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轩内,气氛十分沉闷凝重。
殿内的伺候的宫人跪匐在地,身体不住颤抖,怕被殿内震怒的主君迁怒。
紫檀插屏脚下放置着三足香炉,龙涎香幽幽,飘进徐幼薇的鼻息,
这幽幽的香味并未让徐幼薇好受一些,反而胃里阵阵不适,使得她的头痛越发加剧。
徐幼薇头晕眼花的瞧着逐渐靠近的两个青衣内侍,想要挣扎,却无半分力气,只觉身体一软,便晕了过去。
青衣内侍见玉霄乡君晕倒,不知所措的去瞧太子殿下。
祁邶夜眉峰一皱,随即又松开,
“愣着做什么,带下去。”
得了殿下指示,青衣内侍不敢耽搁,去架玉霄乡君的胳膊,动作相当温柔,玉霄乡君这般贵女,又得皇后娘娘宠爱,即便现在惹怒了太子,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便在这时,殿门处传来一声怒斥:
“住手!”
凤鸣轩大门被推开,
宫人簇拥着一个头戴凤冠,雍容华贵的女子进来。
女子瞧着不过三十少许,面容秀美,端庄大气,一身气度极为不凡。
两个青衣内侍见着来人,连忙跪下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莲皇后威严的目光环顾众人,瞧见晕倒在地的徐幼薇,柳叶眉紧蹙,神色一凝,上前两步将她扶起,口中急唤:“薇儿,你怎么了?”
见徐幼薇昏迷不醒,莲皇后眉宇间尽是担忧,连忙吩咐:“锦心,去唤医官来。”
一个黄衣宫女应诺而去。
莲皇后小心翼翼将怀里人递给身畔内侍,叮嘱道:“你们将玉霄乡君扶到本宫宫内,手脚轻些。”
内侍接过徐幼薇,低声应道:“是”
“母后!”
祁邶夜上前两步,挡住内侍去路。
华贵的四爪蟒袍裹着修颀的身姿,他狭长的眼眸乌沉沉,面容寒若坚冰,
“王子犯法都当与庶民同罪,她既做了错事,便要接受惩罚,您不能带走她。”
莲皇后终于将目光凝睇自己的儿子,
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他已从受庇护的雏鸟,长成了翱翔天空的雄鹰。
展露着他矫健强劲的翅膀,宣示着太子的威严势重。
莲皇后静静凝视一瞬,倏地抬起手,“啪”的一掌扇在祁邶夜脸上,直视着他错愕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她是你妹妹。”
屋内的宫人吓得跪满一地,扶着徐幼薇的两个内侍不方便跪下,也低着头,不敢直视两位主君的争执。
祁邶夜被打得微微侧头,他身形未移动分毫,目光中的错愕只是一瞬,又恢复古井般深邃,话语毫无改变,
“您不能带走她。”
莲皇后终于怒了,冷笑一声,
“为了里间那个女子,你要你妹妹的命不成?薇儿的性子你不知么?她素来胆小怯弱,如何能做出毒害她人之事?这糕点途中经过多少人,进了这凤鸣轩又经过多少人,被换了也未可知,如今为了个不知经过的案子,你便要你妹妹赔命么?”
祁邶夜垂下眼帘,盖住眼里的情绪,
“我已查过。”
莲皇后满眼失望:“这便是你查过的结果么?”
她不再与他多言,挥手让内侍绕过祁邶夜,扶着徐幼薇离去。
临走时,莲皇后凝睇心机越发深沉的儿子,余光扫到里间昏迷不醒的凤家二姑娘,漠然道:“你是大晋的太子殿下,心怀的应当是这个天下,而非为了一个女子方寸大乱,别忘了,你这个位置有的是人虎视眈眈,望你好自为之。”
一语了,带着一群人离去。
祁邶夜静立在原地,神情晦涩。
身边信赖的内侍凑上来:“殿下,是否传召凤大公子?”
祁邶夜嘴角微动,露出几分嘲讽:“叫来作何?若他质问孤为何没护住宛云,孤该如何回他?孤连替宛云寻个公道都做不了,有何颜面见他,罢了。”
内侍惶恐的低下头,不敢接话。
祁邶夜静默半晌,只觉无趣,转身去了里间,静静的望着凤宛云苍白安静的睡颜,改口道:“童英,去将凤止山带过来,宛云素来以她兄长亲近,见一见凤止山,许就醒了。”
童英连忙应喏,心中却把凤二姑娘的地位再拔高了一节,能得太子殿下如此倾心相待,东宫是要迎来女主人了。
凤止山进了凤鸣轩,便朝祁邶夜拜道:“参加太子殿下。”
祁邶夜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凤止山这才起身,他容颜俊秀雅致,气质温润和煦,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良好的教养,一副翩翩君子的做派。
“凤卿今日前来,是为宛云之事?”祁邶夜端着茶盏,并未饮用,只瞧着他道。
凤止山苦涩一笑:“殿下圣明,臣听闻,二妹所中之毒,宫中医官皆无法子,毒素这等害人之物,越早拔除自是越好,若是拖得太久,只怕毒解了,二妹的身子也坏了,臣斗胆请求太子殿下发名帖,出告示,重金广邀天下能人异士为二妹解毒。”
说着双掌交叠,又拜了下去。
祁邶夜沉默良久,终是道:“便依凤卿所言,此事孤便交与凤卿去办,务必寻到良医救治宛云,届时,孤定会记你一大功。”
凤止山喜道:“臣谢过太子殿下,若二妹能得救,是殿下光辉贤明之故,臣不敢居功。”
说着又拜了拜,起身来时,忽然想起:“殿下可寻到下毒的凶手?”
祁邶夜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将茶盏随意放到一旁矮几,语气淡了下来:“孤查到自会告知凤卿。”
这便是没寻到了?
凤止山知晓宫内局势复杂,动手之人必是狡猾无比,便也不怀疑,只道:“多谢殿下。”
两人又说了些许话,去看了凤宛云,才离去。
……
徐幼薇陷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
梦里她一会儿是21世纪刚上大学的学生,远离父母,在沿海城市求学。一会儿是玉霄城主的女儿,母亲早逝,从小体弱,被皇后姨娘接进宫中养病。两种记忆交叠纠缠又分开,不停的循环,最后化成一个个无穷无尽的黑洞,仿佛要将她吞没。
徐幼薇募地惊醒!
她睁眼望着熟悉的帷帐,愣然片刻,方回过神来。
自己不是在凤鸣轩内受审么,怎会到了皇后姨娘的坤宁宫?
她支起身子,屋外天色已暗,皎洁的月光投进木窗,恍若一尾朦胧的轻纱。
屋内点上几根烛火,烛光轻轻摇晃,投下淡淡的剪影。
徐幼薇正要下床,响声惊动了在屋内打盹的明霞,明霞睁眼见着她,高兴道:“乡君你醒了。”
又见徐幼薇下床的架势,忙过来按住她的肩,“乡君身体还未好,不要随意移动,”又道:“乡君既醒来,奴这就去回禀皇后娘娘。”
徐幼薇连忙制止,“夜已深,姨娘早就安息了,我既醒了便已无大碍,莫要为我的事情再去叨扰她。”
明霞目露迟疑:“可是皇后娘娘吩咐了,乡君一醒来便要去告知她……”
徐幼薇道:“若是陛下今日歇在娘娘宫中,你去惊扰了圣驾又当如何?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原来就没甚大碍,都是些老毛病了。”
明霞显然被惊扰圣驾吓到了,踌躇不前,又听徐幼薇道:“若是娘娘问起,我自去担了这个责任,定不会让她怪罪于你。”
明霞松了一口气,无奈道:“奴依乡君便是。”
徐幼薇微微一笑,明霞起身出了房门,不一会儿,端了一碗药进来,“医官叮嘱,乡君醒了,便将这药给乡君饮下。”
徐幼薇接过药,碗壁温热,想是炉火一直熬着,便等她醒来饮用。
她凝视着黑沉沉的汤药,味道虽然苦涩,但这些年来,她却早习惯了这样的味道,这是上一世的她无法想象的。
经过这次昏迷,所有的记忆都理了清楚,她也记起了自己的前世。
前世的徐幼薇,是个健康快乐的普通人,她虽算不上富二代,家境也相当优渥,父母是高知分子,从小便熏染了一身书香之气,因喜爱文学,考入了自己理想中的学校。本来一切都是如此光明而美好,一场车祸却带走了她。作为独女的她,甚至不敢去想,年老的父母该如何接受她的死讯。
今生的徐幼薇却要不幸些,许是早产儿的缘故,从娘胎里带了病,打小便体弱。长到十岁时,母亲生病去了,母亲的姐姐,大晋的皇后娘娘赶来吊唁,见着妹妹的遗孤,便要带回皇宫抚养,父亲也是极疼她的,但想着皇宫的医官许能将她的不足之症调养好,便也让她去了。
一进皇宫便住到现在,这般境遇倒与林妹妹有些相似。
徐幼薇自嘲的笑了笑,端着碗将药一饮而尽,舌尖回荡着令人作呕的苦涩之味。
她将空碗递给明霞,又取清水漱口,方道:“我再睡一会儿,你也回去歇息,不必守着。”
明霞见乡君神情微倦,不敢再打扰,只得退下。
并不敢如乡君所言回去歇息,只在外面的隔间小憩片刻,以防乡君叫唤之时无人答应。
徐幼薇躺在床上并无睡意,她支开明霞,不过是想静一静。
随着前世记忆的觉醒,她也发觉自己所在的世界竟然只是一本书。
这是她高中时看过的一本言情小说。
女主凤宛云前世是一名特工,因被同伴背叛死于任务之中,再次醒来,便成了大晋王朝凤家痴傻的二姑娘,她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更是利用上一世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大放异彩。同时也吸引了很多有权有势男子的目光,这些男子拜服在她裙下,纷纷成为她的助力。
祁邶夜便是这篇小说的男主,
他被她的才华与风采折服,一路保驾护航,帮他斗渣爹,斗嫡母,更是娶她为后,让她成为这大晋王朝最尊贵的女子,而凤宛云也帮助他斗到了三皇子与沈贵妃,为祁邶夜登基扫清障碍,两人成了大晋王朝的传奇帝后。
徐幼薇这个角色在小说里只有寥寥几笔,因恋慕祁邶夜,嫉妒凤宛云,便给她下了毒,事情败露后,被祁邶夜赐死。她的角色从头到尾的作用就是用来催化男女主的感情。
小说里祁邶夜这时本该娶妻,但凤宛云只是凤家庶女,身份低微,不能成为太子妃,祁邶夜本想让她屈居侧妃之位,但作为现代女性,凤宛云自然不会答应,两人因此发生了激烈的矛盾。
徐幼薇的这次下毒,让祁邶夜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意,瞧着濒临死亡的凤宛云,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祁邶夜这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爱着凤宛云。
之后,祁邶夜更是为凤宛云推掉了婚事,而下毒的徐幼薇从头到尾却只是一个促进男女感情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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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