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怯这几日剑术突飞猛进这样勤勉用功倒使得姜懦不习惯起来。
他坐在院里的石椅上手托着下巴,姜怯练剑时头上那三支银蝶夹响的他脑子都快炸了。
他一脸苦相随意拿了块糕点塞入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桃枝你快别练了,哪怕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姑娘咱们姜府还是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这话没能使姜怯没停下手头的动作反倒更认真起来:“技多不压身。”
姜府是可以保她毫发无损的到十七岁,那十七岁后呢?除了自己谁又能去保护姜府?
姜懦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咂了咂嘴:“那哥哥带你去马场看看疾风怎样?”
亏得他记着答应过姜怯的事情,虽然心里舍不得把自己的宝贝借给他人骑可言必信行必果。
闻言姜怯舞剑的手一停,把剑竖放在身后:“当真?”
姜懦的那匹马疾风她可是想骑试试看了很久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她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姜懦见她起了兴致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自然!”
姜怯把剑收进了剑鞘中接过来一直没打断二人的阿杳递来的帕子,擦了把额头的汗:“可是林老先生那里……”
姜家的马场建在城外若是要去的话起码得两个时辰不止。
一日之计在于晨现在正是卯时初,可哪怕是现在赶去回来时恐怕学堂也已经下学了。
姜懦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膛:“林老学生哪里让二哥去帮忙说下就行啦,而且正好我们可以去马场看看刘叔他老人家。”
刘叔以前是姜府的管家人一直都很和善,小时候她与姜懦的烂摊子都是他帮忙收拾的,可偏偏刘叔在前年借着身体有恙没法像以前那样管起偌大的姜府后就独自和姜洛请求去了马场。
姜懦喜欢往马场跑没少和刘叔见面,可姜怯仔细一想这世她因为瑜京事多已经连着两年多没见过老人了。
前世见到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时她已经被安上“罪臣之女”的名头了,他不顾自己的身体经历马车的颠簸匆匆进京找到她把毕生的家当都交给了她要她好好活下去。
那之后姜怯死也没想到与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再次见面时见到的却是洛言蹊拖着他那具瘦小的尸体,像丢垃圾般一脸嫌弃的丢到她面前。
一说到刘叔姜怯眼底没了动摇,立马点头同意了,和阿杳交待了几句就进屋去收拾了一番。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官路,倒影着灼热的太阳与滴滴答答的车轮。
一想到呆会到了马场会是一片扬尘姜怯索性把头发利索的束了上去,穿了件第一次去学堂时的那件墨蓝衣裳,脚上踏了双长靴为的就是骑马时方便些。
她漫无目的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的景象,现在他们已经出城了,比起这荒无人烟安静的野岭姜怯还是喜欢有大街小巷有生气的热闹。
若是之前发生了被刺伤的那件事后姜洛定是一万个不愿姜怯出府,可心里又怕她憋出什么毛病来最终只好同意下来。
他也想跟上来可奈何与姜愿近几日军中事务繁忙抽不出空来,就连平常整日呆在书阁的姜戾也突然被人邀去诗会早早就去赴了宴。
无奈之下还是让他二人带上了阿杳。
阿杳坐在她旁边,越过她身前把车帘给拉下比划起来。
“外头,风沙大,会眯,眼睛。”
姜怯听话的点了点头。
坐在对面的姜懦参与不进来二人的交流,一言不发的顺着手中小二的毛发。
小二被阿杳喂的比刚来时大了些摸在手里软软的,小兔子不怕人硬是往姜懦怀里拱,姜懦喜欢的紧,从包袱里拿出一根胡萝卜逗着它玩。
离了官道马车走在坎坷不平的小路颠簸的姜怯连连换了几个姿势也没能眯下眼睛睡上一会儿,闲来无事她下意识的扣起了指甲。
她没少进宫见过那些妃子与她那不苟言笑的太祖母留着尖尖的指甲戴着镶珠嵌玉的甲套,姜怯打从心底的不喜欢。
她无聊或紧张时就喜欢扣弄指甲,以至于前世被困在宫里时自己的指甲已经破烂不堪,慢慢的这对她来说竟成了个习惯。
阿杳拦下她的动作,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从袖子里拿出新帕子仔细的把她的指甲都擦干净。
姜懦抬头挑逗道:“若是谁以后娶了阿杳你那也还算是福气。”
明明只是句戏言阿杳却端正的身板一脸严肃的比划着:“奴婢,这辈子,不嫁人。”
她打记事起就跟着姜怯了,听将军说他和她爹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可惜她爹是个眼拙的一直以为她是个男孩有意要将她养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所以她自幼就与姜糯没什么差,整日和兵剑呆在一起。
但她爹不行在战场上一下不留意被敌军给弄死了,是姜将军完成她爹的遗愿,把当时没了娘丧了爹还是个哑巴的她接到了府里。
她没想过自己除了死其他时候会离开姜怯。
姜怯若是想嫁人了她就当陪嫁丫鬟,若是不想嫁人她就一辈子在府里守着。
姜懦话一出倒是引的姜怯陷入了沉思。
阿杳如今已经十七了按理说平常姑娘都喜当娘了,前世她不是没想过只是还没能来得及给阿杳相中一个好夫婿姜府就被判了罪,既然重来一世倒不如提前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一辈子无忧无愁。
一时间马车内这两人各怀心事直至到了马场除了和姜懦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个话谁也没继续讨论那个话题。
下了马车姜怯三人还是选择先去用午膳,毕竟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身体都僵的不行哪里还有力气去骑马。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刘叔在饭桌上拉着她聊了半天,姜怯耐心的听着老人的碎碎念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安逸。
用完午膳姜怯抱着小二先回厢房休息了片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未时初了。
姜怯睡觉不老实头发早就散了无奈只好坐在镜前重新梳起了头发,可能是当时睡意太强头上的三支银蝶夹竟忘了拿下来,这会被缠上了几缕头发姜怯扯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弄下重新别上后她这才满意的往厢房后走去,马车就建在厢房后面,整个马场大的让姜怯感觉能容下二十多个姜府般。
最边边的是马厢,牵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姜懦笑的露出虎牙朝姜怯与阿杳大动作的挥手。
疾风毛发呈银,长长的鬃毛披散着像是在姜怯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很自然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手。
姜怯身体被阿杳托着这才骑在疾风背上,心里害怕的紧却还是按照姜懦指导的那样讨好似的顺了顺它的毛发接下来僵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姜懦禁不住笑了出来,直接跨上马背坐在她身后,呼吸喷洒在姜怯脖子上引的她一阵痒。
“放松。”
少年头次有种当哥哥被小妹依赖的感觉,双手环过姜怯握紧缰绳,两腿轻轻撞击马肚疾风这才悠悠跑了起来。
这边阿杳也骑在一匹马上默默着二人后头跟着。
不知道是不是身高原因一上了马姜怯豁然觉得上面的空气就是清新还能闻到些泥土的味道。
马蹄声就在身下姜怯突然冒出个自己骑试试的想法别过头看着身后一脸认真的姜懦:“三哥,我也想骑骑看。”
自己也在马上姜懦倒是不担心索性就把缰绳交给了她:“注意身子往前倾,抓紧缰绳,把脚瞪紧些。”
姜怯按照他说的做着发现只要握紧缰绳就能控制方向一时间她心里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有些欣喜。
她绕着整个马场骑了一圈才有些疲倦的双手拉住缰绳让疾风停了下来,姜懦坐在她身后暗自舒了一口气。
阿杳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下马后又遣人把两匹马重新牵回马厢。
正是炎炎夏日,马场旁的小草亭里刘叔已经欢欢喜喜的给他们做好了酸梅汤等着眉眼都笑化了开。
姜怯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一勺一勺的把酸梅汤往嘴里送终于觉得少了些疲倦才幽幽开口:“刘叔,回姜府吧。”
刘叔笑着摆手:“我就不了,本就是老骨头的了回府中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不是让您回去帮忙的。”姜怯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是让您回去享福的。”
刘叔一辈子算是在姜府度过的了,从三十多岁开始就管起了姜府一直到前年六十二三,忙了一辈子也没能娶妻生子几乎都是自己度过,倒不如把他接回姜府好好的享受晚年。
刘叔舀汤的手一顿自嘲的笑了声:“我这个老头子如今没什么用的,在这马场还是能帮着铲铲马粪。”
他自从前年身体不好后将军就派人每个月给他送药和银钱丝毫没亏待自己,现在让他不出一份力的在姜府呆着如何让他心安理得。
姜怯握住他那双满是老茧的手诚恳道:“我和姜懦二人自出生起就没见过祖父在心里早就把您当成了亲人,如今您身体不好阿爹与阿娘他们也时常挂念着倒不如明日同我们一道回府也能让我们少分心。”
姜懦也眨眼“嗯”了声,自家祖父在他二人出身的前一年就辞去了,在他们心里刘叔早就成了自家亲人爷爷般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