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手经过大夫悉心治疗已经开始结痂愈合了,但由于阮苾伤的是右手,自己又不是左撇子,辛苦小鹂一日三餐的喂她。
荒稷在府中每日得闲都会从外面买一些小吃送到阮苾的院中,每次他将东西托小鹂交给她,小鹂总是背着阮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吃食偷偷拿去撒在院中的草坪上,引得附近树上的鸟儿经常飞到院中啄食,然后齐整的草坪上最后留下了一堆堆鸟粪。
一连几日,小鹂带着霁秀院的洒扫丫鬟们蹲在院中铲鸟屎,等到荒稷又站在院门口等小鹂拿零食时,被小鹂好一顿训斥,连人带物的将他轰走。
荒稷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弄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也有好几天,瑾羽没有让草球翻墙来送东西了,阮苾无聊地翻着他之前送的一些面具、布偶人等一些市井玩意儿。
当时觉得都很新鲜,可一旦经常被放在眼前就又觉得腻味,开始想念一些自己总是得不到的东西。
窗台上无意间多了一瓶药膏,阮苾刚要去拿,瑾羽从窗外呼地冒了出来。
“你在家这么多人保护着你,自己都能受伤,我真是服了你了!”瑾羽环顾四周,看到一群丫鬟背着他蹲在院中的草坪里,放低音量数落阮苾。
原来前几日草球代替瑾羽看阮苾时,发现小鹂在喂她吃饭,再一看阮苾的手缠满了纱布,再一打听了解了阮苾受伤的前因后果,回去后又添油加醋地向瑾羽汇报。
瑾羽以为阮苾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受了不得了的伤,在家不眠不休地研制出一种特效的药膏好尽快治愈她的伤口。
看到瑾羽站在阮苾的面前,她的心有一股莫名燃烧的兴奋,顾不得从门口走出来迎接他,激动地直接跳窗而出。
“呀!”阮苾抓住瑾羽的一刹那,才想起右手刚愈合的伤口被她一个猛的动作又拉开了。
鲜血又渗透了纱布,如泛起了点点红梅一朵朵在雪白的纱布上盛开。
瑾羽握着阮苾受伤的手,心疼地为她吹伤口:“又这么不小心,怎么还这么胡来!疼不疼?”
“还好……”手放在瑾羽手中,阮苾隐约中感受到来自□□上一丝丝的疼痛。
自出生以来的十九年里,她第一次尝到疼的滋味。
家主曾听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说过,十指连心,身体上每一处细微的皮肉、血液都与心紧紧相连。
阮苾之所以不能体会到疼痛,是因为她身体里的这颗心自始至终不是属于自己的。
那么阮苾身体里的心不是她的,那会是谁的?若每个活着的人都有心,那阮苾自己的心又在哪里?
手里被血染红的纱布被瑾羽小心地揭开,豁然一条已裂开的伤口印入眼帘,瑾羽摊开阮苾的手掌轻叹一口气,也未再嗔怪她,将药膏涂抹于正在流血的部位。
这药很是灵验,轻轻抹了一点,血就愕然止住。
不知瑾羽施了什么法术,伤口开始渐渐愈合,一会儿功夫伤口竟然消失,就只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疤痕。
“你的伤口太深,药还是要继续涂抹,留下疤总归是不好。”瑾羽又扯出一块纱布将阮苾已恢复的手继续裹住,嘱咐她不要拆掉,他的药沾上水就不灵验了。
“啪啪”阮苾用右手试着拍打门框,果然伤口愈合得相当结实,不会因为用力而撕裂。
“你还是那般调皮。”瑾羽见阮苾还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抓住她继续拍打门框的右手,忽然他将一瓶插满了梨花枝的花瓶塞到阮苾手里,“这是乌金瓶,量你怎么摔也不会摔碎。你也只适合用这些……”
瑾羽已经来了半晌,在院中草坪上埋头苦干铲鸟屎的小鹂一干人等还在挥舞着锹铲卖力地干活儿,丝毫没有人察觉到院子里多了一位男子,这位男子还是宰相大人下了通缉令不允许他再踏入阮府半步的“登徒子”。
瑾羽对阮苾神秘一笑,一挥衣袖,阮苾才看到她们每个人都被瑾羽困在了自己的空间里,眼中只有方寸之地,方寸以外的一切都是看不到的。
还是会些法术的好,家主夫人曾经总是让阮苾读书识字,期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世家小姐。
谁知事与愿违,阮苾不是一个心智健全的姑娘,家主夫人所有寄托在她身上的宏伟蓝图都化作了泡沫,如今的家主夫人只求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吃好喝好,身体健康,再找一个家境优渥又能待她好的夫家从此平安一生。
现在想来,要是爹娘当年为阮苾请来一名修炼法术的师傅,他能变出数不清新奇的东西激发她的兴趣,也许就能补足阮苾的先天不足,至少不会向如今这般一无是处,无论在哪里都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瑾羽告诉阮苾,这之后的几天他不能够再来看她,王宫技试就要开始了,他想要成为王宫首席御用医官,为此需要时间做准备。
可瑾羽曾经说过,他对做官没有什么兴趣,此次来季都名义上打着考试的幌子,实际上到此处只为寻亲而来。
瑾羽说:“我可能永远忘不了宰相大人在寿宴上对我说过的一些话,对我做过的一些过分举动。我要通过实际来证明,我才是他最好的女婿!”
当日宴会上发生在瑾羽身上的一幕幕让他燃起了要做官的念头。
“傻丫头,我不做官,怎么能顺利地娶到你!”我一向抵挡不住瑾羽对我的温柔,他轻抚她的面庞深情地凝视着阮苾,阮苾一头栽了进去,觉得他哪哪说得都对。
“额……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荒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门口,手中拿着他下工后在府外买的点心。
刚一到院门口就看到阮苾和瑾羽亲昵的一幕,荒稷显得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本想着要离开,又似乎不甘心马上离开。
又没有做什么坏事,阮苾自然感受不到这种事情作为女孩子需要害羞,倒是瑾羽有点惊吓,他自己都成了阮府的眼中钉,竟不知道平日里傻乎乎的,仅与我们只有几面之缘的荒稷何时居然成为了阮府一员!
瑾羽心里有些愤懑,慨叹世事的不公,悔恨自己居然没有荒稷聪明,早知道接近阮大小姐的方法就是成为阮府的家丁,自己就不会费那么大的心神翻墙进出。
收起心里的小情绪,瑾羽客套地向荒稷打招呼。
此时的荒稷却一直打量着瑾羽,为什么瑾羽可以在霁秀院内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而他只能站在院门口干等着?见瑾羽对自己打了招呼,发了好一会呆才意识过来回敬。
两人显然对对方的存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次的不期而遇两人都变得沉默寡言,不像之前在奉安街上的那次偶然,两人一见如故寒暄许久,任阮苾怎么拉都拉不开。
如今见面两人竟不知要从何说起,静静地站在原地。
时间从沙漏里一粒一粒的流过,“瑾羽,你送的花瓶真好看,我可以将它送给我妹妹吗?前些日子我毁了她的东西。”阮苾尝试着打破僵局,又跑到荒稷驻足的门口接过他手中的糕点,拿出一块蒸糕咬了一口:“嗯,真好吃!小稷的眼光真好!”
听了大小姐的夸赞,荒稷露出了憨憨的笑意。
阮苾看他已经被她哄好,又跑回瑾羽身边,将糕点塞了一块放进他的嘴里。
“这些姑娘家消遣的玩意儿我不喜欢吃!”瑾羽边说边将口中的点心拿了出来,表情很生气“苾儿,我送你的东西怎么可以送给别人!况且你什么时候开始叫别人叫得那么亲密,对我却不这样!”
“我……”
“苾儿,我也不喜欢你拿我送的东西送给别人!”一向爱傻笑的荒稷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也是一脸怒气地指责阮苾。
难道愤怒也是会传染吗?为什么阮苾不被传染,她也想体验一下生气的情绪。
“这……我……”还没有来得及等阮苾解释,荒稷从院门口消失了,瑾羽将药膏放在窗沿上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翻过墙头离开了阮苾的视线。
随着瑾羽的离开,小鹂她们也恢复了正常,她们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干完活回头发现,大小姐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回廊看着一堵空落落的院墙发呆。
是时候该去看看阮芸了,自打听说她被叶霜打了之后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她的身影,只是在花园散步时偶尔能看到小婵带着一位大爷匆匆而过,那个大爷提着药箱是给阮芸诊治的大夫。
小鹂看着这大夫隔三差五的往阮芸房间跑不由地砸嘴:“这二夫人打得到底多重啊,二小姐到如今还没有康复。”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阮苾而起,她将自己想去探望阮芸病情的心思告知小鹂,小鹂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的大小姐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主,自己受伤了连什么是痛都不知道,现在居然还会关心他人。
小鹂将信将疑地答应了陪阮苾一同去看望阮芸,又害怕阮苾会被阮芸不分清红皂白的欺负将荒稷喊来保护大小姐。
前往青涵居的路上,荒稷一个劲儿地问小鹂大小姐就是探望二小姐,二小姐是大小姐的亲妹妹又不是什么山野猛兽何必要带上他前去。
小鹂因为荒稷害的大小姐受伤,本就对他颇有成见,又见荒稷为人呆傻还问那么多不着边际的问题,就让荒稷离开,她想另寻一个护院来保护阮苾。
荒稷见状自己倒是急了,很快地开始讨好小鹂,显然他是想留下来陪着阮苾她们,不想被换掉。
青涵居的小院荒了许多,多处都开始有杂草冒出,想必这些天阮芸生病一直没有照料她的花草,她院中的丫鬟们没有主子的管束也开始消极怠工了。
阮芸院中有许多稀世的花草树木,几乎都是井申表哥游历四海九洲时为她搜罗的。表哥知晓他这个芸表妹励志做一个德才兼备的正经世家小姐,平日里除了舞文泼墨以外,还喜欢种一些花草陶冶情操。
被砍断的桻树木桩依旧在院中最醒目的位置,阮苾回想当初自己真不该拿它来捉弄阮芸。
小婵端着一瓦罐药渣倒在院内僻静处,见阮苾一行连忙招呼到:“大小姐好!”引我们坐在院中一处纳凉竹亭中,熟练的泡了一杯茶端到大小姐面前,脸上难掩凄凉。
小鹂还没等我告知来意就替阮苾问道:“大小姐今日来是想探望二小姐,不知道二小姐的伤势如何……”
还没等小鹂话说完,小婵一个“扑通”跪倒在阮苾的面前,阮苾看了小鹂一眼,小鹂一脸茫然。没错,小鹂担心阮苾受欺负,气势上输了阮芸她们就故意抬高了音量问小婵,小婵胆子怎么也变小了,一句话就将她吓成这样。
大约阮芸吩咐过青涵居的丫鬟小厮一干人等,小婵不敢直接将阮芸的近况告知于阮苾,断断续续地说起二夫人的确打了二小姐,但不想挑明被打的原因以及被打的结果。
阮芸不肯出门相见,估计不想让我看到她现在的囧样,阮苾将一束插满梨花的花瓶托小婵交给阮芸便带着小鹂与荒稷离开青涵居。
荒稷见阮苾送出的花瓶眼神里浮现出失望,这个紫晶琉璃花瓶是从阮苾院中库房里找出的,并非瑾羽送给她的那只,果然阮苾还是没有勇气将瑾羽的东西转送给别人。
还没等阮苾走远,就听到阮芸房中有一东西摔出,随后就是对下人的训斥声:“谁要那个疯子惺惺作态地送东西,让她拿走滚蛋!”小婵的哭声随之传来。
阮苾的紫晶琉璃花瓶还是碎了,那花瓶是爹爹从出访季国的僰国使者手中得来,不知花瓶的具体出处,但肯定是一个紧俏的物件。
阮苾要拿它送给阮芸时,小鹂抓着它死不肯松手,笃定花瓶到了阮芸手里就会没命。
现在看来,小鹂是说对了。
现在的青涵居除了井申表哥送来的礼物没有被扔出来,其余人送的物件不是被摔了就是拿出去喂了狗。可能只有井申看得懂阮芸,他送的礼物更贴合阮芸的心意。
阮芸从小就很喜欢井申,待他与待旁人不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爱迁就别人的人,对所有人包括我,只要有什么东西阮苾超过她了,她定是会不折手段地抢到手。对于井申,阮芸却愿意卸下内心所有的防备,与他吟诗作赋,花前月下。
也难怪阮芸对父亲寿宴不感兴趣,也不在乎宴会上的青年才俊相貌如何,才学如何,她的心早就系在了井申身上,愿意同他共剪红烛,白头偕老。
回去的路上荒稷唏嘘不已,那个花瓶的价值可以让他在季都城过上三五年富足的生活,小鹂听得心乱了,本来她就不赞成阮苾将这么好的东西让阮芸糟蹋,又没能阻止小姐,心里窝了一肚子气,又听荒稷这么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踹了他一脚出出气。
井申表哥,难道你真的喜欢芸妹妹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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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尴尬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