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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看了下会场周边的地图, 有一家盲人按摩口碑还不错。mengyuanshucheng你刚不是说腰疼嘛,过去体验一下,稍微缓解一下。”
倪屿生忘记自己与姜昀的通话还没有挂断。
通话声音不高不低, 游寅刚好听到。
姜昀又说:“笙, 你还在听吗?我刚怎么听到游先生的声音了,你——”
倪屿生不等他说完, 终于想起来挂断电话。
游寅看着半米开外, 和自己生疏的女孩:“腰疼?”
倪屿生淡淡地嗯了声:“最近坐久了。”
“做?”游寅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眉头皱着。
倪屿生糊涂了一下午的脑子难得清醒, 竟然秒get到游寅的误会了什么,她无奈解释:“这段时间忙着做衣服,在缝纫机前面坐久了,腰疼,脖子也疼。”
“我看看。”
倪屿生往前迈两步,被游寅抓住手腕。
倪屿生还没理解他要看什么,后腰就被游寅宽大滚烫的手扶住。
“这吗?”他问的一本正经。
倪屿生下意识否认。
游寅手往旁边挪了下,轻轻按了几下:“这?”
倪屿生反应过来他在干嘛, 不敢动作,硬着头皮答应:“是。”
“趴下。”游寅往旁边挪了空, 让出位置,示意倪屿生过去, “我给你揉揉。”
倪屿生犹豫着没动,说分手的是她, 现在主动往他跟前凑的也是自己, 真有些又当又立,吊着他胃口还任性的和他闹脾气的感觉。
游寅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特认真地问道:“想趴在我腿上?”
“……”
“也不是不行。”
倪屿生最终还是趴在沙发上, 脑袋歪向里侧。
她身高腿长,沙发有些短。她保持着一个并不太舒服的姿势趴在扶枕上。
游寅这个不专业按摩师上线,服务的同时,还不忘故意说话逗她:“呀,我突然想到约了记者过来采访,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刚刚进来时锁休息室的门了没有,他们不会直接闯进来吧。”
倪屿生猛地扭头看他。
谁想动作太猛,后腰撕裂般一痛,漂亮的五官皱在一起,痛苦极了。
见状,游寅立马收起插科打诨的笑脸,严肃看她:“怎么了?闪着腰了?”
“……嗯。”倪屿生缓了一会,艰难地调整姿势坐好,埋怨地捶了游寅肩膀一下,愤愤道,“都赖你!”
“赖我赖我。”游寅笑意渐浓,心情好得不得了。
倪屿生扶着腰站起来:“你领口皱了,记得收拾一下,我走了。”
游寅垂眸看了眼自己以为方才躬身给她按腰扯皱的前襟,不以为意:“误会就误会吧,你现在出去说不准能被来采访的记者撞见,他们见你从我休息室出去,再看到我弄皱的衣襟,想的无非就那一种情况,我也不吃亏。”
“……”
倪屿生别开脸,不理他这没正行的话。
但鼓起的腮帮子俨然已经出卖了她嘴角高高扬起的笑容。
“我家笙笙啊,喜欢和人暧昧。”游寅风轻云淡地感慨,“越刺激越喜欢。”
-
倪屿生扶着腰离开休息室,一瘸一拐地往会场去。
应该快结束了,怎么满玉还没给她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倪屿生抱着疑惑的心思,“如愿”看到了突发状况——
因为是国际性质的比赛,会场比寻常秀场的规模要气派不少,却又不像专业秀场那样有主题化。
舞台中央的天井挂着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走到是圆形设计。底下是评委席,其后是整齐排列的观众区。
倪屿生一出现在会场,满玉便注意到她了,抬手晃了下,然后冲跟前那个打扮颇为艺术的年轻男人抱歉笑了下,那意思好像在说“我朋友来了,失陪”一类的。
男人回头朝倪屿生这边望了眼,微微一笑。
倪屿生诧异,认出对方是谁。
鞠时臣,时尚摄影师、视觉艺术家,内娱首屈一指的杂志摄影一哥,最善根据形形色色的对象捕捉独一无二的细节,其照片反映人性与形体最原始的美感。
满玉别了鞠时大步朝倪屿生过来。
倪屿生只简单地和鞠时臣打了个招呼便被满玉扯着胳膊拽走了。
“怎么了,走这么着急?”倪屿生一脸懵逼。
她倒是听过鞠时臣为了追满玉从中国追到国外,一整车的香槟玫瑰、富人区的豪宅等等浪漫的追女孩行为信手拈来,更是在节目中高调表白称满玉是自己最想合作的国内模特。
满玉摘掉口罩,淡声:“秦凡在附近。”
她为了躲清闲,以倪屿生助理的身份代走比赛选手的流程时,耳朵上挂着个黑灰色的口罩兜住巴掌大的小脸,但因为形象过于瞩目,对她稍微熟悉点的人自然能辨认出她的身份。
鞠时臣是,秦凡是。烦得要死。
“?”倪屿生更不理解了,下意识回头去找秦凡的位置。
倪屿生刚在角落的走道处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秦凡,就被满玉拧了下小臂上的软肉,被迫转回头。
“别乱看。”满玉道。
倪屿生好奇:“在不就在了,这不正顺了你欲擒故纵的计划。”
“烦。”
“有效果不就行了。”
满玉不吭声了,扯到别的话题,向倪屿生传达了方才彩排的内容,又说:“鞠时臣明天是选手和模特的摄影师,我怕他又做出什么惹人关注的行为来,你留心帮我挡一下。”
“满满。”倪屿生奇怪地打量她,“认识你这么久,我没见你怕过什么人。”
“我不是怕他,我是烦秦凡。”满玉嘟囔了一句“秦凡名字里不愧有个‘凡’,是真的挺招人烦的”,才道,“我上次被他撞见和傅行吟同行,临时起意假意和傅行吟举止亲近约会,对他的影响根本无足轻重,他虽然生气,但知道傅行吟对我肯定没意思。我当时就是脑子犯蠢,矫情了一把。”
“……”倪屿生看外星人似的盯着满玉,保持倾听者的身份。
“鞠时臣追我的那些行为,件件戳到秦凡的爆炸点上。我前年和鞠时臣合作了一组半裸的写真,秦凡知道了差点没把鞠时臣的手给废了。”
“?”倪屿生说风凉话,“我当初让你离开秦凡,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晚了。”满玉干脆地否决,顿了下,她苦笑着又道,“也不是离不开,大不了我自己孤独终老,也挺好。”
倪屿生感慨:“真后悔高二下学期因为胳膊打石膏没有去考试,否则也不会被你抢走第一,也不会间接给你和秦凡的见面创造机会。”
是倪屿生创造的机会吗?
其实不是。
满玉想到一些往事。
在高中奖学金发放仪式上,校领导指着面前拄拐杖的英俊男人介绍:“这是秦总,咱们学校的奖学金是有秦总的企业全权赞助的。”
秦总和她握手,说:“等了两年,这次终于是你了。”
满玉因为母亲的缘故,骨子里有文青的成分,对于浪漫的句子,很愿意去深究它的深意。
比如关于这句“等了两年,这次终于是你了”,满玉能做出多种解读,秦凡作为奖学金赞助者对高校莘莘学子有着全面的了解,知道她是第二名,又或者他们两年前见过,秦凡设置奖学金是为了她,等等,却没有一种是她敢相信的。
之后接连几次,秦凡对满玉都很规矩。
直到满玉入行半年,经纪人给她接了个男装杂志的封面拍摄。
那天初雪,满玉拍摄完是夜里十点,拒绝掉摄影师的邀约,她在路边看到了秦凡的车子。
丰田埃尔法上已经落了层厚厚的雪,可见车主在这等候的时间,其后两米外停着的保镖车肃穆而煞人。
秦凡平时出入代步车是幻影,只有去医院才会乘坐这辆空间更为宽敞的丰田商务车。
果真,满玉被请上车后,见到秦凡一脸病弱气息,没什么精神的坐在那,膝上盖着条价值不菲的薄毯。
“秦先生。”满玉紧张着。
秦凡淡淡地嗯了声:“拍摄还顺利吗?”
“还好。”
“拍摄效果满意吗?”
满玉:“摄影师很专业。”
秦凡情绪莫测地又嗯了一声。
满玉如坐针毡,一直回到秦凡常驻的别墅。
司机下车,车厢除满玉、秦凡外的第三人“秦凡的贴身助理”也恭敬地冲秦凡一颔首后下车。
秦凡合着眼皮,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满玉纠结了会自己是下车,还是在车上陪着,注意到秦凡膝上的薄毯垂到脚垫上一些。她在心里计算着这一小块布料的价值,轻手轻脚地把毯子撩起来,重新给他盖到膝上。
她警惕地念着千万不要吵醒他,千万不要。
只听窸窣一阵响,她手猝不及防地被秦凡拉住,然后被拽到毯子下面。
秦凡掌心滚烫,不容置喙地拽着她的手腕,不给满玉挣脱的机会。
久旱逢甘霖,他终于牵到了她的手。
满玉不知为何竟然被他这强势吓到,惊悚地浑身都开始颤抖。
她不敢低头,黑亮的眸子瞪圆直愣愣地盯着秦凡自始至终合着的眼皮上,整颗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
直到秦凡睁了眼,用湿巾细心地擦拭着她被濡湿的手指。满玉才陡然回神,回忆起方才发生了什么,手臂用力往回撤。
秦凡力气大,不给她机会。
“以后不准拍这种照片。”
“秦先生,我……这是工作。”满玉艰难地挤出来回答。
秦凡凉凉地觑她:“那就换份工作。”
“我喜欢做这行,而且也只会做这行。”
“是吗?”秦凡语气听不出情绪,玩味地笑,“可我觉得你会的挺多的。”
秦凡帮她擦拭完,又取了纸巾,认真的开始擦拭自己的手指。
秦凡看着眼角挂着泪的满玉,手伸下去摸了下,抬眸,一本正经地汇报:“湿了。”
倪屿生抬手摸了下眼角,还没开始,她怎么已经开始流泪了呢。
秦凡手撑在她身侧,不知按了哪里的按钮。椅背放平,她突然仰躺着,入目是漆黑的车顶和男人英俊的脸庞与明亮的双目,眼泪好像又止住了。
“蛮蛮,十八了吗?”秦凡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喊她的乳名。
蛮蛮,在《山海经》里是比翼鸟的意思。
“嗯……”满玉把话在心里嚼碎,“我上学晚,十八了。”
秦凡不知被哪句话逗笑了,笑得整个胸膛都在震。
满玉躺在放平的椅背上,被他愉悦的情绪感染得也跟着弯了眼角。
初雪夜。
初夜。
雪夜。
都是美好浪漫的存在。
满玉拍摄的那组写真没有如期登上杂志封面。
后来听说摄影师也因为私人原因在圈子里销声匿迹。
满玉只当这是男人强烈的占有欲,但也从未想着违逆触碰过。
直到一年后,满玉在圈子里小有名气,被鞠时臣找上门。
鞠时臣那时刚凭借作品《水·美人》一举摘得摄影界最高荣誉奖章,回国后成了备受关注的黑马摄影师。
满玉看过那组照片,肉色的轻薄布料包裹着女性身体的私密部位,女孩或静或动如含苞的花蕾,摄影师捕捉清水泼向女孩时在空中定格的水纹与浪花,实现裙摆效果。
倪屿生看过那组照片,第一眼便被深深震撼到了。
所以对于鞠时臣的邀约,她几乎没有思考,便答应了。
也就是这次拍摄,险些害了鞠时臣。
满玉想到这后怕地缩了下肩膀,漂亮的蝴蝶骨在瘦削的后背上轻轻耸动,像是振翅蹁跹的彩蝶,马上要为自由奔赴远方。
“哪有那么多后悔。”满玉慢半拍地回答倪屿生。
又走了几步,她突然耸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侧过身来去闻倪屿生身上的味道。
倪屿生下意识要躲。
满玉皱眉,眼神质疑地觑她,成功扯开话题:“你刚去哪了?一身野男人的味儿。”
“?”你狗鼻子吗?倪屿生真想问问她。
满玉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瞥见倪屿生的反应,顿时觉得问题不简单。
她眉一挑,意味深长地笑道:“碰见老情人了啊。”
倪屿生不置可否地昂了声,目光却闪躲到一边,不愿再正视这样的自己。
“奥哟!”满玉阴阳怪气地笑她,“小别胜新婚,**,情难自已——唔!”
满玉还要说,猝不及防被倪屿生捂住嘴巴。
倪屿生焦急地冲她使眼色,满玉顺着她的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才懂她挤眉弄眼的意思——
正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呢。
满玉拍了拍倪屿生的手背,目光笃定示意她自己不会乱说话了。
倪屿生适才松开她。
满玉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连喘带咳嗽个不停。
游寅的目光只淡淡地在她身上轻轻一扫,便尽数投到倪屿生身上。
倪屿生坦然地与他对视。
“腰还好吗?”游寅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腰,轻声问。
满玉咳嗽的声更大了。
倪屿生看过去,满玉给了倪屿生一个“牛啊这次离开几分钟就酱酱酿酿竟然扭到腰”了的眼神,拱手:“那个,我先走。不打扰你们。”
“等——”倪屿生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满玉跑没了影,只好收回自己的尔康手。
游寅淡淡地看她眼:“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