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皇后拉着她坐到紫檀雕花园桌旁,
不知是否有意,她的位子恰好在祁邶夜身侧。
徐幼薇心里变扭,原想换去莲皇后身侧,却被她一把按住薄肩,
“都是自家人,何须客气?”
徐幼薇起身动作一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得不情不愿坐下。
莲皇后很是愉悦,脸上挂着笑容:“我们三个难得聚在一起用膳,今日可都要多吃一些。”
说着,她转头吩咐身边的锦心,“上菜吧。”
步伐轻盈,装束整齐的宫女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
徐幼薇心中不自在,便拿余光去瞥祁邶夜,
却见他目不斜视吃着碗里的菜肴,礼仪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大方,
哪里瞧得出昨日凤鸣轩内的凶狠凌厉?
她忍不住想,这人表面这般沉静,心里想必也不愿同她吃这顿饭,只是迫于皇后姨娘压力,不得不乖乖坐下。
许是她凝睇时间有些久,祁邶夜抬眼望过来,锐利的眼神同她相触,徐幼薇怔愣一下,连忙低下头,错开视线。
两人私下里的暗涌,莲皇后半点不知。
她给两人夹了菜,威严的目光扫过二人,“今日叫你们来吃这顿饭,想必你们也知道缘由。”
徐幼薇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莲皇后目光移向自己的儿子,极为严厉,“太子,凤宛云这事未明了之前,我不希望再发生昨日之事,你可明白?”
祁邶夜放下筷子,知晓今日若不答应,莲皇后定不会让他出这个门,缓缓道:“若是结果依旧如此,我定不会姑息。”
莲皇后也知儿子的性子,能得这般保证已是个很大的让步,但她却更信赖幼薇,这孩子胆子小,杀人这样的事断然是不敢的。
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心机智计素来不弱,为何遇到此事,这般认定是薇儿下的手?
难道真被凤宛云迷昏了头不成?
她瞧着越发生疏的两人心中叹息,谁能想到竟会闹成这般模样。
如此沉默的吃了片刻,
祁邶夜起身来,“母后,儿子吃饱了,先告退。”
莲皇后知晓能得他这个承诺已属不易,也不勉强,“你回去吧。”
眼见祁邶夜出了暖阁,徐幼薇凝睇他挺拔颀长的背影,放下碗筷,“姨娘我也吃好了。”
莲皇后瞥了她一眼,便知她的心思,点头道:“去吧。”
得了莲皇后的应允,徐幼薇三步并作两步追出去,终于在花园里追上了祁邶夜。
她气喘吁吁:“太子殿下,可否等一等?”
祁邶夜脚步微顿,并未停下,继续前行。
徐幼薇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袖摆,这一路小跑,因体弱之故而显得脸色格外苍白,她匀了匀气息:“殿下,我有话同你说。”
祁邶夜停住,垂眸睨了一眼她抓着袖摆的手,淡淡道:“何事?”
徐幼薇松开手,有些讪讪,但想起自己的目地,单刀直入:“殿下,我若能寻到神医把凤二姑娘救醒,可否能证明毒并非我所下?”
祁邶夜轻嗤一声,语气里有淡淡冷嘲:“奇鲮香乃天下第一奇毒,孤寻遍临都也未找到解毒的法子,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徐幼薇却巍然不惧,她知晓剧情中给凤宛云解毒的神医住在何处,只要提前寻到神医便可,神情坚定道:“我自是知晓,殿下,若我寻到神医给凤二姑娘解毒,是否能证明凤二姑娘的毒同我无关?”
祁邶夜终于认真打量她,狭长锐利的眼眸如利剑般,一寸寸扫过,好似要将她从里到外剥个干净。
这样的目光下,徐幼薇心中不安,忍不住有些瑟缩,但想到自己在书中的结局,她还是硬着头皮静立着不动。
祁邶夜沉默许久,方道:“宛云便是解了毒,也不能证明毒非你所下,这是两回事……不过,你若是能救醒她,看着母后的份上,孤可以既往不咎。”
徐幼薇要的就是这句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忍不住轻轻一笑,“好,一言为定。”
祁邶夜神情冷然,“孤不食言。”
徐幼薇忽然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平和的说话了,好似自凤宛云住进东宫后,她便再也没有站得离他这般近过。
站在他身侧,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鼻尖是熟悉的龙涎香气息,她忍不住想当日单薄少年,已然长成俊美男子,眉眼间的青涩稚气已然褪去,面容是成年人的英俊坚毅,肩膀宽厚,身躯高大,可以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然而她与他的距离却越发远了。
她便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熟悉的神情,刻入心间的眉眼,突然道:“殿下,为何你如此认定凤二姑娘的毒是我所下?我以为……我同殿下还有几分兄妹之情。”
祁邶夜神情有些意外,许是没想到她会这般问,想起躺在凤鸣轩的凤宛云,脸色不免沉了下来,回得很冷淡:“宛云不会骗我。”
徐幼薇怔怔的静立在原地,直到祁邶夜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小腿,将头埋在膝盖上,汲取安全感。
风停了下来,花园里安静的可怕。
她喃喃自语:“凤宛云不会骗你,我便会骗你么?”
……
翌日,拂晓。
天光明媚,日头明晃晃的挂在天上,驱赶了几分寒意。
今日要去钟寻的生辰宴,徐幼薇昨日同连皇后请示过后,打算一早便出宫。
她这般踊跃不止是为了去给钟寻过生辰,主要还是按照剧情里描写的居住之地,寻神医给凤宛云解毒。
平时她要出宫殊为不易,这次机会十分难得。
因要去寻觅神医,她便只让明霞一人随她出宫。
为图方便,她换了一身男装,又让明霞给她束了发,随手拿了一柄折扇。
她本就长得好看,粉面似清水出芙蓉般娇柔清丽,眉眼如远山薄雾般秀美,气质恬静清雅,又因体弱之故,多了几分弱不胜衣的清冷疏淡。
这一扮上还真是个清冷高雅的世家公子。
明霞围着她转了一圈,惋惜道:“乡君若是男子,定要被临都的女子们掷果盈车。”
徐幼薇执起扇柄挑起明霞的下巴,故作风流的打趣:“哪里来的小女子,跟本公子回去享福如何?”
她这般眼波流转,清冷的面容染上几分艳色,竟勾人至极。
明霞看得呆住,回过神来面色一红,“乡君!”
两人笑闹一会儿,马车备好了。
这次出行除了明霞之外,还有莲皇后派来的四个侍卫。
徐幼薇也知,莲皇后绝不会允许她独自出宫。但寻找神医之事,她并未告知莲皇后,一则,是怕莲皇后担忧,二则,她委实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是如何知晓神医的居住之处。总不能说是梦里梦见?且莲皇后恐怕也未将凤宛云的性命放在眼里,人死了反而合她心意。
马车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两边是林立的勾栏酒肆,茶楼瓦舍。
瓦舍酒肆里十分喧嚣,进出的行人衣着华丽整洁,神情倨傲。
有小贩沿街叫卖,他们脸上挂着笑容,热情的向来往的行人搭话。
临都人烟阜胜,街市繁华,可见一斑。
徐幼薇从纱窗往外一路瞧过,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使她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这般市井百态,又怎会只是书里的世界?
她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只能同书里一般,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马车前行不久,徐幼薇便让赶车的侍卫在云朝阁门前停下。
她道:“钟小公爷的生辰宴要酉时才开宴,天色尚早,先去云朝阁坐坐。”
明霞讨巧的笑道:“听说云朝阁绿云姑娘的拓枝舞一绝,今日可算有眼福了。”
跟随的护卫自无不可,只当小乡君难得出宫一趟,起了贪玩的心思。
徐幼薇被明霞扶着下了马车,携着四个护卫进了云朝阁。
一楼是大堂,并未安置有桌椅,中间是个三丈宽的莲花样式石台,是给阁里的歌姬跳舞之用。
客人的看台是在二楼的厢房里,徐幼薇与明霞进了厢房,便让侍卫守在门外。
厢房内,徐幼薇脱了衣服给明霞换上,悄声道:“你待在屋内假扮我,莫要让人给发现了,我要出去一趟。”
明霞一把攥住她的袖子,白着脸惶恐道:“乡君,你若出了事,皇后娘娘会拔了我的皮。”
徐幼薇忙安慰她:“天子脚下,谁人敢作怪?临都的治安素来不错,再说我只去一会儿,很快便回来。”
明霞自是不信,但实在拗不过徐幼薇,哭丧着脸道:“乡君,可说好了只去一炷香便回来。”
徐幼薇笑着应道:“自然。”
心中却思忖着,从朝云阁去城郊,一炷香定是不够的,但这话自然不能与明霞说。
她换了衣裳便从厢房的另一个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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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