留我吃了碗面。”
昌缨想了想,大概知道秦轲用意,偏要让他等呗。不由得扯起一边嘴角:“好吃么?”
“还行。” 谈君子有点羞赧。
“别人家的吃的都好吃。在家也不见你多爱吃面。” 昌缨不动声色接过她书包,两人往外走。
“别说这个了,你们仨神神秘秘的,事情处理好了都?” 谈君子把帽檐转到了脑后。
昌缨只是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他低头看着少女,目光温柔:“我想你了。”
“那我们回家!” 谈君子蹦着搂着昌缨一边肩,整个人几乎挂在昌缨身上,昌缨一边拎着两人的包,一边还得腾出手扶着她腰怕她摔了。
彤城的夜晚静悄悄,两人走一路,一路月光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