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决明昏倒以后,老郎中似乎更是小心翼翼的,每日晚上总会给决明把脉,调养身体,这种出血昏倒症状也不曾再复发过。
隔天醒来,决明只觉得神清气爽,站在屋子门口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丝毫不记得自己曾晕倒过,还吓坏了众人。
春耕时间还有好几天,决明起来的时候,爹娘见他没事,便早早的出了门,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米粥,一口喝了下来,揉了揉肚子,转身走进江问玉的小屋。
那个木色的轮椅就摆放在江问玉的床头,床上的人似乎早就醒了过来,呆呆的看着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决明进来,只是瞟了一眼,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轮椅还不错吧。”决明得意的一拍,往江问玉的床头一坐,扬起唇角,满脸笑意的望着床上的人,手指轻动,拨开她散落在脸上的碎发。
江问玉似乎并未领情,脑袋一转,躲开他的手,闭了眼睛,道:“你不去休息,跑我这里作甚?”
“大清早的,我才刚睡醒,为何还要去休息啊?”决明见江问玉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又不知哪里惹到了她,尴尬的轻笑了一声,问道。
“你不记得自己昨天晕倒之事?”
决明恍然大悟,心下以为是她在担心自己,便开心的说道:“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气血两虚造成的,非是什么大事,无碍的。”
“还有呢?”
“还有什么?”决明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江问玉看决明好似真的不记得,扭过头,盯着决明的眼睛,道:“那我问你……”
“好,你说。”决明饶有兴致的盯着扭过来的江问玉,笑道。
江问玉看了看决明的模样,白了他一眼,才缓缓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噗——”决明听到江问玉的话,差点将自己刚吃的饭都给喷出来,随之笑得的弯了腰,眼泪都快流了出来,道:“我除了眼瞎,还有什么隐疾?”
“真没有别的隐疾了吗?”江问玉倒是一本正经的,看着笑得肚子疼的决明,她却还是板着脸,认真的问道。
“若是这样说的话,还真的有!”决明看她的模样,眼睛一转,想到女儿身的自己,便强憋着笑意,学着江问玉板着脸的样子,继续道:“不能男人,算不算?”
“不能男人?”江问玉瞬间瞪大了眼睛,从开始的疑惑,变成了震惊,脸上渐渐也染上了红色,不可置信的盯着决明,久久没有回一句话。
虽然在决明预料之中,可是还是被她看得有些脸红,尴尬的摸了摸下巴,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但也没法去解释,本来说的就是真的,自己是个女子,又怎么会男人。
决明看着如此模样的江问玉,话锋一转,站起了身,在她异样震惊的眼光中,走到昨天刚做好的轮椅面前,道:“你再躺一天,我今天给它上了漆色,就大功告成了。”
江问玉眼神复杂的上下扫着决明,本以为只是受过什么伤,或者是中过什么其他的毒,哪曾想,还问出来了这个,想着,自己的脸便烧了起来。
“我的傻姑娘呐,你现在别瞎想了。”决明围着轮椅又检查了一圈,道:“先说说看,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再修一修,等上了漆,就不改了。”
“啊?”江问玉回过神,反应过来他的话,才回复道:“没——没有了,很舒服,多谢。”
“有这么难以置信的吗?”决明见她还停留在刚才的世界里,不由得一笑,道:“难道还有什么比我眼瞎,比你残疾更悲伤的事情啊?”
江问玉刚想回话,听到决明的后半句——你残疾的话,硬生生将话茬咽了下去,狠狠地瞪了决明一眼,道:“对,你就是眼瞎。”
“对,我就是眼瞎,不然怎么会看上你?”决明摆弄着轮椅,听到江问玉愤愤的声音,毫不在意的顺着她的话,接道。
“你说什么??”江问玉眼睛瞪的更大了,问道。
决明手一愣,原本的笑意也收了起来,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没,我先抱你出去,然后再上漆。”
“不是有轮椅……”
江问玉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便悬了空,双手直接攀上了决明的脖子,被决明抱到了门外的躺椅旁,
漆是决明早就买好了的,将江问玉放下,便拉出来轮椅,用一个毛刷,将漆慢慢的刷上去,待上漆刷均匀,再晒干以后,就大功告成了。
刷漆速度还是挺快的,只不过要刷好几层,一层刷好,再刷下一层,反复几次,才会有光泽,看起来更有质感。
那漆刚刷完一层,院子大门便响起了“叩叩——”声。
“我先去开门。”决明小心翼翼的将江问玉放在躺椅上,走到大门前,拨动着门栓,心里还有些不快,爹娘去春耕,还会有谁一大早的来串门。
打开院门,门口赫然站着一个身体圆润,似鹅蛋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大红的嘴唇,抹着重重的鹅黄,眉毛画的又细又长,身上还穿着似是过年才穿的新衣裳,一看就是“精心”打扮之后的大娘。
“王婶,你今天……这是有什么事吗?我爹娘不在家,有事改天再说吧。”决明看着面前让人反胃的老女人,话说完,便恶心的拉着门就想关上。
那王婶一把推开门,脸上带着掐媚的笑容,看着决明,道:“决明急什么啊,你爹娘不在,找你也行啊,本来就是你的事。”
决明看着这个恶心的妆容,再加上那个笑容,几乎要将晚上吃的饭,全部吐了出来,忍着呕意,问道:“那王婶找我什么事?”
“当然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那王婶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见决明还堵着门,毫不客气的便要推开往里面进。
“呃,王婶,你看我这瞎了一只眼睛的,哪会有人家看得上我,还是不劳您看人家费心了。”决明话说完,又要关门,却还是被这王婶推了开。
“你先别急着推婶出去啊,这次的姑娘保准你满意。”那王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真的不用……”
决明手把着的门,被这笑眯眯的圆胖王婶直接冲了开,跑进了院子里面,决明赶紧追了上去。
“哟,这是哪家姑娘啊,长得可真是俊啊。”那王婶径直跑到江问玉旁边,就想去拉江问玉的手,被江问玉一把躲开,才张口夸赞道。
决明看她的样子,几乎是有想把她踢出去的冲动了,可看着江问玉也是黑着脸,满是厌恶的表情,那要赶人的想法也被压了下来,只觉得这次,要有好戏看了。
“对了,王婶,你刚刚说,要来做什么来着?”决明挑起嘴角,看着那一直笑着的王婶,道。
“瞧瞧,婶也是老了,都把正事给忘了。”王婶对着大腿用力的一拍,好似瞬间想起来了什么,笑得更欢了,道:“我来看看你小子有没有相中的姑娘,没有的话,婶给你说一个。”
“王婶倒是先说说看。”
决明往江问玉旁边的小椅子上一坐,眼睛瞄了瞄旁边的江问玉,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便毫无顾忌的让王婶去细数那些姻缘。
“近的没有,远的一些村子,倒是有几家姑娘还挺合适的。”那王婶也瞄了瞄旁边的江问玉,扳着手指给决明数了起来。
“有一个长得标志,家里都是六个女儿的绝户,可以考虑一下,还有邻村铁匠铺女儿,就是有点虎背熊腰,但是家境还不错,人也能干。”这个王婶看着决明没有表现出来一丝好感,又说道:“还有距离三十里外的小村,有个员外,想要招个女婿,但是这女儿就是总生病,不能出力……”
“你们谈事情,可以去屋子里面吗?”江问玉看着一左一右紧紧围着的两个人,脸彻底黑了下来。
“那要不我们去里面谈?”那王婶倒也不客气,见江问玉黑了脸,还是肆无忌惮说着。
“那个王婶,不如我们改天再谈吧,等我爹娘回来,这婚姻大事,怎么都要听父母之命的,你说是不?”决明看着江问玉已然是不开心了,便应付着王婶,招呼她出去。
“也对,等你爹娘回来,我再去找你爹娘谈,这些大事,还得你爹娘做主。”王婶来意已经说了,又听决明这样说,也不再纠缠,道:“那婶先走了啊。”
“嗯,改天聊。”决明抿着嘴笑了笑,看着黑着脸,貌似吃醋的江问玉,不知为何,心情一阵舒爽,看着要走的王婶,竟觉得没那么恶心了。
江问玉瞟了一眼满面春风的决明,还有那转身欲走的王婶,一直不开口的她,突然冷言道:“这位大婶怕是要多多操些心了,他不能人道。”
那已经要走的王婶,被这句话惊得瞬间转过了头,脑袋都快转了一圈,回头再看决明,整张脸都绿了,这惊吓,岂止一星半点。
“你……我我——”决明看着现在又没表情的江问玉,还有王婶那可怕的脸,突然变得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