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骨气,”沈春眠笑了笑,而后缓缓收回了那两根探出去的指,“但师弟也要看清局势,这儿是离恨教,不是你们青云派。”
“把你那不合时宜的骨气收一收,你那两位亲爹眼下还自顾不暇,就别指望他们来救你了。”
他刻意在“两位亲爹”这四个字上咬了重音,想看看他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沈温如在听完他后头那句后,面色变得愈发难看了起来,紧接着,他像是忽然喘不上来气般,呼气时还伴着轻微的咝咝声。
他狠声道:“你、凭什么……你……”
沈春眠的目光稍稍一滞。
这是……犯哮喘了?
沈春眠下意识俯身伸手,想将他从地上搀起来。
“滚开……”沈温如拍开他的手,口中吐出两个有气无力的音节来。
沈春眠并不理会他的言语,依然态度强硬地将他从砖石地面上半搂半抱地拽了起来。
沈温如的身上不见几两肉,乍一搂上去,能摸到他身上突起的肋条,他脆弱得宛如一张薄薄的纸片,沈春眠抱着他的时候,有种自己稍一用劲便能将他撕碎的错觉。
他大半身的重量几乎都挂在沈春眠的身上,沈春眠根本不敢乱用内力,唯恐手一重,就能提前送他上路。
沈春眠小心翼翼地将他揽入怀中,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现下竟无一处不是滚烫的,后背上的薄裳里衣被汗浸湿了一大片。
“沈春……”沈温如正要开口说话,却忽而呛住了,无力地伏在他肩头咳嗽了几声,接着便呕了沈春眠半肩膀的血。
沈春眠立即偏头,在看清那润湿他肩头的液体是鲜红色的时候,他一时说是惊呆了也不为过。
他其实很知道沈温如拿的是病弱人设,但这和亲眼见到他把血吐在自己身上,还是不一样的。
“谁都能讽我的身世,”沈温如即便吐了血,也要咬牙坚持道,“只有你沈春眠不配。”
沈春眠轻轻将他放在床榻上,却不料趁着他俯身时,沈温如却忽然捉住了他的衣襟,沈春眠猝不及防地被他往下一拉。
一时间,两人鼻尖相撞,几乎都要吻上了。
沈春眠:!
他心说不愧是主角,人都病成这样了,还有这样大的力道,就是动作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
若是沈温如的意识眼下还清醒着,他想必便会发现,沈春眠看向他的眼神躲闪、目光慌乱,怎么看都不会是那位淫人无数的离恨教教主此时该显露出的神态。
“凭什么本座不配?”沈春眠撑起身子,尽量让自己离他远些,可离得太远了又恐怕没气势,故而为了最佳的表演效果,他便只得先保持着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姿势。
“再说配与不配,又岂是你能说得算的?”沈春眠冷声问。
不等他答话,沈春眠便用术法托起落在地上的那只锦袋,从里头取出一颗聚灵丹,而后只手捏开沈温如的嘴,将其塞入他口中。
“吞了。”他命令道。
沈温如下意识咬着牙,不肯吞下。
沈春眠抬起他的下巴,逼他咽下:“这是聚灵丹,不是什么毒药,若本座想要你死,只需一掌便可送你去见阎王,何须这样麻烦?你若不想死,便学乖些。”
沈温如这才将那丹药和着血水一起咽了,这颗聚灵丹乃是特等灵药,他才刚吞下去不久,便觉得浑身经脉像是被灵气涤荡了一遍,呼吸也渐渐顺畅了起来。
口中浓重的血腥味令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沈温如借着那一室长明灯的烛光望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也曾是他们的孩子,”沈温如别过脸,缓声道,“若不是阿爹将你从野兽嘴边救下,教主早就没命了,你自小在青云派中长大,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若你有难,派中谁人对你不是倾囊相助?”
他顿了顿,又道:“谁都有资格怨怪他们,可只有你没有这个资格。”
“本座就是恩将仇报又如何?”沈春眠起身冷笑道,“若不是沈弦惊意外将你遗失,他也不会将本座捡回教中,别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恩情,凭什么本座就要成为你的替身?凭什么本座要作为遗失了你的补憾而活着?你喜欢这样的人生?你会感激这样的人生吗?”
这段话正是原著中反派的台词之一,也正是他的心里话。
摧毁他的并不仅仅只有在沈温如被接回青云派后,他自以为的亲人和朋友们对待他的冷漠,还因为他发现,自己敬爱了这么多年的阿爹和师尊,原来只不过是将他当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是不被期待的一个孩子。
原著中反派的性子偏执而极端,这之后越是想起从前他们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宠爱,他就越要疯。
因为他无法接受这一切只不过是他们对另一个人的补偿,原来“被爱着”不过只是他可笑的幻觉,原来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原来他才是那个最多余的人。
“本座恨不得那日就死在野兽腹中,”沈春眠道,“如此也早入了轮回,说不定下一世父母双全……”
也有人会真的爱他。
沈温如没应声,两人之间顿时又沉默了下来。
“早点休息吧,”沈春眠下了床,而后缓步向门外走去,临踏出门前他轻声,“等养好了伤,本座便放你下山,也算偿了因果,往后再不欠他们什么了。”
他踏出门的那一刻,天边闪过一道惊雷,沈春眠稍一抬头,只见天际上空黑云卷动,俨然是快要落雨了。
沈春眠方才那会是真的入戏了,差点没能收回来。
原著中这段对话安排的很靠后,反派那时不知是玩腻了,还是终于良心发现,可惜在做下要将主角攻受两人打包送回去的决定后的第二天,他便被那一步踏入化境的江逐风给活捉了。
他在冷风中走了几步,回想了一番自己方才的演技,不禁感慨了一下,刚才那段要是能被摄像机给录下来,怎么说也得成为一个经典片段什么的。
想到这里,沈春眠忽然又察看了一下自己的人设值。
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他的人设值竟然已经飙到一百八了!
虽然这能间接证明,他刚才那场戏真的演得很炸,但是怎么没人来告诉他,原来这人设值是没有上限的?
他还以为满分就是一百呢。
而且既然他的人设值是没有上限的,那那位还未出场的主角攻的黑化值呢?不会也是没上限的吧?到时候一出场就来个一万分,他到底要怎么才能阻止他黑化啊!
不过往好处想,如果他能顺利在主角攻出现之前,把沈温如清清白白地送回去,那么江逐风很可能就不会黑化。
只要努力把悲剧扼杀在摇篮里,那就万事大吉了。
正当他放空思绪地走在路上时,空中忽然落下了一滴雨,很有分量地砸在了他的肩头。
沈春眠稍一偏头,却见视野忽地一黯,再一回头,只见符乐撑了把描着符文的油纸伞,低头唤了他一句:“教主,属下……”
“属下方才是一时失控,”他的脸颊微红,看上去有几分局促,“不是有意要顶撞您的,请您原谅符乐,您要打要骂,符乐都认了。”
沈春眠态度冷淡地接过伞:“知道就好。”
“再有下回,你就滚回外门去做苦役。”
符乐的指尖一抖,立即应道:“是。”
伞外雨势渐大。
沈春眠原本便对这教中的地形不甚清楚,再加上眼下天黑落了雨,宫中的建筑物朦胧起来,他就更找不着方向了。
偏那才刚被训过的符乐碍着规矩,非要落后半步,害他只好在雨中漫无目的地乱走。
眼看再走下去雨都要停了,符乐这才试探着开口道:“教主,您要去云妃那儿还是回寝殿?”
沈春眠下意识脱口问:“去他那儿做什么?”
“云公子方才挨了沈公子的一耳光,教主不罚沈公子便算了,总不好不去安慰安慰云公子。他到底是前任教主留下的唯一血脉,教主怎么也不好寒了教中老人们的心。”符乐道。
他若不提,沈春眠差点都忘了这茬了。
云疏棠的身份很特殊,若不是他天生杂灵根,进阶太慢,坐不稳这离恨教主的位子,那前任老教主怎么也不会将这教主之位传给一个正派的逆徒。
所以他无视其他男宠可以,但怎么也不能冷待了这位。
若是他和云疏棠闹掰了,教中一大半的老人恐怕都要造反,到时候真闹起来了,沈春眠也是吃不消的。
算了,还是得到云疏棠那儿去走一趟。
“走吧,”沈春眠说,“去云公子那儿。”
他话音刚落,天边忽地又劈落了一道惊雷。
符乐应了一声,而后提灯往他前头走了一步,嘴里还嘟囔着:“今日这雷打的可真邪门,别是什么先天灵物躲在咱们离恨附近渡天劫吧……”
“而且这天雷怎么越打越近了,”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回过头问,“教主,上回我们请人推演您的天劫,说是还有半年……这么算来,到今日应该还有三个月左右,可今日这雷……”
沈春眠也反应了过来。
不会吧,他这才刚来几天啊,这就要被雷劈了?
对了,虚空中说的那句“剧情提前”,该不会是……让他提前被雷劈吧?
不要啊!他都还没准备好呢!
不好意思,更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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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