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恩知道老头问的是她,因为两人目光有短暂的对视。
她顿了顿,脑海里想起李霍说的要大胆些,这或许只是老头的一个试探而已,毕竟堂堂地府哪供养的起上古神猫。
董恩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随后迟疑了下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回答道:“养啊。”
老头蹙眉:“当真?”
董恩点了点头,老头也没看见,只听见她刚才说的两个字。
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他心里欢喜的很,抬起手臂一挥,旁侧的九人就如同青烟消失了。
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老头和猫,还有董恩。
老头怀里的猫照常没动弹,一动不动的靠在怀里,如同睡着般。
“你过来。”
老头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不少,像是被揉进了温润的细风。
董恩没犹豫,迈开脚步从黑暗里走出来,屋子的正中间才有灯光,不是人间的那种白炽灯,而是悬在半空中没有主体的光。
那灯光并不亮,像是鬼火般忽明忽暗的。
走动的过程中,她瞧着老头的表情瞬间变换很快,老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倒是真把她看的后脊背发凉。
到了跟前后,老头眸子里的打量没减少,反而递增了,以飞快的速度增长着。
“你是刚才那位说愿意为地府服务的姑娘?”老头问。
董恩:“恩。”
老头哦了一声:“叫什么,生辰八字什么时候?”
“董恩。二月初二。”
老头背过身去翻了翻册子,从上面找到了董恩在人间的所作所为,倒是个品格不错的人。
老头心里越发满意,当然这一切改变主要是瞧见了董恩的真实面容,或许刚才在黑暗里,那鬼火忽明忽暗的,他竟然瞧着这姑娘满脸麻子,还顶着个吓死人的黑眼眶。
明明姑娘眉清目秀的,生的真叫一个水灵。
老头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在董恩等着老头接着说话时,老头意外说了句:“好了,你先回去吧。”
董恩还没来得及接话,她就置身殿外了,就是刚才候选的那个大殿内。
她半个身子倚靠在古董花瓶上,踉踉跄跄的险些磕着,摔个狗啃泥,还好李霍眼疾手快的扶着了。
这时候的大殿里已经没人了,大伙见出来了九个人,里面唯独还留了一个,心里就知道肯定那姑娘入选了。
更何况,她们中间的很多人都是来看阎王的,并不是来这里看考核的。
李霍扶着董恩站稳了,“考核怎么样?”
董恩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就问了个问题,如果给我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愿意留在地府,为地府服务。”
“我早就说了你聪明。”李霍夸奖道:“还有没有问别的什么?”
董恩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问了什么,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她频频蹙眉,好在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大,所以李霍没有察觉出来,“没有什么了。”
“她们出来后,你在里面干嘛呢?”李霍人精,自然也聪慧的很。
董恩着实想不起来了,就胡乱编造了一句:“问了问我的生辰八字。”
随后,李霍笑的逐渐爽朗起来:“看来有戏啊,我今年的业绩可以突飞猛进啊!!!”
李霍心里寻思着肯定是因为自己给董恩的装扮让她获得了胜利,先是故意把人丑化,然后带着她溜圈让她出汗,最后精确的在考核时露出漂亮的面貌。
两人走出大殿后,让董恩没想到的是鬼市居然步入了晚上,明明里面很短暂的时间,外面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鬼市的晚上是没有月亮的,就整个雾沉沉的一片,从南到北的屋子都闭门锁户的,每家每户门口的梁柱上都悬挂着一个物体。
物体是透明的,类似于塑料球,在其中间有个亮堂的中心体,一颤一颤的动着。
董恩看的入了神,耳朵里压根就不知道李霍在讲什么。
她定神站在那里仰着脖子看着。
李霍往前走了好几米开外了,见董恩没跟过来,他又重新返了回去,站在董恩身边,说道:“这是灵魂。”
董恩不解,面露疑惑。
李霍继续解释道:“挂在那儿的都是灵魂,是孤魂野鬼的,他们一般都是有未了的心愿,舍不得谁,忘不了谁,或者是有什么怨恨,他们不肯去轮回投胎。他们周而复始的在鬼市游荡,想着什么时候能逃出鬼市,回到人间去了一了心愿。白天他们都是有实体的,晚上没有了栖息之地,只能作为一盏灯照着鬼市,这也是阎王的恩赐了。”
解释完后又添了句:“正因为孤魂野鬼越来越多,阎王才想要设立阴司特办处。”
这一点董恩能理解。
许多老人去世后会牵挂着儿女、孙子孙女;男人会牵挂着老婆儿女;女人会牵挂着老公儿女;还有些虽然没结婚就死了的,可是他们在青春期也肯定遇见过足以轰轰烈烈,惊艳了他们时光的人,这些都会让他们恋恋不舍……
说到最后,李霍的脸绷得紧紧的,“算了,不说了。”
他没再多话,甩了甩袖子往前走去。
董恩在那里站了好一会,盯着那些微微发亮的灯看着,没一会看见李霍走远了,她便小跑着跟了上去,换了个话题:“今天那老头是谁?”
“阎王身边的红人。”李霍表情比刚才好了些,“对了,你今天见到阎王了吗?”
“没有。”
“也对,阎王岂是你能见到的,我当差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李霍声线冰冷。
董恩没接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她很敏感的能察觉出李霍有一丝不愉悦,而缘由八成是因为刚才说的那些话。
刚才在大殿里听鬼们说起,成为阴司,也是不能轮回的,永生永世必须要效力于地府,永远无法逃脱。
这样一来,董恩本能的推测出李霍心里应该也有惦记着的人,所以不肯去投胎转世。
李霍眼珠子转动了下,问董恩:“你在想什么?”
“哦,”董恩巧妙的避开了李霍的目光,换了个话题,“我在想白天你说孤魂野鬼没有灵魂,可现在又说挂在那儿的是他们的灵魂,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白天我以为是因为他们自身肮脏所以不配有灵魂,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他们其实只是一群有执念的可怜人罢了。”
“他们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阎王了。”
“为什么?”
“世界上哪有不要代价的买卖。”李霍讥讽一笑:“记住了,无论到时候阎王和你提什么条件,给你什么好处,你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东西,所以不要高兴的太早。”
*
隔了好几天,地府都没有传来消息,董恩估摸着这件事情没戏了。
她猜想李霍大概也是心灰意冷极了,因为他连续好几天都没有上门来找她,毫无音讯的。
李霍给她在地府安排了个屋子,说是现在必须待着地府等待消息,去人间的就怕阎王传召的时候来不及赶来。
闲来无事,又没有手机玩,也没有电视看,董恩只好绣香囊,一针一线的总算是绣好了。
她不太擅长女工,也没这方面的爱好,绣的基本上入不了眼。
至于为什么要绣这个香囊,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前几日董恩就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婆婆交代她必须要绣个香囊。
梦醒之后,董恩也没把事情放在心上,毕竟梦呀谁会当真,再者说稀里糊涂的梦也记不太完整了。
可谁也没想到中午铺床时就在内侧枕头底下发现了绣布和图纸,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工具。
图纸上是只猫,又不像是普通的猫那样简单,光是个背影就散发着磅礴的气势。猫背对着,看不清楚长相,只有依稀的轮廓在那儿。
这样的轮廓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只猫。
除了猫之外,还有一块石头,又像是碎片。
董恩当时拿着纸端详了半天也没有参透其中的奥妙,最后还是李霍替她解了谜底。
李霍别的话没有,就说了句:“能透过我的结界给你送东西的人必然武力值比我高,我干不过人家,你还是老老实实绣吧。”
董恩:“……”
李霍都没有办法,董恩只好一声不吭的乖乖开始绣。
一绣就绣了好几天,手上绣的千疮百孔的,她不是这块料,又实在没有法子不绣。
眼下绣完了,董恩松了口气就开始琢磨对方什么时候过来拿,当时梦里对方并没有交代具体情况,思来想去,董恩就推测或许也是在梦里进行交易。
于是,她就草草收拾了下,紧接着熄灭了屋子里的灯,准备入睡。
入了夜,这儿安静的很,不似人间那么嘈杂,没有车声和说话声,只有外面偶然吹过的风声。
心里有事,董恩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又惦记着不入睡对方无法来托梦,她只好闭着眼睛开始数羊来麻痹自己:“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数了好久,依旧是毫无睡意。
她就翻了个身,准备换个姿势入睡。好在没一会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