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了,雪越下越大,没有一点停的意思。
川省没暖气,屋里抗寒全靠一身正气,黎涯用手碰了碰窗沿,冷意顺着指尖传递,竟然是西南少见的冰凌,冻得不行,他赶紧捧着奶奶做的包子,边啃边取暖。
黎奶奶祖上是北方人,响应号召来建设西南,从此一生再没北上。
此刻听着窗外簌簌的雪声,老人家絮絮念叨:“老了,想家喽。”
黎涯搓搓鸡皮疙瘩,“奶,别介啊,你平时龙精虎猛,现在这悲春伤秋整的我怪不习惯的。”说完,细心地将面刀移开些,奶奶眼睛半盲,小心伤着。
“嘿你这臭小子,学俩成语就会瞎用!”黎奶奶抄起擀面杖抡下,腿脚灵便,黎涯嗷嗷怪叫也不躲,祖孙俩人闹一阵,黎涯才推门准备上学,门一开,冷风狂灌飞雪铺面,黎涯蹙眉挡了挡,“奶你赶紧回去,冷得很。”
黎奶奶摸索着加了一勺面粉,“稀罕啊,西南三十年没见这么大的雪了。”
“这两年老天爷不是总犯神经病嘛。”黎涯不以为然。
黎奶奶没吱声,浑浊的眼神幽幽。
黎涯不疑有他,关门上学。
学海街行人寥寥,黎涯溜溜达达走进高三二班教室,包刚放下,就看到班主任陈秋秋领着个乖巧巧的妹子走了进来,小姑娘黑发如瀑,看背影,比四班的穆婷婷都漂亮。
一路走,一路男生细碎讨论。
“真漂亮啊,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哈?吹吧,也就和穆婷婷差不多吧。”
“哈批吧你,人家气质比穆婷婷好太多了。”
黎涯对转学生没啥兴趣,陈秋秋在台上介绍他也左耳进右耳出,吊儿郎当的翻着物理作业,虽然一片空白,他却看的比七龙珠还精彩。
“老大,”小弟沈俊悄悄说,“新来的有点像你。”
“扯淡。”黎涯翻白眼,捋了把头发,露出白皙好看的额头,气质风流,班上女生偷偷看他,他得意地飞个眼神。
台上新来的也捋了捋头发。
沈俊哎呦一声,“真像哎,你俩装逼的模样,超像!”
“去你妈你才装逼的!哥是24k纯帅!”黎涯蹬他一脚,撩起眼皮看,正巧看到新来的指着他旁边的空位,面无表情说:
“陈老师,我要做他旁边。”
黎涯:“……”
二中小霸王和新来的对视,抽风似的怪叫一声。
黎副司长冷静静盯着小老爸,微扯嘴角,做了个类似笑容的表情。明明讲台到最后一排十几米的距离,她一笑,仿佛隔着云端深梦,让黎涯瞬间想起巷子群殴现场!
他抖脚抖得更厉害了!
“不欢迎!这人神经病!”黎涯一拍桌子,翘起二郎腿。
最后一排,强迫症晚期的安宁见有人跷二郎腿,眯了迷眼睛。
陈秋秋老师痛心疾首:“这是你欢迎新同学的态度吗!”
“给我写检查!”
黎涯张大嘴,“陈老师,你和你爸干啥啊,昨晚陈俊生让我写检查,今天你也让我写!”
“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走后门进的二中啊!”
全班哄堂大笑,陈秋秋气的跺脚,满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你!黎涯!你这无赖学生,考得上大学才怪!”说完,在男生们的起哄声中,也不管台上的黎灯,哭着跑出了教室。
沈俊磕巴一下:“老大,陈秋秋又被你气跑了。”
黎涯笑意不达眼底,“不然呢?当年她爹给找关系让她进一中,做个花瓶班主任,她不要,非不信邪来二中,咋,觉得一腔热血能吃吗?”
好歹,心有抱负不是错啊哥,沈俊心中嘀咕,看黎涯脸色,没敢说。
喧闹中,黎灯径直走下台,朝黎涯走来,台下瞬间收声,大家直勾勾看着,少女一步步走到黎涯身边,黎涯想着昨晚她大杀四方的模样,心头微怵,强撑着不怯场,强笑:“呦,真看上哥了?昨晚上英雄救美,哥记着呢。”
放屁,明明是美救英雄。
黎灯瘫着脸,从小背包里掏出一把花瓣,簌簌洒了,低声自言自语:“装备有限,也整不了什么酷炫出场了。”
“恭喜我自己在世界线正式出场。”
呆毛顶着花瓣的黎涯:???
瞧着这漂亮姑娘一巴掌拍在沈俊桌上,冷丝丝说:“你,让座。”
沈俊傻眼:“啊?”
黎灯面不改色,话对沈俊说,眼神却盯着小老爸,龙精虎猛的:“我要坐他旁边。”
全班:“哇哦——!”
黎涯刷的瞪着沈俊,兄弟,别抛弃哥!
沈俊盯着桌上黎灯的小巴掌,细软白净,却有道道裂纹从她掌下出现,看的沈俊头皮发麻,他咽咽口水,谄笑:“大姐大,您请,您请!”
全班:“噫——”
黎涯不可置信地瞪着沈俊,沈俊一秒拜山头:“黎哥,还不赶紧擦擦桌子,请大姐头坐下。”随后舔着脸笑问:“大姐头尊称叫啥呀?”
隔着三桌之远的安宁“咔哒”一声合上钢笔帽,不咸不淡说:“黎灯。”
沈俊赶紧顺杆爬:“哎是了!谢班长!灯姐好啊!”
黎灯点头,那姿态,可理所应当了,气的黎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趁她坐下一下子把她凳子抽了,瞧她出丑,咬牙切齿说:“女人,敢抢我小弟,嗯?”
谁知黎灯腚力惊人,马步蹲在桌前,跟坐在凳子上毫无区别,“你真幼稚,爸爸。”
“被抢风头,这么难过吗,嗯?”
嗯?
嗯?!
我tm——还敢学我霸总语气说话?
黎涯又惊又气,正要发作,忽然窗外一阵脚步,教导主任陈俊生气势汹汹的声音远远而来:“黎——涯——!你又乱惹事!”
刚还生龙活虎的黎涯瞬间塌下眼皮子,拖着声音应是是,慢吞吞往外走。
人一出门,安宁抽出钢尺,敲在桌子上啪啦啪啦响,冷淡淡说:“大家安静,老师不在就先讲作业题,上次月考进前一百的做好准备,按照姓氏排序,挨个上台讲题。”
同学们顺从地掏出作业,一看就是见多了这场面。尖子生们耸耸肩,也站起来。
台上讲题声朗朗,安宁写着物理作业,笔尖下墨迹却渐渐变成了“黎灯”二字,回过神来,满纸都是黎灯。
安宁:“……”
安小班头老成叹气,从包里摸出张纸,这是她连夜让管家刘叔去查的黎涯档案。
还真查出来了,黎涯当年在福利院,是有个漂亮妹妹的,只可惜脑子有些毛病,彼时安保不严社会险恶,三岁就被偷偷抱走卖了,黎涯哭了好几天,后来年龄大了些,才淡忘这事。
后来黎奶奶收养时,黎涯早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妹妹了。
这可怎么办。
窗外阳光明媚,教室里的安宁小班头却满心愁云。
黎奶奶的经济状况,肯定是没法再养一个孩子了。
黎涯的性格,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黎灯也是脑子有坑,俩人碰一起,能变二踢脚上天。
如此一来,左右为难。
安宁转着笔,默默拿了主意。
不如养在我们安家,拿住黎涯的把柄,让他安心向学,省的三天两头给爷爷的二中挑事抹黑。
嗯,我真聪明。
安宁虽面无表情,却不免有些小开心,自觉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却不知,逼王黎司长是个比她爸黎涯更闹挺的挑货。
比如,一中二中的约架。昨晚巷子美救英雄,威胁漂亮混子那句七日之期,黎灯可是放在心上了的。
门外陈俊生呵斥的口沫横飞,声音都盖过了讲题声,对应着黎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
“要不是黎大姐求上门,我看哪所学校收你个小泼皮!”
“是是是,谢谢陈哥您啦。”
“还不好好上课!高考就剩一百多天了!”
“害,反正我家没钱供大学,我也不放心留我奶一人在青萍,爱考考呗。”
……
……
可惜,今年的高考注定来不了了。
末世将临,世界被重新洗牌,这一代少年的成人礼,注定要蹉跎在血雨腥风中。
黎灯分神听着,低头问沈俊:“昨天老爸和一中约架,领头的是谁?”
沈俊:“……现在流行新旧老大互称爸爸了吗?”
黎灯不语,深深盯着他,沈俊对着双和老大相似度极高的眼眸,却莫名地脸红心跳,尴尬别开脸,“灯姐说的哪个啊?”
黎灯言简意赅:“最漂亮那个,有双桃花眼,性格怂包。”
沈俊咬笔头,“夏远航吧。”
“他家贼有钱,但这人不行,混得很,唉,浪费好家世啊。”
手中转的笔停下了,黎灯僵在原地,沈俊戳戳她,“咋,灯姐,害怕了?”
“不是。”黎灯道,略微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当然不是害怕。
而是听到了夏远航这名字开始, 8848就开始了疯狂尖叫,刺的她耳膜疼。
8848:崽!霸霸听到了谁!夏远航!你还记得吗?
黎灯:不记得。
8848:穿越之神王莽在上,你当年割情窍就是因为他呀!
黎灯:哦。
黎灯:还是不记得。
8848窒息了:“……”
“崽,别说气话啊,这种人虽然烦,但也算快穿世界的【锚点】了,对剧情定位很有帮助的。”
“那又如何,”
少女的面容如兰露芳芝,却有着霜雪般冰冷寡恩的弧度,她睫毛微垂,掩住了平静眸光,指尖轻动又开始转笔。
“我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
“既然在当时,我认为感情是无用的东西,只会带来困扰,那么不记得他,也是理所应当。”
“与主角无关的东西,不值得我挂心。”
小黄鸡8848:“霸霸心好累……”
黎灯诚恳道:“不必心累,原来没有感情时,我也是个优秀的人类。”
小黄鸡用翅膀捂住眼睛:“??霸霸说这个,是让你自夸的吗?”
黎灯:“哦。”
黎灯:“原来不是吗。”
8848老父亲忧郁:“……”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黎涯和安宁原本的世界线中,是没有夏远航的。
黎小灯:我真的有“神经病”??
安小宁:要开始养崽了!兴奋!
黎涯:今天又是被闺女气死的一天orz
黎涯性格其实有很多刺,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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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不认识【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