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体温。”
早在小队踏足雪原与沼泽地域边界的时候,领头开路的傅以遂便已经提醒队员注意自身体温的变化情状。
雪原的气温是如数九寒冬般的冰寒刺骨,而沼泽地域的气候却由于水热条件较为温和,短时间内巨大的体表温差会对身体健康防御机制产生不利的影响,即使考生仗着优秀的体质以及杰出的精神力满不在乎,但六天考核时间内的疲劳积累和潜移默化的渗透中仍然会使得考生有不小的负面作用、瓦解意志。
沼泽地域的环境比之前的雪原还要糟糕,深绿的苔藓、较矮的水草构成的野绿幕布之下阴暗地藏匿有无数的细小虫子,纤细虫足或踩或贴在原生态的碧绿,使得探索者对此类不注意就闪现登场的生物头疼。
更不幸的是,单兵生绑定的强大的精神力与时刻戒备的紧张神经在客观上助长对方的气焰,敏锐到纤毫毕现的考生对神出鬼没的虫子完全无法去无视存在,甚至得益于自身高精度的感知与观察力瞧得更细。
大家外放的精神力都是为提防会出现的环境变故和对手行踪所开,谁也不想花精神力看这种密密麻麻的东西,只要一眼就无端地让人觉得自己背痒难忍。
“这简直就是我的死敌!”傅姚避开虫子可能会出现的茂密灌木,尽可能地让自己的作战靴踩在空隙实地。
谢霜白难得没有跟她唱反调,显然对此也不甚欣赏,他尚能保持足够的理性和较为坦然的心绪完全是因为信任索托斯军校发放给考生的特制连体作战服。
索托斯军校的作战服采取的都是连体密封衣且百分百贴合身体曲线的紧身款式,材质也是A 级星兽乌冠蛇的蛇皮与黑鲛鲨外皮剥离并二度清洗加工而成,弹性十足且不会被啃咬破开,绝对不会让虫子爬入衣内的可能性与空隙存在,每年都会有少数的学生会抱怨此套作战服一穿就算多出一小块肉也能弄得分外明显,但只要考生从热带类环境或者密林型地形好好地体验一趟的话,回头率和真香率绝对是一百。
孟衡依然守在队伍的防御位置,他相比队友倒是不怎么担忧,举铁锤炼肉身的汉子自信于自己皮糙肉厚的坚实程度,就算作战服出现漏洞恐怕虫子也很难咬下。
“小姚姐实在不行的话,可以拿精神力覆盖在裸露的地方。”
“就当作在皮肤外敷层防护膜,起码心理会好受很多的。”
叶离如此向恐虫在身上爬的傅姚建议,因为她怕麻烦就是这样做的,诚然单兵系女生没有人会怕星际的虫族,但很多却奇怪地会厌恶微小却不容忽视的小虫。
打头的傅以遂完全无视后方的动静,他只传了句话:
“挑疑似浅绿草地的实地踩的时候注意不要踩到绿沼泽里去。”
绿沼泽是沼泽地的标志性种类,有“绿色陷阱”的外号。
其余的沼泽类型大多肉眼可见其泥炭累积或者积水丰沛,绿沼泽有较为丰茂繁盛的灌木草丛所构成的森林植被作为外壳,使得很多探索者只凭视觉感官的轻判就贸然地踩下去,然后无奈地沉没在陷阱中死亡。
绿沼泽以其的亲身示例和无数前人的悲催经历向所有妄想征服它的冒险者和探索者展示出自然的不可貌相。
相比于被虫子轻咬的极小可能性,傅姚非常果决地作出更厌恶不慎陷落在绿沼泽内的选择,若真的变成全身布满粘稠沼泽泥炭的不堪模样,她估计得花一生的快乐时光去尝试治愈这种不可言说的悲催苦痛。
更不用再思索浑身都沾染沼泽泥炭会成为极易爆炸极易燃烧的高危人士,万一被弄燃炸伤那可无法收场。
傅姚决定听从叶离的建议试探地放出精神力在体外构建外膜。
才伸出就发现她的精神力已经很轻松地与身旁谢霜白以及身前叶离的精神力连接上,原先独立存在的两个“泡泡”与她的融合成三人份大小的精神力护罩。
很好。
原来真正皮糙肉厚到无惧无畏蚊虫叮咬放毒以及沼泽瘴气与爆炸的唯有孟衡和傅以遂——不愧是真汉子!
队伍在沼泽地域行进约十来分钟后,终于发现了答题站的所在。
题站好像被安排在一棵叶片盖度较大的落叶乔木的树旁。
越往东北角走,域内的乔木越不算稀少,大都乔木伴有三两棵同类的落叶乔木与无数灌木莎草生长,令队伍牵肠挂肚的收尾答题站就在阔大落叶的掩映中。
傅以遂淡然地要求队伍在原地止步,安排中央的傅姚来完成此轮的侦察探索任务,傅姚也不扭捏地大步而来,正打算抬脚越掉打头的傅以遂再往前横跨一大步时,本来潇洒迈步的作战靴猛然停在半空中。
竟然不动了。
其余的队员虽然不知情状但都下意识地保持安静不语。
叶离精致的鼻尖微动,沉静的茶眸内露出了然的神色。
孟衡和谢霜白作为队员自然得完全认真地服从指令。
傅姚停顿几秒,坚定地将悬在半空的作战靴利落地收回放好,从身旁的地上捡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子向原先想要落脚的地方用力地投掷,寂静到几乎无声,只能亲眼目睹一块石头被强行拉扯下去的可怖。
“果然是绿沼泽!”
傅姚轻叹一声,内心却将整日面瘫脸的臭堂弟痛斥得狗血淋头,竟然真的想要将她亲手推到沼泽地内,他们老傅家内到底还有没有纯粹简单的亲情存在了。
在“家门不幸,姐弟阋墙”的感叹声中继续完成她的任务。
她接二连三地投掷石块以确认当前的绿沼泽的占地面积与所延伸出的极限区域,然后在绿沼泽的中央位置投石块并掐准时间起跳、借助尚未沉没的石块作为中间的踏板成功地在答题站的上方稳当地着陆。
傅姚脑海中闪出两种对策:一是将落点绑在非沼泽区域内的乔木的树枝上,用行军囊中的绳索绕牢使其成为两岸来往的“秋千”。二是攀在乔木较为粗壮的枝条所在将此处的答题站拔出、扔到沼泽地外再折返,可让其余的队员不至于一趟一趟地跳来跳去。
不等她动脑思考去作出选择,傅以遂就直接下令表示:
“可以的话直接将站带来,答题站并非固定在原地的。”
一个不算庞大的答题站放在日常扛炮类武器的傅姚的肩膀上不算问题,就算在乔木上倒挂金钩地双手甩向队友处也绝对无碍,真女汉子刚枪扛炮无所不能!
傅姚灵巧地攀住乔木的树干,修长的双腿紧紧夹住最粗壮的枝干,并自然地将身体笔直地垂倒挂在上头。
戴有防护手套的双手往下一够竟然真的将答题站给整台薅牢,她稍微地往上移动抓稳,然后就果断地将机器向傅以遂所在的地方直接扔出,自己也借力回归。
傅以遂抬手轻松地接过带有情绪投掷的答题站机器,身后的谢霜白先开始了答题的环节,傅姚稳当地在叶离和孟衡身旁落住,随意地拍了拍沾灰尘的手。
孟衡进去替换后,出来的谢霜白狭长的狐狸眸子微勾:
“咱这样将答题站搬出来了,不也便宜了后来的人吗?”
本来校方设此站是为了考察学生判断地形和绿沼泽的能力,本队有能力才能识破陷阱可以将机器移动出来方便答题,但自家队伍合理地利用考场规矩作营造出来的便利没理由让其余小兔崽子的队伍占便宜。
傅姚此时自觉地与他统一战线:“等弄完肯定要移回去的。”
“到时候我搬机器回去,你负责把此处留存的痕迹扫干净。”
“没问题。”
谢霜白很欣赏这种不给外人留捷径站便宜的机灵行为,向来行为举止较为懒散的他也罕见地接受安排。
在旁的傅以遂和叶离都没有出言阻止,显然也是赞同的。
小队都攒完五个积分后快速地将痕迹掩饰,傅姚甚至忘却对丛林虫的恐惧和厌恶,帮着谢霜白一齐抹平。
外头后台的监考老师围观完这支小队全部的所作作为,满脸黑线地凭单身多年的手速切换掉播放的屏幕。
——无他,太丢脸了。
第二关卡的连接门开的地方颇具奇思妙想,考生循沼泽地的东北方向走到尽头时会出现一堵与隔壁悬崖地域类似石料的石壁,看似已经走到尽头被斩断去路,就算有足够精神力或者观察能力的考生也只能发现该石壁所散发的精神力波动与悬崖很是类似。
小队此时打头的是叶离,她混迹污染区良久又天生感官敏锐,在大家凭精神力感应得出此无特殊结论时,她鼻尖轻闻,纤瘦身躯毫不犹豫地往其中的一堵无甚特殊的石壁硬生生地以头相撞,直接消失在视野。
“我去!”
中排的谢霜白和傅姚齐齐地从嘴中跳出惊叹也忙不迭地跟上。
所有队员都敏捷地通过了最后的壁垒,在其中穿梭的时候都能隐约地感受到精神力又被被或弱或强扭曲的程度,看来此处的壁垒不仅是高新尖技术弄出的类实幻觉现象,还包含有高精度的精神力扰乱技术。
不只己方队伍内的队员满是不敢置信,后台以及第二关中转站内的技术人员见到潇洒的身姿出现也很惊讶。
此处的技术模拟屏障其实才是他们设定的最大难关。
没错。
不论是扰乱考生对考场信息认知的忽悠,和故意不给完整规矩引诱做出错误先决判断的“阴险”操作都是为了给这项让索托斯军校精神力技术系骄傲的技术作陪。
他们对这项革新的拟态技术付出不少心血,不仅将精神力波动的纹路模拟得与寻常石壁吻合,甚至连一定试探力度时手触所得的触感都模拟得一般无二,深信只要不是用力地以头撞石壁绝对无法从表相露馅。
可是这支小队领头的学生居然只稍作分辨就找到真正的出口。
旁边正在记录数据的工作人员一个两个满眼都是惊骇恨不得直接上前大力地摇晃叶离以期求得答案缘由。
然而。
都不用他们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开口,本队内按捺不住情绪的成员就非常“善解人意”替工作人员开口询问:
“离离。”
“我用精神力感应都是一致的,你到底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傅姚仗着小姐妹的交情好奇地问,叶离神色似乎有些不解,只认真地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子,“就闻呀。”
“只靠闻就行了?”谢霜白不敢相信地再反问。
“对呀。”
叶离清冷的脸庞上神色自然,一副这有什么好忽悠你的模样。
“傅……老傅,你来说,这真的是仅凭嗅觉就能办到的吗?”
谢霜白努力地回忆自己刚才应该也动用过五感去感知石壁,但他很确定自己并未得出何处特殊的结论,于是举棋不定的谢霜白谢少下意识地求助靠谱的队长。
傅姚以及在旁认真聆听的孟衡也都将视线投向老队长。
傅以遂所想得显然比他们更深,他冷冷地轻嗤了声。
“如果是你的狗鼻子捕捉不到气息的不同并不奇怪,因为大多数人嗅觉所能分辨的东西是在正常的分辨率跨度内的,但叶离的嗅觉以及其余感官显然更敏锐。”
“拟态是将产物的信息波纹与所拟态的物质调整接近的技术。”
“它往往是将波纹的区别调整为细致到人类所能分辨的极致以上,使得外界通过仪器和感知都察觉差异。”
他简单地将拟态技术的内中原理和发展趋向告知队员。
孟衡作为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思考并且自我理解地表示:
“小离的感知原先就比正常人类的感知区间要更为广大,技术人员所设定仪器的精密度小于小离的感知精度。”
“所以对于寻常人来说难以捕捉的差异放在她身上就很轻松。”
“——原来小叶子才是真正的狗鼻子!”
谢霜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并成功地换得叶离的挥拳威胁。
傅姚猛地一把抱住叶离,欣喜地表示:“我们离离真厉害!”
傅以遂任凭他们推理得出答案,如果不是早先机甲展时那次出任务后被叶离轻易地闻出残留血迹的气味,他又不依不饶地向她确认,恐怕也很难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