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个要戳碎屏幕的力道挂断电话后,封愁看手机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什么仇人。
白悠本来就因为被吵醒而不爽,结果这家伙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变成了这么一张臭脸,他顿时就更加不爽了。
不爽的白悠摆出了比封愁更臭的脸色,“你是来拿你的行李和家具吗?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的,为什么你家里人还要把这些东西都强行送过来,我连拒绝都不行?”
封愁阴枭的目光投向白悠,像猛兽盯着猎物,正琢磨从哪里下口最好。
看上去苍白而羸弱的白悠却也倔强地迎上了封愁的视线,而不是移开自己的目光。
对峙片刻,封愁却忽然笑了,笑得看上去都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不知道么?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家了。”
说完,他就一把推开白悠,越过玄关,皮鞋踏上一尘不染的地板,径直走进了客厅。
环顾四周,将硬装完成却还空荡荡的一楼打量一遍后,他才问道,“亲爱的,你把你老公的行李都放在哪了?”
封愁是故意这么说的,而白悠也成功地被恶心到了。
“放到地下室了,你要从房子后面车库的门进去,房子里是不通的。”
白悠站在原地硬邦邦说道,并把封愁没有完全关上的大门给彻底打开了。
意思十分明显,请他赶紧滚蛋。
但封愁怎么可能乖乖离开呢,他于是拿出自己在夜店里的那副风流纨绔的模样,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哦亲爱的,难道住在一起的第一天,你就舍得跟老公分居么?”
看白悠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最后却只能化作胸膛剧烈的起伏,摆出一副被气到弱不禁风的模样,抬起手臂,指向室外。
“地下室入口,出门右转。”
白家小少爷算是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封愁看着他宽大衣袍对比下的纤细手臂,不知为何,心中产生了些许于心不忍的感觉。
这可是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有过的体验。
封愁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也顾不上深究白悠似乎是早有打算才说出来的话,就一脸狼狈地夺门而出。
按着那小子的指示,封愁绕过别墅,来到了他所说的那个车库的门前。
这里的构造其实是整个社区最特殊的存在,虽然独栋,却有着其他别墅没有的下跃结构。
即正门进去是一楼,而从车库这边的门进入,来到的则是别墅的地下一层。
封愁现在正盯着车库卷帘门旁边那个安了个密码锁的大门发愣,因为他忽然想起来,白悠并没有把密码告诉他。
这种屁事他倒是没放心上,封愁稍微用了点小手段,就成功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除了回荡在毛坯地下室的脚步声以外,这里空无一物。
封愁在地下室里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终于在隔壁的车库里,发现了自己的行李。
一大堆纸箱子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好几个箱子都从角上裂开了。
但这还不是让封愁最生气的。
最外侧的那个箱子下方,有一个不太明显的破损,破洞周围还有好几个乱七八糟的脚印,一看就是有人在拿箱子泄愤,却因为力道不够,踹了好多脚才勉强踹破了点皮。
封愁冷笑一声,白悠,这可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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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封愁彻底打发走之后,白悠长长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实在是这家伙上门太突然了,甚至比前一天那些运送行李的工作人员来得还要突然。
也幸亏是昨天白悠忽然心血来潮,想要自己试试给地板打蜡,热火朝天地从白天一直干到搬家工人上门,才没有让他们扑了个空。
作为白家孱弱的小少爷,自然是不会露面的,他只是打开对讲告诉搬家工人,把东西扔到车库里就行,然后帮他们打开了车库的门。
为了娇纵任性的人设不倒,白悠还特意去给封愁的行李上留了点痕迹,小心控制着力道,不能一脚一个窟窿。
但不得不说,当初为了省事封住地下室内部通往楼上的门,真是个正确得不能不能再正确的决定。
虽然之前封老爷子和自己爸妈都打电话过来跟他说明过情况,白悠还是觉得,按着封愁的性子和两人相看两厌的情况,这家伙肯定巴不得赶紧把他的东西都搬走,然后另寻住所。
至于他为什么会突发恶疾并决定赖下不走,白悠表示,想不通,也懒得想。
随他便吧,只要他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和自己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白悠也并不介意让封愁暂时住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
反正房租什么的,直接管封家要就好了,封老爷子就是看在面子的份上,也不可能不给的。
但是白悠错了,错得夸张,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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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抡大锤的声音贯穿楼板,从地下室一直传到三层露台,让整栋别墅都跟着震颤。
白悠手里拿着一支沾满颜料的画笔,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白墙。
墙上本来打算画的是一副仿神奈川冲浪里的浮世绘,而原本海面上浪头下的黑色小舟,现在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震颤,而抖成了一个模糊的黑斑。
一想到修改这副特殊颜料的装饰画需要多花费多少功夫,白悠气得直接捏断了手中的画笔。
“咔嚓。”
画笔的残骸从手中掉落,白悠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按捺住直接从围栏翻下楼去的冲动。
楼下抡大锤的“咚咚”声依旧在继续,整栋房子依旧在震颤,白悠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恨恨地踹了一脚地上的两截画笔,把断笔丢进垃圾桶,地上的颜料痕迹擦干净,白悠才回到了室内。
将工装换成大一码的家居服,再披上一条巨大的披肩,穿上一双毛茸茸的室外拖鞋,cos成病弱小少爷的白悠,就慢慢朝着地下室的门走去。
敲门的声音自然会被震耳欲聋的大锤声给盖过去,所以白悠根本就没敲门,而是输入密码,打算直接进去。
没想到,密码锁毫无反应。
白悠皱起眉头,伸手一推,门开得安静又丝滑。
锁已经被彻底破坏,看上去似乎是什么高温的东西把锁簧给整个熔了,也让白悠的眉头皱得更紧。
不过暂时不去考虑这些细节,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解决。
地下室里现在烟尘四起,所有人都戴着口罩,穿着工作服或旧衣服,两个装修工轮着橡皮柄的大锤子,你一锤,我一锤,“八十!八十!”咂得正起劲。
白悠被扬起的烟尘呛得直咳嗽,但咳嗽在这震耳欲聋的砸墙声中,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
直到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室,甚至盖过了砸墙的巨大噪音,工人们才一脸错愕地停下了手中的锤子。
一边咳嗽着,白悠一边关闭了房屋新安装的警报系统,也才让地下室的人,第一次注意到他。
“你是……”其中一个工人谨慎地问了一声。
还没等白悠回答,封愁不耐烦的声音就隔着口罩响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我好心收留你,可不是让你来拆我房子的。”白悠一边咳嗽着,一边将话说了出来,听上去就脆弱得仿佛一朵风吹便会折断的小白花。
封愁眉毛往上一挑,冷笑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毛坯房不装修,你让我睡水泥地吗?”
“可是,那也不能……”似乎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小少爷一副被问住又不甘心的样子,连话都变得支吾了起来。
“而且你不是也在楼上装修呢?我都听见电锤声了。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封愁则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变得愈发的挑衅。
“你咳咳咳咳咳咳……”白悠显然是被气急了,刚脱口而出一个字,就被剧烈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惊天动地的咳嗽,止不住颤抖的肩膀,在宽大衣服中显得分外单薄的身躯,因为咳嗽而泛红的眼眶,都让在场的工人们眼中露出了不忍之色,他们不自觉便开始愧疚,甚至有了结账走人的冲动。
这样可怜的人儿,不应该受到噪音这样的折磨。
封愁眼中也露出了些许恍惚之色,却在余光瞥见白悠正奋力掐自己大腿的时候,那点恻隐,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就说么,妈的小绿茶!
于是封愁便换了表情,抱起双臂,老神在在地看着白悠演戏,仿佛在看一只长得漂亮的小猴子。
大概是对方的神色让他终于演不下去了,白悠最后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你这是胡搅蛮缠!这是我的房子,你不能再接着拆墙了,就这样!”
咳嗽收放自如,说得斩钉截铁,他就直直地站在原地,不允许工人们继续装修,等着封愁妥协。
封愁耸了耸肩,却直接拽起他的手腕子,把他从地下室的大门甩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了个严实,白悠转过身想要重新进去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推不开这扇明明锁已经坏掉的大门了。
工人们看着封愁十分轻松地用两个装满建筑垃圾的编制袋子把门彻底堵上,回头便一脸轻松地大手一挥,“继续。”
两个工人短暂对视一眼后,就再次抡起了大锤。
“咚!咚!咚!”
整栋别墅,继续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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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锤轮完上电锤,电锤放下接电钻,地下室的装修从上午开始,一直叮叮咣咣到深夜。
半夜时分,在电钻工作的间隙,地下室的大门被用力敲响。
“请开一下门,我们接到报警称有人扰民,需要核实一下情况,请您配合!”
两个带着执法记录仪的警察,正站在地下室的门口。
门开了,封愁皱着眉探出头来,将两个警察上下打量了一番。
警察们对他这个冒犯的眼神多少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按下不满,准备例行询问。
还没等他们开口,封愁却抢先用更加冒犯的语气问道,“谁报的警?这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扰哪个民?”
“我报的警。”
白悠一脸不高兴地出现在警察们的身后,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