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五月初，张悯之连端午都没来得及过，便匆匆领命踏上了前往钟离县的路。

对此，稍稍知道内情的人无不感叹张悯之好命，真是福兮祸兮，福祸相依。

原本被人占了殿试的名额，还因此被打断了腿，不想峰回路转最后陛下亲审此案，还了清白不说，命好到竟也借此入了陛下的眼。

一入朝便供职御史台，这才没多久又派他出京刷业绩，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对此，京中不少世家也是蠢蠢欲动都想在他身上下一注，毕竟这人身前的路可是一眼就能望见的青云大道。

恰好，他未娶妻，家世也不显。

若是能借姻亲婚事拉拢一番，那这舍一个女儿的代价比起未来的收益可是小多了。

无奈这人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一一全都推脱了。

谢道清知道这事时，对着身边的裴珺吐槽道：“你们这些世家果然都差不多，看见利益就像恶狼见了肉，什么都忘了。”

你们？

裴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快道：“臣又成你们了？”

谢道清本来就是随口一说，见他看过来，无辜道：“本来就是，你们河东裴氏难道不算世家吗？”

裴珺盯着她看，凉凉反问道：“臣不是一直向着你吗？”

又转过头，收回视线，似轻笑了下，道：“陛下是不是更担心张悯之？”

谢道清眉心跳了跳，反问：“我担心什么？”

“担心张悯之做了哪家的女婿，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在意人家的姻缘。”裴珺脸上挂着温和的假笑。

谢道清坦然同意：“我确实很在意，也不太想看他和世家卷在一起。不过不是出于个人私情，世家势力盘踞朝中多年，我实在不想看其再壮大下去而已。”

说着又将箭头转移到裴珺身上，微微一笑：“不仅他，今日我也听说有其他人在大街上被某家贵女堵了，听说是想逼婚。”

其他人闻言眼都不带眨的，轻轻拍了拍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袍，淡淡回道：“其他人拒了。”

谢道清觑了他一眼，笑笑：“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着急，族中不催吗？”

裴珺闻言不假思索答道：“族中无人敢催我。”

谢道清微微一笑。

好了不起啊！

她的境地就不一样了，只道：“今日刚好又有上奏催我，我不知我还能抵住几日。”

真是不幸，望某些人周知。

此话一出，裴珺稍顿了片刻，心中开始天人疯狂交战。

他在心中质问自己：你不行，难道你还要让她也不看别的选择吗？

如果眼睁睁地看着她孤苦一生，何其残忍！

可脑海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原本一件事，世间万事自有秩序存在，按理说他身处凡间，明明为凡人之身，那他为何不可以由心而动？

两全之法也许有，只是他从前关心则乱，从来没有从这方面想过而已。

凭什么他们的命运要由上天早早定好？

……

没过几日。

通过吏部擢考留下来的三位女官进入宫中，梁迩正在其中。

剩下的两位与梁迩未婚的身份有所不同，一位是刚刚还俗的女道士，名杜令仪。出身显贵，大母乃是和章德女帝同父的秦国大长公主。杜令仪及笄后自请出家，因行事向来大胆出格，一直是上京城中有名的贵女。

还有一位是孀居多年的夫人，叫章柔和。早年有才名在外，丈夫去世前官至一州刺史。

此次女官遴选，入选名单来自三个方面，除了世家高官自己上条陈推荐族中人选，还有个别贵女自己就有资格上奏自荐，再就是谢道清下令让吏部的人从全国广选有才名也有意向的女子入京。

而最终这三位确定下来的人也确实分别来自这三个方面。

因本朝除了负责后宫事务的部分女官外，并没有明确面向前朝的女官制度，谢道清想了想只好从后宫内命妇的品级对照一下。

在她的身边品级太低了不好，太高了也不合适，便干脆取了中，都封为五品才人，日常待遇俸禄也比照其例而来。

梁迩坐在下首，对谢道清乐道：“那臣岂不是只比臣父的工部侍郎低了一品三级而已。”

阮思茂听到这话不由得取笑道：“说不定你哪天就比梁侍郎还高了。”

其实，梁迩刚到宣政殿时是吓了一大跳的，彼时她候在殿前等着宫人进去为她三人通报，不过一瞬就见殿中走出一人，看着她几人笑道：“陛下有请。”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又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梁迩知道自己的记忆一向好的很，看到他立马就想到前些日子刚与这人一起吃过饭的情景，再和脚下踩着的地盘一联想，惊魂未定道：“你……这…你到底是何人？”

站在她身边的杜令仪到底与她不同，她是见过阮思茂几次的，奇怪地看她一眼，淡淡出声为她解惑：“这是陛下身边的阮少监。”

梁迩闻言更加语无伦次了，“那…上天…我…你……她是…？”

说到这，她似想到什么，惊呼一声，不敢置信道：“她是陛下？”

阮思茂笑着朝她点点头，都到眼前了也没必要隐瞒，于是道：“梁娘子真是聪慧过人。”

梁迩得到确切答案，再想到前些日子她闹的乌龙，当着本尊的面夸本尊……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场的杜令仪和章柔和也不是傻子，听到这话立刻就知梁迩应是在别处见到过殿中坐高台的那位。

梁迩进殿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是飘飘然的，她同其他二人一同稽首拜倒在地，待再抬起头脑袋才算彻底接受了谢娘子就是陛下的这个消息。

而谢道清一如上次一般，嘴角含着如春风般的微笑，和善道：“梁娘子，好久不见了！”

梁迩有些拘谨，“前些日子言辞稍有放纵，还请陛下恕罪。”

谢道清问道：“你想怎么恕罪？不如遣你回家，我再选个人来。”

“啊？”梁迩自然不愿意，闻言立即拜倒在地，苦着脸道：“那还是请陛下多宽宥一二吧。”

谢道清大笑，“开个玩笑而已，你们都是好不容易擢选进宫的，怎么会遣回家。全都坐下吧。”

之后谢道清又将目光投向杜令仪，问她：“你不是喜欢做你的女道士吗？这番怎么想起来进宫做女官了？”

谢道清与杜令仪也是认识多年的旧友，小时候杜令仪常常跟着秦国大长公主进宫来。谢道清登基前两人偶尔还有时间会在一处玩，前几年她出家时她刚刚登基，杜家还特意派人进宫来求她下令不许杜令仪出家，她没有答应。

选择尊重杜令仪的选择。

杜令仪对于她的问题，笑的无拘无束道：“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我出家也不全是想做道士，不过找个由头不嫁人罢了。”

一旁的章柔和深表赞同，想起她的闺阁时光，笑道：“嫁人的日子确实没有不嫁的日子好过。”

若不是此番陛下擢选女官，那她此生怕是只能在世俗的眼光中被迫抱着亡夫的牌位和幼子过一辈子了。

后面几人领了旨意后又说了会话便散了，刚入宫各自还需要安顿安顿，谢道清也不求她们进宫便立即上岗就业。

何况，她对几人的考量安排也并不一样。

她们走后，谢道清思虑一番，宣了一批朝臣来。

人并不算少，主要是三省长官连同六部尚书侍郎。

谢道清坐在殿中，待人都来的差不多了，直接开门见山通知道：“朕决意改兵制，今日叫众卿过来是想一同商议商议。”

此话如同大石块坠入平静的水面，顿时众人心中都激起一番惊涛骇浪。

裴珺听到这话忽地抬起头望向谢道清，心道该来的一天果然来了。

只是这天来的未免太快了，他的两全之法还没想到。

只是还好，他还留有时间。

中书令苏平章闻言皱着眉头，深呼几口气，率先不满道：“陛下这是要来哪一出啊？好好的为何要改兵制？”

他实在不赞同在面上安稳的事上大动干戈。

谢道清早猜到此事不是一帆风顺，循循善诱道：“中书令，朕并不是一时意起。”

说着拿着一张字条，展开在众人面前才开口道：“这是今早送来的飞鸟传书，北卫国君已于四日前崩逝。”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兵部尚书姜德年站出来，开口道：“陛下，臣明白你的意思。北卫眼下政权交接势必会乱个几年，若是想有所行动，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我朝兵制也确实有不足之处，且兵制沿用多年，各方面多有桎梏。可……说改就改，未免太冒失。”

这话意思就是他不赞同。

姜德年又道：“兵制若是真改起来，没个三五年改不出来，各种政策也要跟着改，还有适用阶段，这都会影响军队战力。眼下虽北卫国君崩逝，可说到底拖不了几年。陛下也知道这几年北卫对我朝虎视眈眈，不知哪天就卷土重来，到时战乱一起，哪里还能顾得了改制的事情！”

他这话说的已是很直白了。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要说朝中谁对这方面的事情最了解，那必是任职兵部尚书将近十年的姜德年，他一开口，原本心中都不赞同的人都借此纷纷表示反对。

毕竟改兵制可不是小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改不好，可是会引来灭国之灾的。

有人见裴珺对此一直不说话，也没主动说支持改兵制，又想到他曾经教导过面前的陛下几年，心想他说的话也许陛下会听。

思及此，于是主动问他：“裴侍郎是不是也不支持改兵制？”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毕竟若是和谢道清较为亲近的裴珺都不支持，那这件事她就是孤军奋勇，坚持不了多久。

谢道清随即也反应过来，紧盯着他，满怀希翼的等着他的答案。

又声音轻轻地也问了一遍，“裴侍郎是支持朕的吧？”

看着她孤立无援地夹在朝臣中，听着她犹疑的声音响起，裴珺抬起眼认真地注视她，缓慢道：“是，臣支持陛下改兵制。”

众人闻言，都心中不快，高高在上指责道：“裴侍郎还年轻，是不知道兹事体大。”

这话表面上在说裴珺，实际上却是在暗指年轻的君王行事鲁莽。

裴珺已选择和谢道清站在一起面对此事，闻言略微蹙着眉，冷着脸道：“改兵制虽事大，却不是不可行。都一味只说改不好，却不说改的好如何。目前一切都还未动，只是提出而已，没说如何改，各位怎么就这么笃定改不好？”

“诸位大人年纪大了，行事瞻前顾后不说，想法也未免太过悲观！”裴珺面无表情地将话又送还给他们。

叮！已触发主线剧情！

（等我睡个觉，再精修这章，看字看的眼睛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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