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年龄?”
众人没忍住惊呼出声,甚至短暂地挣脱了老师的威慑。
“虚间里不会还存在生命吧?不至于吧?”伏英岚神情震惊。
“应该不至于。”
唐珂仔细分析,“若是当真有生命存在于虚间当中,按照对方能够限制入内者年龄的这一举动来判断,其手中所掌握的权限非常高,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大方地允许一批一批的军校生冒犯自己的领地与**。”
她说完又抬眸向陈曦求证,“陈老师,校方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陈曦单手转动泛有紫芒的手枪,含笑补充,“接下来是索托斯军校校方的内部情报,一切内容都严禁外传。”
她在确认得到每一位军校生点头的表示后继续开口:
“此次执行任务的虚间不仅是非法实验室,而且已有较为具体的证据显示该实验室内部长期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由于其大部分资料被销毁,剩余资料的保密程度堪比联邦政府财政金库,所以尚未完全破译。”
“但官方根据所有军校生所见所闻,大致可以概括成的以下两个关键词:暴力突破禁锢、精神域极限激活。”
“目前出现频率最高、发现对应实验最为广泛的就是这俩领域,不排除有其他的存在,但这种高危实验意味着在这类实验室穿梭会带来的危险,所以千万三思。”
叶离眸光轻闪。
傅以遂却抢先发问,“陈老师,实验室有没有什么图案标记?”
陈曦老师将光脑中的图像投射出来,大屏幕上一张极其奇怪的照片映入众人的眼帘,照片的大半空间都被纯粹的银白色所占据,刺目的白对眼睛极其不友好。
陈曦示意众人再仔细地观察,在她有意识地引导中……
原本隐没在两扇“皑皑白雪”大门中的东西在隐约模糊地被视觉所捕捉到,疑似是一种浅淡的银青颜色,它好似极其纤细的蛛丝半潜伏在其间,又好似细不可见的毛细血管躲藏在大片的皮肉当中,长时间盯视它的存在,对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是巨大的负担。
几乎全部,珍稀特例同样存在于众人,那双温柔的茶眸闪烁,漂亮得不似人类,是唯一无视这份负担的人。
叶离抿了抿唇,依旧一张瞧不出情绪的清冷脸庞。
探索欲旺盛的年轻军校生们拼命地瞪大眼睛试图瞧清楚银白门板上所勾勒出的图案,有人尝试用黑科技眼镜来扫描纹路,有人一边观察一边伸手在平板上描绘大致的轮廓,甚至有人尝试观想这个神秘的图案,然而无一例外地都没能得出令自己满意的结果。
陈曦在一旁见证众人都结实地碰完壁、品尝失败的苦果。
跃跃欲试的军校生们冷静下来后,她才笑意嫣然的。
“你们瞧不清楚也实属正常,官方分析银白门扉或者银青色的涂料可以产生某种特殊的反应,可以起到屏蔽或者混淆的作用,所以你们无法分辨出来也无妨。”
“官方也是采取最尖端的科技才勉强拓印出较为完整的图案。”
她点击手腕处的光脑屏幕,新的图片瞬间覆盖原本的图片。
大家再定睛一瞧,好一派盎然的生机画卷,一片洁净的无垠白雪为底,数株碧绿幼嫩的小苗正从大雪中奋力生长,雪水滴落在叶片沁出晶莹透亮的露珠。
“这……这么小清新的吗?不是说是什么非法实验室吗?”
“又是洁白无瑕的门扉,又是皑皑雪山努力生长的幼苗,我去!”
“不是我说!”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奇怪吗?这样的场景有什么必要用这种珍稀的颜料和手法去遮掩,觉得不符合画风丢脸吗?”
“认为不符合画风还大剌剌地绘刻在大门上,这实验室的人多半有点大病,小半有点神经,当然可能都沾点!”
叶离茶眸泛出墨绿的莹光,安静得仿佛一尊优雅的雕像。
她放在衣服袋子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很快又被控制住。
索托斯军校这头开大会的同时,其他军校也同样开会讨论。
对家境一般的军校生来说,大把的星币、材料的获取以及对国有秘境的探索机会都是十分重要的成长资源,对于家境或富或贵的军校生而言,绝不能错过的是优秀者可以参与优先批的军队和政府单位的招聘。
也因为这些难以抵抗的诱惑,各大军校的老师反复强调谨慎报名,还有军校老师对报名学生予以劝退的例子。
所幸留出的报名的时间还充裕,有足够冷静期让学生想明白。
·
个人休息室。
陈曦滑动自家军校报名的人员名单,最上头赫然是“叶离”两字。
她的报名时间是最早的,几乎是在通知结束后就立即申请报名。
凭借叶离在校内到军校联赛的各种表现也的确符合要求。
只是……
陈曦打开校方的通讯,占满屏幕的是两张不肯谦让的老脸。
还是她格外熟悉的两张老脸,机甲系学院的院长和单兵系学院的院长,两个据说这辈子都不会同框的老头老太,更令人糟心的是这俩还是军校的副校长。
感谢本校的更大佬杭校长能稳稳地压住这俩领域的大佬!
陈曦感慨。
就在她纠结之际,从两颗大头的中间缝隙伸入两只手指修长、手骨结实有力的大手,大手伸入后左手朝左右手朝右,将两张堵在镜头前的大脸齐齐对称地拍离屏幕。
杭辰鹭校长强势镇压两位虚长年纪的顽童,将两人暂时请离了房间,端肃神色,眉眼沉凝,冲对面和蔼开口:
“你们此次军校联赛的成绩我已经知晓,孩子们做得很好。”
“……尤其是叶离同学。”
“你们那边事了,就赶紧把人送回来吧,能锻星棱晶体又在机甲装备武器上如此有灵气有能力的学生可是金疙瘩!”
她笑得温和慈祥,“说不准会有些不要脸皮地想要动手抢咱们的好生源,早点回校来,已经安排好更专业的老师教学,孩子毕竟年纪小,可不能把天资耽误了。”
杭校长的语调柔和,一扬一抑一停一顿间有种引人聆听的韵律,并不如何强硬,却能让人不知觉听完全程。
陈曦很想利落地回复“好的”,但总有人算不如天算要应对。
她神情自然的,“校长,叶离同学已经报名联邦对虚间探索的征召,恐怕无法按照原定计划返回军校了。”
杭校长:“……”
嗯,很符合我校学生的画风。
但是这么个硕大的金疙瘩漂浮在外,实在太危险了!
最关键的是——要加快完成叶离同学与索托斯军校的绑定。
·
“叩叩!”
个人休息间的门被人扣出动静,陈曦起身去见来人。
休息室的门在陈曦的许可下自动打开,来人正巧是刚才话题的主角,乌黑的发,漂亮的茶眸,清冷疏离。
正是叶离本人。
·
五个小时前。
叶离单纯地愣坐在自己的实验室内,桌上散开的是一堆研究资料,被打开的虚拟屏幕上记录的是各种实验数据以及之后满当当的实验计划,虽然依然是往日潜心研究时的布局,但她此时却没有任何研究的动力。
这对叶离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事,可现实就是无法集中精神。
她坐在座位上,越想越觉得胸口闷得很,甚至隐约有种闷痛的感觉,仿佛四周有座无法被看见的透明屏障正不停地冲中间收缩,变小的屏障挤压着当中的叶离。
叶离以这样的煎熬的状态自闭了数天,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猛然起身,毫不犹豫地朝外头的某处房间走去。
她敲了敲那扇紧闭的门,等门开后自然地抬步走了进去。
“有困难的事?”
傅以遂不似寻常的寡言,难得主动开口向她询问。
叶离直率表示,“我想让你帮我估计下一笔交易的成功率。”
两人之间拥有不少共同的秘密,且经过两次精神力锁定的缘故,所以她并未委婉地请求,而是直接表明来意。
“是很严重的事吗?”他问。
叶离沉思片刻:“按照我师父的判断标准,事情可小可大。”
“我也没打算要谁的性命,只是想让一个小偷归还失物。”
“这算过分吗?”
她歪头不解地询问。
从字面上单纯理解似乎并不是大事,但……“失物?”
叶离将垂落的手轻巧地旋转,摊开掌心,露出枚嵌在皮肤上的小芯片,在精神力的驱动下芯片开始浮现出蓝紫的精细纹理,几秒钟后,逐渐变得立体,随即就在小芯片上支起小金字塔的模型,细丝状的精神流沿脉络轻快地滑动,是台隐蔽型的信号隔离器。
看来事情很重要,傅以遂并未阻止她的一系列动作。
他安静地看她完成极其完备的防护措施,等她的继续。
叶离布设完成,又仔细地全方位检查后,才一字一句的:
“有小偷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精神力,所以我想问对方讨要呀?”
“但是我贸然出手的话担心被反咬一口,想问问你怎么样能借索托斯军校的势狐假虎威一把,又没想要对方的命,只是取回被盗窃的精神力而已,应该简单的吧。”
傅以遂:“………”
虽然物归原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当物跟精神力画上等号时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精神力的折损虽然不等于收割生命,但也大差不离了,怎么在她口中轻描淡写地就像是问邻居家的皮孩子抢回糖果似的。
“那个人就在联赛?”
联想曾经在冰冷实验室群的点滴片段,他没有直接决绝。
叶离双眸一亮:“对!”
她一双漂亮的茶眸微弯成月牙,模样上令人愉悦讨喜。
但茶眸深处喷吐出的仿佛淬了毒的墨绿,深色的漩涡内甚至融出一丸深不见底的墨黑,杀气根本难以抑制。
“可以大概告诉我缘故吗?”
叶离再与其签订精神契约,“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应该知晓,你我相遇的那个实验室,被联邦官方定义代号为青苗实验的地方,它所属的实验组织并非其最初的存在,它最早的标记是我们在入学联赛时见到的三根鸡爪一样的图案,也就是说前身与后来再组。”
“……那个追求各种极限、创新编组新基因片段等等实验目的的地方,简单可以分为前期与后期的存在。”
“我是短暂前半部分唯一算是成功的实验体,因为实验成果的不可复制性、对外界干预全面排斥性与打破平衡状态会带来更大DEBUFF而放手,将资料传给后期。”
“那么……”
“投资了那么多金钱与动力的第一代实验总负责人退隐转手时,会有捎点好处走的前提,就轻而易举地拱手相让?”
“那个人原本只是精神力E级,但有个坏胚老头榨干一批实验体的所有价值,让他的宝贝孙女一跃成为A 的人上人。”
“这种不要脸皮的小偷,我问她要回不属于她的东西过分吗?”
叶离说话的时候一双茶眸清透干净,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残忍,虽然口气是询问,神态却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很明显的。
叶离的询问只是一种礼貌,一种使计划更完美的意见聆听。
至于她真正要做的事情早已决定,并不在她询问的范围内。
傅以遂眼睫微动,“你能确定对方也会参与征召?”
叶离:“尝过蜂蜜的甜美滋味,怎么会不想尝上第二口?”
第二口!
傅以遂眉峰微拧,很快反应过来,那两扇表面圣洁典大门上熟悉的精神力流动气息,他虽然当时被捕捉,却没有像叶离头几批实验体一样在上头浸泡在其中成为案板的猪羊,有些事情并不像她一样敏锐。
他朝叶离询问,“你之前说的交易。”
叶离格外坦荡,“我要剩下的漏网之鱼接受应有的惩罚,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可以给出半跨跃式的机甲的方案。”
“现在的机甲使用对军校生的精神力匹配度的要求非常严苛,完全驾驭跨跃大等级的机甲会损伤军校生的精神力,但如果只跨等级内的小等级,例如以一名A---精神力等级的单兵来操控A 等级的机甲的话,或者单纯以更换调整机甲中的部分武器乃至零件以提升操控机甲等级,增加战斗力和变化性又会如何……”
她停顿的恰到好处,虽然没有延伸下去,但傅以遂知道她必然已经有所成功了,毕竟标志性的君主刃摆在那。
他忍不住失笑:“机甲系的院长恐怕会彻底地疯魔。”
“单兵系的院长估计得每天蹲守在你宿舍门口要定制。”
叶离认真:“这么说他们会心动?交易可以达成是吗?”
傅以遂眯眼:“你的价值远比你以为的更甚,不提什么新技术和新发明,单凭你在君主刃锻造中能够锻熔制作星棱晶体的我能力,索托斯军校就已经举手投降了。”
“你对星棱晶体的价值还是没有确切的认识,小叶离。”
他难得带有戏谑口吻的调侃让叶离觉得有点小不爽。
她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弧度,非常主动地伸手抓住他的手,“对于感谢你帮我牵线作保的谢礼,我愿意分享一段宝贵的经历给你,就当作是中介费了。”
傅以遂:“……”
他自然感知到某人笑意下的阴凉,只是来不及作反应就被一股庞大粘稠的力拉扯落在一片别人的记忆碎片上。
滴答。
好似水滴轻盈地落在平静湖面上所发出的空灵佳音。
他只觉得一声水音毕,眼前的迷雾才缓缓地被拉开序幕。
赫然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副模糊却格外熟悉的场景。
也是。
满打满算一礼拜都不到的功夫,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如何不让人记忆犹新,浑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圣洁的大门,生机的苗,收割的镰刀,慈悲得林人发笑。
眨眼间圣洁纯净的薄纱被茶绿色所寸寸侵染蔓延开来。
一片一片的染成。
又有一抹暗沉的墨绿随即再度涂抹在这幅诡异的画卷。
渐渐地,落在叶离双眸中的画面不差分毫地落在傅以遂的黑眸中。
不再是皑皑纯净的终年山雪。
不再是奋力生长的倔强幼苗。
甚至不再是令人心生蓬勃希望的温柔和善的绿色。
终年不化的山雪变成了血肉筑成的死山,努力成长的幼苗变成了顶着残破叶片的赤绿杂草,充满希望和平的绿早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赤红所完全洗劫。
红!
赤红!
刺目的红扎得人眼睛生疼。
但傅以遂并未放弃继续,叶离也在继续展开隐秘的真实。
“扑通。”
“扑通。”
好似心脏在沉稳地跳动,仿佛脉搏在有力地跳动。
伴随着如击鼓面般颇有规律的节奏,那隐藏在皮肉下庞大血管族群也不再遮掩伪装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让人瞬间密集恐惧症爆发的长线密密麻麻地爬满两片门扉,银红的长线比命运的纺锤线更为蛮横霸道,毫不掩饰地紧锁住生死的咽喉不肯松缓分毫的劲力。
是红线。
是血线。
是残破幼苗被天降的赤雨扯破叶片、腐蚀叶脉生机的命线。
散去雪山劲草的伪装,内里的真实全是血淋淋的被自愿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