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900多年的西周,同姓不婚,便已作为婚姻制度确立下来。《国语·晋语四》载,“同姓不婚,恶不殖也”;《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载,“男女同姓,其生不蕃”;《魏书·高祖纪》载,“周制始绝同姓之娶。”
......
“嘭......噼啪,嘭......”身后的鞭炮与礼炮轰鸣持续。
玉飞的这一段自白费劲完毕,便被扰得很难再说什么了,几次开口,都被那噪响淹没得无影无踪。
而玉禅杵在那里,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别开、抹泪......抹泪、注视、又别开,显示着她还有着回应。似想开口,但亦被那噪响扰得纷乱,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喜炮似乎要永远地那么响下去。
二人干脆都闭上了嘴,就那么相望对杵......似乎......就这么永远站下去,也很好。至少,这样的世界,只属于二人。
但鞭炮声竟又变得那么短暂了,然后四周一切很快重归平静。
又静默了刻。
玉飞闭眼,深吸了口气......
“可是,我喜欢上哥哥了怎么办?”却是玉禅先开口了。
玉飞愣愣,话被堵得难以出口。再看她那样子、眼神,绝不是玩笑。默默,“我不是说了,我不能再......”
“禅儿是真的喜欢哥哥!”
话又被打断。让二人情绪,都绷得紧了,但玉禅没有多停顿。“很早、很早......从一开始,就喜欢哥哥了,所以......所以禅儿可以不再乎的!”
玉飞的心“咯噔”一下,仍旧是,被眼前这熟悉的“妹妹”撞了个满怀,是避无可避......更是难以承受之重。悠地,心脏开始暗暗绞痛起来。妹妹呀,怎么会如此卑微?直向人低头哀怜......是自己的过错。悠然,林姨的脸浮现,叫自己如何自处,难道不该自责么?
玉飞默默,竟又不由得眉头一皱,缓缓伸手按住了这颗心的悸动。它突然痛得更厉害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也跳出来瞧热闹,不受他阻止,恰如分手时她那毅然的决绝。
“哥”,那恙让玉禅瞧在眼里,有着担忧,竟还含了愧疚。.
这让玉飞更加无地自容......立刻掐灭心头的这般噪杂泛滥,深吸一口气,只集中于玉禅身上来。微顿,玉飞用最真挚的心,再次面对玉禅:“但我叫你妹妹,每一声,都是很认真,很认真的!”
玉禅愣愣,心中五味杂陈。也许前一刻她还觉得,她的这般牺牲,玉飞没有理由拒绝。如今听了才知道,简单的两个字,原来他竟始终如一地守着,认真而又固执。隐隐地让她心里温暖,同时又不可抑止地,品尝到了酸涩。
......
虽然这一点,她是早有想过。但还是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才决意把心底的那份温暖,狠狠地拿来堵这酸涩:“你不要忘了,我们终究不是亲兄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话一出口,或许玉禅就有了后悔。赶紧闭上眼睛,不去瞧“哥哥”的脸。她自己也道不清,将那颗一直暖暖呵护着她的心推走,是舍得还是不舍。
然后睁眼,她还是看见了,“哥哥”难言苦楚的脸,深深拧着的眉头,还有楸紧了胸口的手。肯定是将他刺痛了。
但玉禅已顾不得那么多,因为那从来都不是她真想要的。既然已经坦白,干脆就彻底一点,也不让玉飞停在那“兄妹”的迷茫里,赶紧还用生硬的话语撵他:“怎么,你没话可说了?”
“我......我......”这般狠心的话,玉飞真没想过,会有一天从“妹妹”嘴里说出来。但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所以他哑口无言。
干脆停下。只一静,便也了然了“妹妹”的决心。卑微得连自尊都舍弃,些许“逼迫”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但是,这并不足以成为玉飞的借口。“反正我对妹妹的心,确是天地可鉴!”
顿了顿,更还主动收起了烦躁,又缓和了语气,轻轻来述说,“如果我这做哥哥的,能般对妹妹说变就变......那妹妹以往那么多年的哥哥,又算是什么东西?!”
没成想,玉禅只一顿,直接绕过这一茬来,又发难了,“那你......那你现在,可以变心咯?!”
玉飞自然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怎么好回答她,压根就不是一个问题嘛,偏偏真要撇又还撇不清楚,而玉禅又要纠缠不放。
没办法,只得继续刨开繁杂,依旧静下心来,将先前的话语掰扯开来再说:“也许在哥哥的心里,便从未想过要负妹妹,从未想过有一日要对妹妹变心......所以今天一开始,就把全部告诉妹妹了,哥哥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现在也很乱,再容不下其他的。”
玉飞的这两番话,算得是已经把心直接掏给妹妹了。玉禅既是有心,岂能不见。心中纵有百般委屈,也难再怨。
然后,反倒是玉飞,也默默哀怜了,“所以,禅儿还做哥哥的好妹妹,好吗?”
顿了顿,虽见玉禅又流下了眼泪,还是平静地把话说完:“哥哥自从离了家,踏上这修炼之路以后,身边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但只要一想到还有禅儿这个妹妹,心里就会暖暖的......所以,妹妹不要哭好不好,你这样,哥哥会心疼的。”
玉禅也不由得被这话感动到,带着歉意噘了嘴,也再不怕更明白地表露心意了:“可我就这么不争气嘛,还是让哥哥看出来了。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我,但我管不住自己,只要看见哥哥,就会不由自主地喜欢。”
突然的这一番倾述,绝对来得还要比先前的直白还要动人,是个男人恐怕都要动容。
而后,玉禅便又继续了,“我又没说就不要哥哥这个亲人了。做亲人,也不是非要兄妹才行嘛......”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更多的还是委屈。
......
玉飞不得不扭头闭眼,才堪堪忍住了眼泪。又找回了初心,鼓起了勇气,继续回头直面:“蝉儿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我们这对兄妹,是上天安排的!”
玉禅愣愣,竟想不起曾说过这番话来。
玉飞莞尔一笑,提醒了:“好巧,我们都姓玉!”
是啊,这一提醒玉禅也想起来了,那时候知道二人同姓,是多么地意外和欣喜。但这话,却难以让她完全认同,“......”
玉飞便干脆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另一个顾忌,直白了出来:“难道妹妹从来没有听过一句俗语?”
“什么俗语?”
玉飞默然。果然,玉禅生来便在山上修炼,是从来未闻过那些民俗禁忌的。如此,便只能由着自己告诉他了:“我从小的时候就听大人说过的......同姓不婚。同姓人之间的婚娶,在民间自古都是个禁忌。没有人会愿意做媒,长辈也会说不吉。”
见得玉禅犹不相信,玉飞便干脆把所知全都倒了出来:“记不记得跟你说过,我爷爷做过县里的师爷......隐约有那么点印象听他老人家提过,《大明律》里有明文,‘同姓为婚,干杖而离之’,是要受杖刑的......虽然我从未去认真细究过,但绝对有这么回事,礼法皆悖。”
说完,玉飞顿了顿,终于沉沉转到玉禅了:“所以我们......是不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兄妹?”
玉禅这次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和认知,脑袋彻底陷入凌乱中。
于是,玉飞又忙来劝慰:“妹妹,我的好妹妹......你这么可爱,还怕将来没人娶你么?!”
后面的这番话语,玉禅有没有听进去玉飞不清楚。但好歹,是不再见她流泪了。转而换上的,是一脸困惑和迷茫,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忧虑。看着玉飞几番欲言又止,但哪里有就此干休的打算。直把眉头皱得紧紧地,憋着劲,干脆转身先行走开了。
玉飞静立,看着她离去,终究还是没有阻止,亦没有为她解释更细。只是默默,紧楸了自己的胸口。
......
白天剩下的时间,很快便平淡地过去了。但仍有漫漫长夜,让玉飞无以排遣,总不至于也去闹洞房。人前虽然可以只露露面、装装样子,可也不能独自先行回家,总得明日一早随着众人一起的。
所以晚间偷得空当,他就还是溜到就近的山顶,就着一小壶酒,对月独酌。倒不是他真爱上了喝酒,或者想买个醉,纯粹是应景罢了。每每想到烦闷之处,便仰头对着酒瓶一吹,虽只打湿了嘴皮子,但那些许的酒星子仍足够熏得他晕晕乎乎的。
玉飞将那颗刻着二人名字的石头,又拿在手里把玩着。“陈欣”,默默念出那个名字,便不由得又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自己这头都还没理清呢,又如何能把妹妹再扯进来,那成什么了。再者,现今自己还是伤残加身,又哪来那么多闲心去儿女情长......自己又配得上吗?所以,还是应该先想想,怎么解决身体伤患吧!又或许,想想怎样让修为更上一层楼,再拼得一份功业,这似乎才是自己踏上这仙途该追求的。
.....
洞房之内,喜气洋洋。但玉禅身处其中,却似格格不入,更显形单影只。
洞房之外,屋舍之内。一同玩牌的贾诩碧睛,淡淡欢笑、淡淡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