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融雪身上裹了厚厚的冬衣,毛绒绒的滚边将他包得只露出个脑袋。或许因为被教过规矩,他走得极慢,不过母王的君侍们大多是这么走的。
见到君宁,萧融雪屈膝行了个福礼,举手投足都露着一股王家出品的装逼劲——不过谁让咱就是王家呢?装逼就装逼吧,反正还挺好看的。
见过了礼,萧融雪在她下手边落座了。
他坐的有些费力,不知是不是衣服穿得太厚的缘故,坐下时,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垂着首,男子露出的侧脸形状姣好,不过似乎更清瘦了些。
“你……”君宁有些不知如何称呼他。叫公子似乎太疏远了,叫名字又显得轻浮,便只得以一个“你”含糊带过。
“这些天,你在这里可还住得舒服?”
老管事给萧融雪斟了一盏茶,茶水热气氤氲,将男子的面容模糊。
萧融雪顿了一顿,略微侧侧首,才接过茶盏。
“侍身在这里很好,谢王姬关心。”
他的声音沙哑,君宁一皱眉。
“你这嗓子怎么了?”
“大略是……”萧融雪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管事。“大略是刚起有些口干,用些茶便好了。”
狐疑地扫了那管事一眼,君宁点点头:“看来吾来的不是时候,吵到你午睡了。不过这天气昏沉沉的,的确引人睡意。”
喝了一口热茶,萧融雪的脸上填了几分红润,他抬起眼飞快地看了看君宁,随后又低下头。
“今日天气不好,王姬怎的还想来看侍?”
“嗯……突然有些担心,就来了。”君宁拨开还半湿的额发,笑道:“想看你过得好不好,或许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萧融雪一瞬间红了眼圈。
管事在旁边适时凑趣道:“王姬果然会疼人,您看公子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君宁并没接那老管事的话,忽然抓住男人缩在袖管里的手。
萧融雪一惊,猛地抬起脸,两行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
“怎的哭了?”男人一哭,君宁顿时手忙脚乱,也不顾礼数连忙用袖口擦。“若有委屈就和我说,以后我是你的妻,我总会为你做主的。”
萧融雪张张嘴,抬起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
“……王姬,您瘦了。”
“啊……最近朝中事比较多。”君宁笑着摸摸脸,又把话题掰回来,“在这有没有人欺负你?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说着她气势汹汹地扬扬拳头,萧融雪见了,破涕为笑。
“侍很好,真的没事。”他抬起头,刚哭过的眼睛红肿,像一双兔眼睛,但笑容却清澈灿烂。“姬上为国事操劳,才要好好保重身体。”
“嗯……”
君宁低下头,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贤惠的丈夫关心妻子呀。
还有你的笑容,要不要那么治愈啊……
“王姬,公子午后的课就要到时辰了。”管事看准机会插嘴道:“您看奴侍是去让教习公公们把课延后,还是……”
“既然如此,那吾就不耽误你上课了。”
君宁起身,没有看见萧融雪脸上笑容一瞬间的僵硬。她接过宫侍递来的大裘,拍了拍萧融雪脑袋:
“改日我再来看你,不过说起来离我成年,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萧融雪被拍的羞窘,脸上竟像孩子般浮起两团红晕,真是让人从心底怜爱。
随着两个引路的小宫侍出了绣阁,君宁被迎面冷风又吹的一个激灵。
“这鬼天气,一冷一热的,非风寒不可。”吸了吸鼻子,君宁对跟着的两人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
两人互相瞅一眼,低下头正要告退,忽然听见君宁状似无意的说了句:
“外廊这么多屋舍,也不知公子孟萧平日都在哪里上课……”
一个嘴快的宫侍接口道:“就是最西边没窗子的那间……”
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人捅了下,便立即闭嘴了。
“哦,这样啊。”君宁点点头,“那离这儿还挺远的。天冷路滑,你们侍候时,可要小心着些。”
“——诺。”
转身过身,君宁听见后面传来轻轻的吁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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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被恭送到外廊大门,两个宫侍直到她走出很远还站在那里。
君宁翻了个白眼。
看,看鬼看!还当她会杀个回马枪不成?
君宁瞥瞥足有两人多高的宫墙,一路快步朝着隐翠殿方向走去。
走到半途,又突然往西边一拐。
我还真就是要去杀个回马枪来着!
外廊呈环形,到西面要穿过很多宫室,再加上方才往隐翠殿绕了大个远,等到地方时,都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这里大约便是方才宫侍所指的屋舍附近。
君宁仰脸看着高高的围墙,转头对空气说:
“叔父,您在吗?”
不知藏在哪里的影卫从暗影中走出来。
“王姬有何吩咐?”
“能送我到墙对面吗?”
影卫二话不说夹起君宁,一跃翻过宫墙,稳稳落在石子路上。连她的裙角都没弄脏一分。
到了地方,影卫就立刻放开君宁。
“叔父,谢谢你。”
影卫拉了拉脸上的面具,再次隐于黑暗。
……刚才他似乎有些娇羞?不,这一定是错觉。
挥散脑中杂念,君宁见四下无人,连忙跑到那间唯一没窗子的屋舍,推开门一闪身进了去。
屋中光线昏暗,里面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个个小隔间。
细细的声音在寂静中回响。
柔糜的,悲泣的,奇异的水声,令人浑身燥热的呻/吟……
君宁不敢置信的退后一步。
随后,如同被激怒的母狮般一脚踹开唯一微掩着的门。
屋内灯光大亮,令视野一瞬间充满刺眼的白。
她却逆着这痛意睁开眼,随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比眼中的痛痛上千百倍。
这瞬间血液仿佛一起涌到头顶,面颊抽动了两下,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萧融雪听到声音,虚弱地转过头。他目光迷乱,身上仿佛夕阳映照的白雪,泛着淡淡的粉。男子恍惚地朝君宁的方向看去,当终于认出面前站的是谁时,他一瞬间瘫软了。
那种绝望与羞耻,君宁一生仅见。
她解下大裘,走上前盖在男子身上。随后转过身,又冷冷问了一句:
“你们,在对他做什么?!”
之前在屋中一前一后扶着两件淫/器的教习公公,在君宁进屋的那刻还勉强保持镇定,但听到那如同冰下怒火般的第二句问责时,便如同失了魂,只知道蜷在地上瑟瑟发抖。
“叔父。”她将那地上的人拿大裘一卷,往肩上一抗。“都……杀了吧。”
少女神色冷峻地伸手推门,一阵黑色的风从她身边吹过,下一刻,后面就溅起红雨。
她手指甚至没有稍作停顿,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走了出去。
屋内灯光明亮,两具尸首横陈,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惊恐和未冲出口的哀嚎。
但屋外留在雪地中的两行脚印,平整的,没有乱上半分。
“……王姬饶命!王姬饶命啊!”
绣阁里还是那名中年管事,领着两个宫侍在君宁身后磕头磕的砰砰作响。
方才见九王姬去而复返,肩上还扛了个人,他便知大事不好,再看见她裙角还未干的血迹,管事简直魂都吓飞了。
君宁将肩上人往床上一扔,回头给了后面一人一脚,踹出房门。
“通通到廊外跪着,没有传召不许进来。”随后,她又加句,“若是敢跑……”
“您就是让奴死奴也不敢跑啊!”管事连忙磕头道,刚才一闪而过的小心思早就吓没了。
“……没错,你若是老实跪着,兴许还不会死。若是敢耍什么花样……”那少女声音轻轻淡淡的,光听语气,仿佛不过寻常谈天。“不但让你们死,还要死的花样百出,让你们感觉就算死,也是我对你们的——恩赐。”
三个男人早都吓得瘫软了,两腿间渐渐积起一滩黄水。
“滚出去。”君宁厌恶地关上门,“别脏了这块地。”
屋外一片连滚带爬的声音,似乎想早点逃离屋中的噩梦。
噩梦之源转过头,一把掀起狐裘。
狐裘下的人浑身哆嗦着,也不知是冷是怕,是怕方才的污秽地,还是怕眼前的无情人。
少女站了半晌,忽地伸出手去抓住他脚腕。
萧融雪大睁着眼,连闪躲都忘了,仿佛失神的木偶般眼看着她手伸向身后。
——随后,他口中渗出极痛苦,又夹杂着一丝欢愉的呜咽。
纯净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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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腌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