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飞惊得,直往山洞边缘,坐退连连。
这般动静,陈欣自然也醒了。撑坐起来,揉着眼睛,呆看着玉飞。突然,还是自己想起了什么,赶紧往头上摸去。左边,右边,两个绒球都摸了摸。
旋即再看玉飞,那一脸呆样......两人都沉默、干瞪着。
玉飞,是自己还在脑补:这眼前的“人儿”,如果绒球都换成长耳朵......
陈欣张嘴,想要说什么......旋即,玉飞便又看见她那“可爱”的门牙!赶紧又是一退。
但见如此,陈欣,便什么也没说出来,知道是漏了馅儿了。
......
“我......”
“你是不是妖精!”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陈欣主动停了,顿了顿,点头。
“兔子精?”
陈欣默默,再点。顿了顿,伤心了起来,又有些委屈,小声地开口了:“可我,是造化之体......不是普通的化形妖怪!”
但玉飞压根没听进去她说话,还在努力拔开以前的迷雾:“所以,你平常走路都是连蹦带跳,又骗我吃肉......”
“不,我没骗你。”陈欣还急着分辩,补救,“我是已经行将结丹的造化之妖,肉食,自然也吃得。”
现在的话,玉飞自然是不信的:“可你的耳朵,还不是现出了原形!”
“我......我......”陈欣想解释,但一时内心纷乱,想说的话太多,反而语塞。
“怎么,没话说了吧!”
陈欣干脆捧了脸,伤心地哭了起来。
如此,玉飞终于心软了些。至少,没再咄咄逼人,且让她先哭着。
陈欣独自哭了好一会儿,怨恨着看了玉飞好几眼,终于想到,先把眼前的解释了吧:“耳朵......耳朵,是我最大长处,完全化作人形,反而埋没了优势。师傅这才建议我,把它保留下来,变成装饰......谁叫你没事挠它!”
玉飞仍旧没有好脸色,暗自在合计其他,好歹自己不是凡人,学过几年道的,不然,先前早被吓得魂儿都跑了:“这倒还怪我了!”
“可......可......”
“别可是了,你干脆告诉我,还有什么是骗我的......你应该不是在梵净山三山谷里修炼吧!”
陈欣一愣。明显,就吱吱唔唔起来了。
玉飞哪里还用继续追问,再次无语。赶紧一个劲儿地揉脑袋,默默地揉,默默地喊天......自诩聪明,自认为看人识物精准,结果都......什么跟什么呀?阴沟里翻船啦!
揉罢,看一眼陈欣。见还在吱悟,安坐不下去了,自顾站了起来,冲冲地,直接往洞外走。
陈欣终于也安坐不住,赶紧追起坦白了:“我是在神农架,月亮洞,玲姥姥座下修炼!唉,你去哪儿?”
却不知,玉飞一听神农架三个字,脑袋更疼......还自诩风流倜傥,一出山,就迷得小姑娘神魂颠倒。竟是,自己被妖怪迷了......而且,还是神农架的妖怪。一想到这儿,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停住回头,一声大喝:“妖怪!”
却见陈欣明显被下了一跳,又是一愣,跟着就又要哭......
玉飞赶紧打住。还是免了称呼,也免了恐吓,转而自己告饶:“别跟着我,好不好......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那样子,哪还需要玉飞恐吓呀!再多看她几眼,玉飞自己都要哭了,但却是欲哭无泪啊!回过头,撒开腿,就跑了起来。
“你不能这样对我!”刚跑了两步,身后又传来陈欣屈辱爆发的呼喊。
玉飞回头,边退,边认真反问:“你骗我这么惨,那我该怎么对你?”
但陈欣,自有她硬气的理由:“可我并没有害过你......还豁出了姓命去帮你......你假装中毒的时候,我还豁出自己去救你!”
玉飞愣住,停住脚步,换他语结了:“可......可......”
陈欣一发不可收拾,嚼着眼泪,盯着玉飞,字字诛心:“在这世上,人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妖里面有好妖,也有坏妖......”到最后,已抑制不住,颤抖的嘴唇:“我不是坏的那一个......我不坏。你凭什么,凭什么不要我了......凭什么?”
玉飞愣住,凭什么?只一细想,刚有的一点伤心之感,就又转化为头大:自己本来是要负责的,但那是对人负责。现在,对妖精负责,算个什么事儿?!但是,想起了刚刚人妖都分好坏的那句话,又沉默了......语气转好了点,但还是无奈:“人里面,有好有坏;妖里面,也有好有坏。这话谁教你的?”
“玲姥姥,是只两百岁的......”
“我知道!她老人家我听过。”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
“你别哭了!”语气更多的还是心烦。
“那你凭什么......”又是现话来质问。
玉飞不赖烦地打断,“所以你不愿见我师祖是不敢?怕露馅儿!”
如此,陈欣想要质问的话又被堵了回去了,也不全是别人理亏。
玉飞见她沉默,也不再紧逼。默了,换做其他,“我很乱,你让我先静会儿!”说完,再看了陈欣两眼,还是走了。
玉飞能这么说,明显已做了让步,陈欣哪好再继续强求。总好过直接听到最坏的结果,赶紧抹了眼泪,跟着吧。
玉飞回头,陈欣就立刻止住。想发作吧......陈欣还怯怯一退。哪里发作得起来?又有什么能发作的?不至于轰她。罢了,由她跟着吧。
但现在,玉飞只想走回大路。去集镇,人越多的地方,越好。
......
镇上,集还未散。
玉飞走着,陈欣照样远远跟着。
不过人多,玉飞心情莫名地好了点。走了远远一截,看见路边一个米豆腐摊,不知怎么想的,一屁股坐了下来,懒得走了。
回头再看陈欣,没敢过来。远远地停下了,在路边蹲下。
那场景......有些让人心酸。玉飞赶紧把头一别,懒得理她。
“客官,来碗米豆腐?”
玉飞还在出神,“嗯?好吧,来一碗......”随口就应了。看见店家又端了上来,索性,痛快也吃了。化烦心为食量,连碗里的酱油酸水汁儿都没落下。
但是,一摸身上......不由默默把碗筷刨开,把脑袋直往桌子上埋。“作孽,作孽!还在作,停都停不下来......”不愿撑起来。
......
“店家,这是米豆腐钱。”
玉飞不由把头埋得更深了,还一下下地,直拿头撞,“自作孽......不可活!”一边撞,一边默默地念着,都没脸念出声来。
......
“喵......喵......”不远处一阵嘈杂的猫叫,打破了宁静。
玉飞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并不想去多谢陈欣,也还不知道该怎样开口。默默走了一段,缓下,知道她还是跟着了。
“汪汪......”前面又是几声狗叫,是在那屠夫摊儿的旁边。
“这些个畜生!我说张屠夫,你也不管一管。”是惯常街边悍妇的嗓门儿。夹杂着快要散去集市嘈杂,在哪个镇上,都很常见。
“这事儿我管不了!你闲着,你自己管啊,哈哈......”还引起一阵哄笑,似乎在说着什么好笑的事情。
玉飞继续慢慢地走着。
“去你的!都闹到老娘房顶上去了,开门还撞见,真他妈的戳眼,亏你也看得下去!”说着,重重把门一关,人进去了。
那屠夫到并没觉得什么,还隔着房门,扯嗓子对她大喊了:“这会儿你就是拿扁担砍,也砍不散!哈哈哈......”
然后,微略好奇的玉飞,经过了巷子的拐角。自然就明白,集镇上的这些人说的是什么了:
房顶上,一只猫,骑着另一只猫,边骑边打架。巷子里,一条狗,骑着另一条狗,由骑变为屁股粘屁股。
很火热,很醒目的一幕。
然后,还继续有人在凑那屠夫和悍妇的热闹:“猫逼有火,狗逼有锁,且要半天呢!哈哈哈......”
但这一幕,对玉飞,来得太突然,也太扎眼。和着的话语,也太刺耳,玉飞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在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似乎那群畜生中间,就有一个是他!似乎些话语,也正是在说他!他和畜生......
然后,只觉得全身发麻、手脚发软,一身鸡皮疙瘩,就要倒下......赶紧扶住墙,又看见陈欣在赶过来。顿了顿,赶紧又强撑起,生硬地把她拽开,远离这呕杂之地,不想让她也瞧见了。
“哇......”然后,玉飞一下就在路边呕吐了。又连连把陈欣推开,“哇......”继续又吐,压根听不清陈欣询问些什么。
“哇......”直感觉自己的胃在明显痉挛,一阵一阵的。刚吃的、昨天吃的,全吐完了。然后,继续吐涎水!
......
不知吐了多久,又跌跌撞撞地,直往集镇外奔。往人少的地方走,人越少越好。
找了块草坪,人一躺,眼一闭,什么都不愿去管,也不愿去想。因为只要一想,就逃不开那一幕。就全身发麻、发抖、想吐!知道陈欣默默呆在一旁,还没想好怎么去搭理她,一时也不愿去想。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
山风徐徐,太阳从偏东,走到正顶。偶尔一片云彩飘来,然后又飘走。太阳继续它的脚步,又慢慢滑下,一直滑落到远方山坳之间。
日色,就要没了。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玉飞拿定主意,翻身爬了起来。
走到陈欣跟前,陈欣也站起来了。
再看一眼眼前的人儿,记住她现在的样子,把眼闭上:“我们分手吧!”
陈欣的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
玉飞睁开了眼睛,微顿,赶紧别过身去。去看那天边徐徐的落日,不去注意那停留在脑中的晶莹的泪滴。
陈欣刚要开口,他又先开口抢了:“你师傅说得对,我并不是你的真命天子......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