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黎涯回到教室时,晚自习早就散了,教室灯光一扇扇熄灭,大楼陷入黑暗,他愣愣望着,难言的落寞袭上心头。
刚才那个女生说的,她是我……
少年猛地摇头。
不可能的。
我都不知道父母是谁,怎可能有别的亲人?
疲惫地走进教室,白炽灯一盏孤独地亮着,空荡荡的座位上,只有安宁一人,听他来了,安宁从物理作业中抬起头,还是冷淡模样,将白药纱布丢给他:
“自己包扎,陈俊生刚来过了。”
“明天记得交检查。”
黎涯忍着身上肿痛,自嘲强笑:“又是你跟陈俊生告的状?”
“别装啦,‘我就是二中的污点,’这不是班长你说的话吗?”
“巴不得我死外边吧。”
安宁气息停顿,笔下一句功能定律写了错字,眸色转冷,“我没这么想过。”
“不会说话就闭嘴。”
“是吗?”黎涯嘶声笑起来:
“你是功勋校长的孙女,安家在青萍市、川省都响当当,学校的升学率也一直是你家在保,安宁,你为了这届的成绩,快急疯了吧。”
“我这种常惹处分的渣滓,让你家在市局面前没脸了,对不住啊。”
“毕竟,”他松懈下来,像头遍体鳞伤的豹子,喃喃说:“谁会喜欢孤儿呢——卧槽!”
自嘲被手臂的剧痛打断,安宁狠狠将沾了白药的纱布摔在他脸上。
黎涯:“……”
白药滋进了眼眶,眼泪瞬间兰州拉面似的喷涌出来。
霎那间,他从自怨自艾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回忆起了高三二班的阴影往事。
此班,名义的班主任是陈秋秋。
实质的大魔王,是隐形校霸安宁啊!
黎涯被呛哭了,上气不接下气,眼眶红通通的像只大狗子抽噎:“班长嘤嘤,大佬我错了,求高抬贵手!”
安宁:......
安宁:呵,男人。
脑子还挺快,平日里逞强耍狠的黎涯,没想到看事情格外通透,对我家也知道的七七八八,安宁思忖,本质却郎心如铁:
“说吧,晚上打架遇到谁了?”
“让你丧成这样的人,我得去会会。”
黎涯假哭嘎一声停了:“......”
叫你小班头,你真当自己是我妈了。
“遇到了个叫我爸爸的神经病,打完架就没影了。”
安宁嘴角微撇:“不想说就闭嘴。”
黎涯瞪大凤眼,“真的!”
安宁:“呵呵。”
黎涯顶着一身绷带蝴蝶结,瘸着脚,蹦蹦跳跳往外走,安宁慢吞吞收拾书本,见他行走艰难,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路灯下,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黎涯走得慢,安宁也慢,就是不想和他并排。
小城的夜寂寥无声,昏黄灯光下,渐渐飘起白雪,落了黎涯一身,他吹了两片,余光见安宁注视他的眼神,银铁般生硬,带着金属锈蚀般的冷色,少年一愣,再细看,班长却静静地撇开了头。
雪片落在少女睫毛上,化成晶莹的泪水,纤弱动人。
黎涯说的没错。
安宁厌恶他,并以他为二中之耻。
安家是青萍市的功勋姓氏,建国后深度参与城市建设,广结善缘,安家爷爷尤为重视教育,一辈子都在念叨,要给穷孩子出头的路,哪怕很苦,但教育一定要公平,决不能撅断底层上升的唯一路子。
老爷子努力了一辈子,也只勉强拖慢了教育贫富差距的步伐,却没拦住这头恶龙。本该利用家学将重担传给下一代,却没想到,下代痴迷音乐崇洋媚外,吃喝在老一辈攒的金窝窝里,反而瞧不见外面的艰苦风雨了。
倒是从小长在爷爷身边的安宁,耳濡目染,生了副坚韧玲珑心肠。
当年爷爷病逝,父母忙着听国外的音乐会,错过了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回来时,只剩披麻戴孝的安宁一个。
随后,两人大哭一场,闷在房间里疯狂媾/和激情写歌,嘴上说着沉醉创作无法自拔,却连棺中冰冷的老父亲都不愿看一眼。
小小的安宁一人守夜,一人烧纸,守过头七,送最爱的爷爷亡魂归天。
此后,安家父母在乐坛成名,呼风唤雨,安宁撕了漂亮国的高中入学证,走进了青萍二中,泯然众人。
对着红旗,安宁发过誓。
二中是爷爷的心血,我绝不会看着它陷落下去,沦为教育收割苦孩子的工具。
高中的命/根子就是升学率和校纪校风。
升学率不高?好,我来做第一,帮大家补课。
校风不行?好,我做纪委,大家统统下火场!
思及此,安宁再看黎涯,真想踹他个狗吃屎。
再没比黎涯更硬的刺头了。
他整合了二中的福利院势力,方便管理不假,却也直接挑动了一中二中的矛盾。
夜寒天冷,黎涯见安宁穿的单薄,想把外套脱了给她,又不好意思,只好尴尬地喊两声:“这天儿,真热啊。”
一阵寒风吹来,黎涯被吹得打喷嚏。
安宁:“……”
安宁瞧他像个傻子,冻得青红的手掌拍拍他肩头:
“这个月低保要发了。”
“记得替你奶奶领。”
黎涯肩头一怂,不自觉比她矮了一头,嘟囔:“知道了。”
停在街口,安宁笑涡浅浅,“你从左边走吧。”
班长很少笑,这般神情带出了罕见的艳色,明媚张狂,黎涯都看愣了,结巴说:“可我家,在下个转弯。”
“我、我送你吧。”
安宁笑容像刀悍在了脸上,“我说,让你从这里转。”
“因为我不想送了。”
黎涯:“……”
行吧,少年耸肩,松垮的校服被他一把撸下,披在班长肩上,吹个口哨潇洒转身,“走咯!”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雪中,路灯下,只听到安静的雪声。
校服上还残留着男生的体温,安宁攥紧衣服,冷声冲巷子道:
“是人是鬼,出来说话!”
慢慢地,雪落中,一条黑影由短变长,黎司长现出身影。
“不愧是妈妈,五感灵敏。”
安宁:“……”
我的耳朵可能抽了风。
“跟踪我做什么?”安宁神色不动,却从书包中抽出一把刀来,寒光凛凛,一看便是开了刃的。
黎灯:“……”
别家小姐出门揣化妆盒,我妈出门揣砍刀,真棒棒。
……
也对,想想太姥爷家的风霜血雨,养出开刃金刚钻似的姑娘,不稀奇。
“不是你,是你们。”
她歪歪头,走到路灯下。
两人对视。
安宁感到一阵古怪。
猜一个孟德尔的豌豆显隐性吧,某个角度,黎灯的面容熟悉到仿佛某人照镜子。
像谁来着?
安宁皱眉细思。
“好,你跟踪我和黎涯做什么?”提到黎涯的名字,安宁厌恶地皱皱鼻子。
黎灯学着她皱皱鼻子,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因为,我是黎涯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话没说话,安宁脱口而出:“什么?”
黎灯住嘴,“你没听错。”
安宁怪异瞪着她,“骗傻子呢。”
黎灯学着她冷笑,“以安家的人脉,黎涯的出生档案,你查不到吗?”
“我和他的血缘关系,真这么不可相信吗?”
她抬起眼,凤眸在安宁脑海中和黎涯重合。
这么相似的容貌,真让人拿不准。
安宁抿嘴,眼睛微微眯起,班头儿气势瞬间扎起:“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在老妈面前黎灯下意识怂起来,抬头挺胸立正站好:“我叫黎灯,星星点灯的灯,灯火辉煌的灯。”
安宁:“……”
“我又不是教导主任,你挺什么胸?”
黎灯面无表情摸摸鼻子:“我跟着你们,是想确保你俩的安全。”万一一中的犊子们,来个回马枪呢。
安宁满脸不信:“呵。”
“行了,别装了,你这种的,我见多了。”
黎灯略微睁大眼睛。
早就知道本世界的麻麻天赋卓绝,没想到,竟这么聪明,见面五分钟就猜出了我的来历?
……
有点小激动呢。
谁知,安宁笑意冷淡:“不就是外面惹了事,不敢回家,又不敢留校嘛?屁大点事,安家开的招待所,提供未成年人登记入住啊。”
黎灯:“……”
麻爪爪,没猜对。
安宁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眼前少女忽然眸光一暗,长睫毛垂下来,带了几分沮丧。
安宁:怎么办,有点可爱。
黎灯干巴巴说:“招待所,满了。”
安宁:“???”
骗傻子也不带这么无脑的吧,她刚要开口,黎灯掏出学生证押给她,黎涯上身,模仿狗子星星眼皮卡皮卡:“球球了,不要赶我走QAQ!”
安宁:!!!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做黎癞子赖人!安宁气的差点一脚踹上去,却在扫见学生证时,顿住。
学生证上写着,黎灯是二中高三二班的新生。
话到嘴边又被咽回去,安宁目光阴郁,上下打量黎灯:“好吧,今晚你跟我走。”
黎灯面无表情做QAQ脸:“好的,谢谢麻麻。”
麻个头,离家出走还刺激出神经病了。
安宁僵硬地牵起少女的手,两只小冰爪谁都暖不热,却一直没松开。
长长的雪路上,两串小脚印。
太像了吧。
安班长皱眉想不通,眼睛像,气质像,连卖蠢的QAQ狗狗眼都一模一样。
她没忍住,回头看了黎灯一眼。
黎灯(面无表情嘤嘤怪):(〃〃)
安宁:_(:з」∠)_
靠,安宁耳垂发红,小手捂住眼睛,忍不住飙了脏话。
简直是个女装黎涯。
……
……
等等,不会真的有血缘关系吧?
不会真的是父女吧!
黎涯!我知道你花名在外,帅的十里八乡都知道!但是!你被哪个姐姐泡了,能生出这么大个…闺女??
不对啊?闺女怎么和爹一样大?
安宁想的满脑袋堵,一点都不想探索人类诞生的伟大奥秘。
黎司长:瞧把我妈吓得。
背后,黎灯静静望着她,神情带着多年未见的温和。
安宁,灾荒纪初期双系异能者,亚洲基地骨干,西南基地领导。原定的世界线中,她和黎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后期双双就任亚洲基地高层,成为一方首席。
然而,剧情崩塌之后,世界线异变,安宁对丈夫黎涯充满厌恶,黎涯也不再对妻子怀有理解,两人不欢而散,各组家庭,双双惨死于灾荒纪初期的凉山之战,尸骨无存。
黎灯,也就不复存在。
……
……
宅院门前,安宁转动钥匙,忽然抬头,似笑非笑:
“对了,最近学校要抽血体检,你不说和黎涯是血亲吗?机会来了,验个血吧。”
“如果撒谎,看我怎么收拾你。”
“青萍地界上,敢涮我安宁,会被片了下鸳鸯锅,哼。”
少女目光冷冽,雪片落在她眉梢,一线冷白压住黑眸,好学生气场秒切街霸,逼王风范直追某副司长。
黎灯:“……”
“妈你可真是隐形校领导啊,什么安排都知道。”
安小宁:哼,骗我就拿你涮锅!
黎小灯:我妈好厉害
黎涯:说好的我是校霸呢!
关于书名中剧情二字,可以理解成多维宇宙的意思,不是穿书,也不是历史,就好像你的父母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在你出生之后,你当然明白这一点,于是,站在远处看,同时代很多因缘际会都仿佛是围绕着你父母而来的(哪怕它们实质并不是),或者说,你的父母改变了很多事情,这些改变蔓延很广,影响了这个世界,于是,他俩变成为了这颗宇宙单位时间内的“主角”。
如果还不明白,可以联想一下阿中哥哥教我们的,英雄史观和人民史观,二者间的关系。
抱住小天使们啾咪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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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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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校霸安宁【捉虫 补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