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如铁 第2章 意浓

“走快点！都别掉队！”

“快点快点！腿脚这么慢到底想不想活了？”

荒芜无人的郊外，一条长长队伍正步履匆匆赶着路，只除了跟在最末尾的几十名衣裳破旧的鲜卑俘虏。

他们个个腿脚无力，口唇干裂，面上泛着不正常的蜡黄，甚至有个别已然一幅油尽灯枯的模样，进气不比出气的多。

这不看守的卫兵又是狠狠的一鞭落下，一个蓄着胡须的男人便白眼一翻，轰然倒地不起。

“父王…父王你怎么了？你快站起来啊？”

“王爷…”见这人倒下，人群中戴着手铐的小郡主与王妃便惊恐的叫唤出声，她们由于长期不修边幅，已然看不清本来模样。

本来见状就烦躁的卫兵扬起鞭子便朝地上一甩，激起无数尘土，厉声放言道:“都给本大爷闭嘴！不过死了个老头喧什么喧，还真当自己还是郡主小姐王妃娘娘么？我呸！战败的俘虏罢了！要不是当今圣上仁慈，得善王爷岂会留你们一条贱命？也不用脑子仔细想想。”

此话一出失去亲人的母女二人，便因为悲痛与彷徨，抱着彼此失声痛哭了起来。

也是，在这惯会屠城的杀神得善王爷手中，能够苟活已经是万分之一的幸运了…

卫兵验都没验便叫人将尸体拖了下去焚烧。

那炙热的火光很快升的直逼天际，照耀到每一个哀恸绝望的双眼中，直到那星星点点的火消失不见，那无法言说的沉重依旧浮现心头。

队伍又赶了许久的路，直到天色昏暗，才匆匆在路边搭起一个个简易的帐篷，只不过条件有限，本就帐篷不多，而那些俘虏自然是集中关在一个帐篷里，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入睡。

军队粮食不充足，这天看守的卫兵又故意少送了一半的干粮，众人便也只能将一个饼分成几等份，靠着口中的唾液浸软，才能勉强入口。

他们也曾是皇亲贵族，就算吃的不比宫中宴席，可也顿顿鱼肉不带重复，一向惯会奢靡，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很快一连嚼了很多天，嘴里已经没味的小郡主便受不住了，躲在王妃的怀中梗咽出声:“母妃好难吃…我不想活了…反正父王也死了，以后还有人能护着我吗？”

“别说傻话，活着就好。”王妃嘴角泛着苦涩的笑，将怀中的小女儿搂的越发的紧了。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到了燕都的日子恐怕也无法安宁，为奴为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哪敢奢求…

将小郡主哄睡以后，王妃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直至下半夜才回来，脚步虚的仿佛要站不稳，神色也更加憔悴。

等她再次钻入帐篷却没有往小郡主身旁去，而是往蜷缩在最角落里，穿着鼓囊囊衣裳的人走去，轻声拍了拍她，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九…意浓快醒醒…醒醒…我带了点饼皮子跟水，你快起来吃一点。”

意浓恍惚间醒来，只觉得肠子饿到紧缩，她舔了舔干到裂缝的嘴唇睁开眼睛，便看到王妃温柔的笑颜，只是她原本灿若明珠的双眸，已然因为劳累变得凹陷…

“皇…王妃你怎么来了？”意浓下意识想要唤成之前的称呼，便就想起如今换了身份，便又话到嘴边改了口。

王妃疲惫的笑了笑，将饼皮和水塞到意浓手中，又嘱咐了几句，便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只余下意浓惶恐不安的怀抱着还依旧留有余温的饼皮，愣了半晌才狼吞虎咽的将没甚么滋味儿的饼皮着塞入口中，急急忙忙中甚至还呛了一口水，等到她觉得腹中有些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其实意浓怎会不知这粮食是从哪处来，虽然王妃不说，可意浓也不是个傻子…

这夜的意浓依旧睡得不大安稳，梦中的她仿佛还在宫内，与曾经的玩伴玩闹，只是画面一转，她便看到父皇母后听到皇兄撞柱而亡的死讯双双自刎的画面……

天还不亮的时候意浓便醒了，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地上的灰尘抹在脸上，然后等待着新的一天的磨难开启。

很快熟悉的鞭子抽打声传来，士兵便骂骂咧咧的掀开帐篷，一鞭子抽了下来，也不知抽的是谁，便是一声惨烈的叫声。

那是曾经她不是很看得惯的皇叔家的小儿子，因为是老来独子，所以十分的受宠，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格，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若是放在平时意浓看到他被打，恐怕早就笑出声了，哪会像如今这样，黑不溜秋的一张脸带着苦涩难懂的表情。

她如今堪堪也不过十六岁…

一行人很快走上了官路，意浓便知燕都就在眼前，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

也不知“公主”那边如何了…有没有受到虐待…不过这也不是她能考虑的范围了。

正午的时候士兵撂下一口锅与为数不多的干粮便不再管他们的闲事，围着他们自己的篝火有说有笑的吃着食物，那热腾腾的饭香传到这边令大家只咽口水。

一群从未下过厨的人们便生疏的，争先恐后摆弄着手里的锅，将干粮饼放在锅上烙，直至传出焦糊味才将饼翻过身…

尽管饼已经糊了，可也还是比干巴巴嚼不动的饼要香很多，就连平日分饼的人都要忍不住多给自己留一块了，不过想归想，他还是把稍微多的一块递给了小郡主。

“谢谢岚哥哥…”小郡主接过烙的滚烫的饼，顾不上烫手便往嘴边送，可她想起一旁格外劳累的王妃，便将饼送到对方手中:“母妃先吃。”

见状王妃凹陷的双眼留下泪来，竟冲淡了她脸上的痕迹，露出一道病态的白痕来。

“阿蛮先吃…母妃不饿…母妃只是有点累了，歇一会就会好…”

她苍白的语句依旧温柔慈爱，只是身体上散发出的征兆已经有些萎靡，尽管她哄住了年幼的阿蛮小郡主，可却瞒不过意浓的双眼，只见她悄不声息的靠近王妃，将手中分到的饼放到王妃眼前，只是还未等她脸上带着笑，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过眨眼间，便停在了士兵眼前。

“裴将军您怎么来了？”

“如今燕都就在眼前，我便与王爷来清点清点俘虏…”

意浓心中一跳手中的饼差点拿不稳，只是还未等她思绪，半蹲着的身躯便被王妃一把推搡在地，手中的饼也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意浓有一瞬间的心疼那落在地上的饼子，可是当她听到王妃下一瞬间说的话，便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只见王妃满脸污垢的脸严肃的板起，虽看不大清楚五官，可往日的余威还在，竟也把不少士兵给唬住了，只待待的看着她发作。

“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竟敢触碰本王妃的手？”

意浓低着头捡回饼便又缩回到了角落里，她心中越发有了预感，来着不善…

那马上为首姓裴的青年将军，便是自幼跟随得善王爷的左膀右臂之一，只见他紧紧盯着王妃脸上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位是谁的王妃？怎么如今燕都脚下，还敢摆鲜卑的谱？”

“回将军，好像是什么普亲王的王妃，她身旁躲着的那个，就是她的小女儿，叫什么阿蛮的…”

“哦？看起来倒是不大，怎么只有她们两个，不见普亲王？”

那士兵惶恐的头又低了几分，道:“普亲王长途跋涉，没挨过昨日，属下已经命人烧了…”

“烧了？”裴将军皱起眉头，冷冷的瞥了士兵一眼，突然嗤笑道:“烧了？谁给你的胆子？陛下说了要善待俘虏，他普亲王就是挨不过去，尸身也要善全的拖到燕都，岂是你一个小兵崽子可以轻易处置的？”

那士兵似乎还想辩解，便被身侧人拖了下去，不一会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得阿蛮将脸埋到王妃胸前，紧紧的包住王妃的腰身，浑身颤抖。

“母妃我好怕…”

王妃只能像往常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阿蛮。

其他人如同也被那惨叫声震慑到，个个低下了头颅，只差没埋进膝盖地下。

半晌那惨叫才歇下。

裴将军身后的马车中，一双骨节纤长的撩开帘子，声音低沉略带磁性道:“裴倾先去轻点一下幸存人数。”

“是，王爷。”裴将军恭敬领命，便快速下马，招呼身侧带着纸笔的士兵来到俘虏前，一个一个登记了姓名…

花了一两盏茶的功夫，足足登记了有四十六人。

这是裴将军出乎意料的，他本以为那些酒囊饭袋长途跋涉月余天，怎么也得活生生的累死在路上，不过他也只是片刻迟疑便回禀了得善王爷耶律楚珖。

“竟还剩下这么多？”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几个呼吸间，他便又道:

“先把蒋家那几个贱种带来本王面前来。”

蒋家也就是曾经鲜卑战无不胜的传奇，大耀强攻不下的劲敌，若不是老将军年岁已高中了埋伏，恐怕现在众将士还在紫荆关久攻不下。

想到这里马车中的男人轻蔑一笑。

几个呼吸间，裴将军便带着几个少年与幼女来到马车前。

在几人咬牙切齿的恨意中，耶律楚珖露出他那俊美异常的脸。

想写这个背景很久了，但是如果对角色仁慈那么也不是这个味了，对不起了，这会是我最惨的女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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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