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里,天剑宗宗主坐在上首,剑一峰的峰主——秦越长老坐在上首左侧次尊的位置,右侧则是云岚霏,以及各殿的长老在下首一一就坐。
顾怀卿站在正中,身姿挺拔,一袭白衣飘逸如风。
肤色冷白,眼神冷冽又深邃,抿着薄唇透出一点淡粉,带有一丝冷意。身型修长均匀,又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怀卿,恭贺你今日出关,修为晋升元婴!”坐在上首的宗主先发话,底下的一众长老也随之附和着道喜。
“多谢宗主和各位长老!”顾怀卿微拱手道谢。
这时,云岚霏站起,把一个匣子递给他。
“怀卿师兄不必客气,这是……”云岚霏甜笑出声,“这是我恭贺你出关的礼物,你看看。”
“谢云师妹,怀卿心意领了,礼物就不必了。”顾怀卿没有接过。
一时,云岚霏只能伸着手,一脸为难。
场面略有僵持。
这时,一声哈哈大笑,剑一峰的峰主秦越长老打破尴尬,对云岚霏说:“怀卿想来是怕破费罢。”
“怀卿没事,收下吧,用的到。”
顾怀卿才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匣子,“谢云师妹。”
云岚霏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
“掌柜的收钱!”
穿花布衣裙的妇人边掏钱边喊到,一抬头看到一张清丽的芙蓉脸,粉光若腻,含笑望着她。
“客人稍等,掌柜有事处理,很快就来。”舒望玉细声道。
怎知,妇人听着这柔声细语,乐呵呵地说:“这店里什么时候多了个招人喜欢的女子!”
她找位置坐下,笑眯眯的看着舒望玉继续道:“没事,我有空可以慢慢等。“
恰巧,这时掌柜赶来,妇人只好慢吞吞给了钱,依依不舍地走了。
掌柜看着这幅场景,乐呵呵的笑到:“看来,舒娘子来我这小店,让我这小店添光不少!”
舒望玉低头笑道:“我才要多谢您,愿意让我留在店里做工。您人好,店里的阳春面也做的这么好。”
从她的钱被偷走后,她茫然地在城里随处乱逛,想着要找什么活计赚钱。
不知不觉,走到了上午吃过阳春面的小店门口。她鼓起勇气,进去试着问了问,当时掌柜刚好也在,就直接成功了。
掌柜和小二都对她很好,刚开始只让她帮着招呼客人。慢慢的她看多了,小二忙不过来的时候,开始帮着简单的上菜,收拾桌子。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住处,也不知道掌柜这包不包住。
她只好直接提出来:“掌柜,我初来天韵城,还没有安置住处,您可知哪里有宅子可以安置吗?”
掌柜一听,马上放下算盘,唤来在后院择菜的丈夫到前面收钱,然后拉着她的手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她又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都怪今日店里忙,事情多,都忘记问你了。”
“来,姐这就带你去。你包袱呢?”掌柜看着她空空的双手问。
“给,舒娘子。”
此时,店里的小二气喘吁吁的把包袱递给舒望玉。
舒望玉赶忙接过,刚想道谢,就被掌柜拉着要走,只能在转身之际,匆匆的说一句谢谢。
*
掌柜她脚步飞快,带她一路走一路说。店里的人都是在城里有住处的,不过她知道有个地方的院子很适合她。
一盏茶后,掌柜停住脚步。
眼前是一间被打理很好的小院,院里种的果树枝叶茂盛的都探出了墙外。
那还未成熟的果子还泛着青,但数量喜人,都争先恐后的冒出枝头,让人望着口渴,盼着就等秋收被采摘下。
“这原先是我和我长姐一起住的小院。后来她远嫁,我也嫁人,这小院就空置下来了。”
掌柜望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眼里带有怀念得说道。
“看来,你和这小院有缘,以后你就住这吧。”
舒望玉受宠若惊,虽很喜欢这院子,但她还是连忙摆手,“掌柜,这么好的院子,让我住下不太妥。”
掌柜看着她,只是温和地看着她说:“没人住,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
舒望玉懂了掌柜的意思,向她郑重地行了行礼。
掌柜上前把她扶起,“以后,你就在这住下就好。”
“谢掌柜。”舒望玉感激得看着她。
日光逐渐变淡,掌柜看了看天色,她还要回店里,临走交代舒望玉说:“不阻你休息了,你明日准时到店里就好。”
完了,又把她送进屋里,打了个招呼关上院门就走了。
*
掌柜给她安置的院子极好,她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白日在店里,晚上就窝在自己的小院。
舒望玉在忙碌中找到归处,那些过去的人和事都渐渐埋没在日子里。
这天,她照常的早早来到店里,今日的客人依旧很多,她忙碌了半天,到中午才有空歇下来喝口茶水。
太阳高挂,平静闷热的空气中,似乎隐藏着一丝让人躁动不安的感觉。
掌柜看她忙了半天,提议她累的话,到店里后院歇一会。
今日这半天,她实属累着了,没有拒绝。刚想起身时,门口一群人闹闹哄哄的想闯进店里,店小二在门口伸手想拦住。
只是,这群人不罢休,大咧咧地闯进店,嗓门很大的喊。
“就是这家店,我娘子吃了就上吐下泻!”
“我家丈人也是,平日最喜欢吃这里的阳春面,结果吃完没多久,回到家就吐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啊!”
“我家也是……”
“就是吃这家,然后……到现在还卧床不起……”
此起彼伏的控诉声!哭喊声!充斥人的耳膜!
店里客人看这场景,有些吃的差不多的吓得大喊赔钱!有的大呼倒霉!
各别没上菜的庆幸后溜走,还有几个不信的老顾客看着气煞的众人,只能留下钱匆匆离开了。
“各位客官!!!”掌柜一掌拍在桌上,喊道。
一群闹事的人停下喧闹。
“小店勤勤恳恳经营十年,在天韵城不算是多出名的店,但是在这街上也是有口皆碑,没有出过这种事,客官们是不是误会了。”
掌柜看着店里的一群人,劝声道。
这边闹事人群中,一个光头男人站出来,不屑道:“我娘子在这吃出了问题就是事实!误会?没有误会。”
“就是”
“就是”
在光头男子身后的人纷纷附和。
掌柜听到不解,但还是继续劝道:“我店里的饭菜自己都吃,有问题我们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
舒望玉在旁边,点头认同。
但显然这群人不信。
“看来是你们不敢认,那我今天就砸了这店!”光头男子举起手大喊。
在他身后的人也跟着一起举起手起哄。
“你们敢!”张掌柜的身子气喘得发抖,“小六报官!!我张仪枝做人做事,身正不怕影斜!”
在一旁一直防着这群人冲上来的小二,听到后,冲出店外去报官。
光头男人看着张掌柜和舒望玉,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就算你今日要报官也没用了,砸!”
在光头男人的令下,一群人看到东西就砸,好好的一个店,眼看着就要被砸的七零八落。
光头男人二话不说地掀翻一个桌子,木桌上的筷子被带飞。
那筷子就快要砸到舒望玉头上,她只好伸手挡在头顶。
一瞬,一道带有蓝绿渐变光的灵力拦住,筷子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上。
一个粉白身影的女子转过身,是云岚霏。
*
这时,小二也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身边跟着个衙门的衙役,张掌柜在家的丈夫也匆忙赶来。
衙役被店小二提溜一路,上气不接下气,随便看了眼店里的情况。
熟练的开始和稀泥道:“大家稍安勿躁,掌柜听我说,该赔偿的赔偿,该道歉的道歉,然后事情就了了。”
张掌柜听到想辩驳,刚想开口,一道娇媚声打断她,“赔偿?赔偿谁?这群人吗?”
衙役不耐地想看谁出声反对的他。
定睛一看,看到云岚霏一身不凡的装束,特别是她衣领天剑宗亲传的暗纹标识。
他立马改口到歉意地拱手说:“仙长好,小人不识泰山,这群人一看就是闹事的,我这就喊人抓去审问,还掌柜和贵店一个清白!”
一群闹事的人就这样轻易被衙门押走了。
张掌柜舒了一口气,感激的对着云岚霏说:“感谢仙长相助!感激不尽!”
云岚霏只是看着舒望玉,“不用谢,看到昔日友人有难,忍不住出手而已。”
张掌柜看了眼云岚霏,又看了眼舒望玉。
“原来二位认识,眼下店里乱,两位如要叙旧,可能接待不周。”
“没事,我在那日的客栈等你,望玉。”云岚霏看着舒望玉。
舒望玉也看着她双眼,从她眼里看出什么,于是点头应下。
她帮忙把店里的东西归置的差不多后,来到那日刚进城的客栈。
云岚霏坐在座位上,已经点好糕点和茶等她。
见她过来,云岚霏倒好一杯茶,放在舒望玉面前。
“喝喝看,这可不是店里的茶,这是我从宗里带的灵茶。”
舒望玉看着灵气四溢的茶汤,喝了一口,味道与在宗里的有些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没有修为的缘故。
她放下茶盏缓了缓说:“今日谢谢你。”
云岚霏摇了摇头,“我今日只是想出来散心,只是凑巧。”
她又突然噗嗤一笑,“就像上次那样,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是啊。”舒望玉点头,打了个哈欠。今日经历几番波折,她突然有点困。
这时,云岚霏眼睛凑近望着舒望玉,双目蒙上一层让人看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你说下山后与天剑宗再无关联,但我还是想问你几件事。”
“你说。”舒望玉又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
云岚霏眼光流转。
“你认识顾怀卿?”
“不认识。”
“那房间怎么有你的画像。”
“什么画像?”
“你是顾怀卿什么人?”
“顾怀卿是谁?”
“你知道……吗?”
云岚霏得到她一无所知的回答,不再浪费时间,眼睛又恢复平常的清澈。
她看着舒望玉困得快合上的眼皮,“时间不早,你可以回去了。”
*
夜半。
舒望玉是被渴醒的,她梦游般从床上起来,在桌子边摸索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一口喝干,但不太解渴。
她隐约感觉后背黏腻,看来都睡出汗了,于是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
对了,她怎么回到家来着?自己走回来的?她真是累糊涂了,怎么到家都忘了。
都喝两杯水了,怎么还是渴,又热又渴。
像被点火放在炉子里烧。
火?!
舒望玉一下子惊醒。
着火了!!!
舒望玉立马跑到房门用力推,门纹丝未动,又使劲推了两下,还是没动。
她四处寻找能用得上的工具,看到刚刚坐着的凳子。
拿起凳子朝门上狠狠砸了好几下,她头上的汗都流进眼睛了,还是无法撼动丝毫。
对了!
还有窗户!
她被热气烤得头昏,跌跌撞撞跑到旁边的窗户,她直接拿起之前砸门的凳子。
用力砸!
砰砰砰!!!
使劲砸!
砰砰砰!!!
被窗户反震的力道,差点让她手滑,她就快握不住凳子了。
「快点快点!」
她咬紧牙关。
电光火石间,窗户终于被砸开。舒望玉丢掉凳子,双手一撑,跳到窗外。
院子里已经全被烧起来了,那颗往日最茂盛的树,被拦腰烧断,着火的树冠,拦在院门口让里面的人出不去。
“有人吗?有人吗?”
“救命啊,着火了!救命啊!”
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的烧毁一切,烧毁这个世界。
小院外面,一群人拎着水,在慌乱地救火,但和火势比起来杯水车薪。
火越来越大,舒望玉被烟雾呛得无法呼吸,鼻腔全是烧灼的气味。
她所有力气在刚刚砸窗的时候就用完了,连靠着墙角的力气都没有。
靠墙的身体,体力不支的慢慢滑倒。
进气比呼气少,每一口气都艰难呼吸着,空气里全是让人呛人的烟雾,沉重的头颅终于支持不住了。
「好累。」
「我是……要死掉了吗。」
她好想合上眼皮。听说人死后会看到走马灯,那她回忆最后,怕是会定格在这片火海。
「不要啊。」
不要…………
最后。
一滴泪划过,舒望玉闭上眼睛,只留下一条干涸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