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王子的理由 第5章 没有剧本的故事

意外听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玛西亚眼中闪过好奇，追问道：“蜡烛城堡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我家。”力诺吞吞吐吐。

玛西亚觉得这少年有些怪异，追问：“你是贵族？”

“不，不算。哥哥曾经是某位淑女的护卫骑士。后来，我们遭遇变故，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买下了一座旧城堡作为容身之所。虽然光景不复从前，但三个人一只猫还是可以照拂的。”

“你和你哥哥关系不好么？为什么离家出走。”

“好。哥哥是非常好的人。”

力诺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说，终于，他讲出了前情：“我被人盯上了，有人千方百计想得到我。为了保护我，哥哥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所以……我逃跑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到困惑。

什么叫有人想要得到他？

力诺低下头，咬了咬嘴唇，似乎不愿面对，艰难地吐出一句：“我是元素亲和者。”

她挽袖子，露出手腕，给玛西亚看手腕上呈十字分布的四颗圆形印记。

在场的只有玛西亚能懂，她向众人解释：“魔法无法通过血缘传承。但人们发现，元素亲和者的后代有较大的概率觉醒魔法天赋。所以有的魔法师会特意寻找亲和者结合，想用这种方式延续自己积累的财富与荣耀。”

埃文皱了皱眉头，评价道：“这听上去不太像人类的婚姻，倒像培育品种宠物——不过，任何名贵的猫都没有我们鲁鲁可爱就是了。”

那只橘白猫听懂了人话似的，骄傲地一翻身，后腿一蹬，从多芬的膝盖上跳下来，绕着埃文的脚踝磨蹭，粘了他一裤腿猫毛。

玛西亚点点头：“没错，魔法本该是让人拥有更多自由的力量，而不是相反。何况那只是概率，而且，也并不是觉醒了魔法天赋就一定能成为魔法师，还需要长期学习。只有极端功利的人才会这样做。对了……力诺，你今年几岁？”

“十四岁。”

玛西亚更觉奇怪：“我认识的女魔法师都很反感这种结合，因为这对女魔法师而言，很像用自己的孕肚去赌博。所以到底是哪个疯子在觊觎如此年幼的你？”

力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回避着众人的视线，闷了半晌，才彻底交出实情。

“我……是女孩，我叫莉莉娅特·斯温。那个魔法师叫格罗姆。”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来：“姐姐，你听说过他么？你比他厉害，对么？”

玛西亚平静地回答：“嗯。我比他厉害。”

她没听说过格罗姆。可是，她知道自己有多强。

“太好了！那，姐姐……你能不能……”

莉莉娅特难掩欣喜，又不敢继续说。她不断在心中思考埃文对玛西亚的重要性，不确定蜡烛城堡安置老人的举动能否换来玛西亚的帮助。她的表情开始紧绷，让玛西亚看了心里怪难受的。

于是，玛西亚对她说：“可以。你带我们去蜡烛城堡，剩下的事我跟你哥哥谈。”

莉莉娅特睁圆了眼睛：“你愿意帮助我？”

“当然，你都叫我姐姐了，我没法不答应。”玛西亚朝她笑笑。

埃文一边在心中深深刻印这个温柔的笑容，一边为没能及时关注到莉莉娅特的情况感到后怕。若不是玛西亚到来，她要多久才能放下戒备，和村里的人说实话？

他问她：“那你原本计划逃到哪里去？”

“不知道。”莉莉娅特摇摇头，小声说道，“我没有计划。”

埃文叹了口气，他知道，与其说莉莉娅特不够聪明，不如说她很迷茫，很混乱。

必须对她说点什么才行。

“莉莉娅特，你是孩子，你本来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大人的帮助。如果你哥哥失去了一些东西，那也都是格罗姆的错，不是你的错。就像刚才，如果我被龙吃了，我也只会恨那条龙，不会怪你。是我自己冲上去的，对不对？”

莉莉娅特听进去了，心里的恐惧如大雾般被风吹散，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没想通。

玛西亚也暗暗对埃文满意，她不需要一个多么高尚的人，只需要他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接了任务之后别轻易反悔就好。

一番商议后，他们决定明天上午出发前往蜡烛城堡。

丽萨奶奶强势地拉着莉莉娅特去她家吃饭、过夜，不许她再回空屋硬抗。理查德和多芬也各自回家，只留玛西亚杵在原地。

阳光从窗栅斜下，落在埃文的半张脸上，明亮的部分璀璨如金，没入阴影的部分则格外幽深。他站在那里，让玛西亚无法不去看他。

对了，还没谈报酬呢。

她刚要开口，埃文就发问：“这个任务具体需要我做什么？有什么要注意的？”

玛西亚喜欢他此刻兴致勃勃的表情，让她回想起当初在暮星酒馆第一次赚钱的时候，只是打一份工而已，却带给她带来希望。

“细节我也没有想好，总之就是要王都的人相信，我与你情投意合，绝无分开的可能，让卡尔王子放弃对我的追求。”

“唔，所以没有固定的剧本，要即兴发挥。”

玛西亚知道这任务并不简单：“是的，你可以吗？报酬不是问题，我得到了很多奖赏，来自不同国家的金币、宝石、马匹、丝绸……你可以从里面随便挑。任务期间你所有的开销都算我的，任务结束后你想去哪里生活都行，我会给你足够的安家费。”

“比起这些，还是先把人物设定理一理吧。”

“嗯？”玛西亚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埃文嘴角上扬，展露出兴趣使然的笑容，认真说道：“任何爱情故事，想要站住脚，归根结底只需要说明两个问题：我是谁？我为什么爱上他？”

玛西亚想了想，说：“我是个魔法师，我喜欢战斗，正好你有强壮的肌肉和与龙正面对决的勇气，我们相似的同时又互补。这样合理吗？”

“合理，但是感觉很普通。肌肉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勇气虽然稀缺，但危急关头，谁还不能爆发出一点儿胆魄。”他抛出问题，金色瞳孔里闪着光，视线灼人，“为什么非得是我呢？为什么玛西亚一定会爱上埃文？”

玛西亚不免为这样的问法难为情，看他一副投入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于是，她回想自己的成长经历，试图挖掘自己的性格底色，说：“我和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过着清贫的生活。十二岁的时候，我觉醒了魔法天赋，要知道天赋不等于能力，穷人家供出魔法师是很难的。周围的人都劝妈妈算了吧，不如早点让我去餐馆或商店工作，然后就嫁人，她好轻松一点。可是我妈妈觉得我是个宝贝，她拼了命地赚钱，省吃俭用送我去王都念书……”

她从头介绍自己，没注意到埃文看她的眼神已经变得很柔和，似乎在为她得到的母爱感动，也像羡慕她的妈妈还在人间。

“在王都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同学们非富即贵，我很难交到朋友。大多数人，他们也不是有意看不起我，而是很自然地从一些小事中发现我是和他们不同的人，然后渐渐疏离。

第一个学期，有个女同学邀请我和她们一起去吃甜品，去了我才发现小小一碗冰沙就要九十铜，我一周的生活费只有一百五十铜。我本想咬牙付钱，不占别人便宜，也不要扫兴，下周勒紧腰带省一省，以后不来了就好。结果，甜品店就是她家名下的产业，她没打算收任何人的钱。她发觉我不自在，也就不好再约我。人总是和相同阶级的人相处更轻松，我理解，所以也没有很失落。

我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魔法上，魔法本身奇妙无穷，我从中得到了快乐，并不觉得孤独。”

稍微顿了顿，她继续说：“但当我的水平开始领先于众人，我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此前对我不屑一顾的男同学们，在月落节给女生送花的时候也会想起我，还时不时说些恶心的赞美。”

“恶心的赞美？”

“嗯。他们会说：‘虽然样貌平平，到底是个高阶魔法师呢。现在娶回去很值得，低买高卖。’别提多可恶了！”

“你会怎样反击？”

“我不太会吵架。心里想的很清楚，但是一张嘴就结巴，气势上就输了，如果真的掉眼泪，岂不是更让他们兴奋么？所以，我不多说，直接在考试时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她朝空气挥了下拳头。

“帅死了！”埃文为她叫好，又有些为她难过，“你度过了很辛苦的青春呢。”

“也还好，因为我有斯黛拉，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求学的辛苦是有价值的辛苦，不是单方面的受罪。”

玛西亚拉回话题，说出自己的分析：“所以你看，以前，我没有机会恋爱，身边也都是些傲慢的男人，现在，我被一个英俊的朴实青年迷住不是很正常么？”

埃文没忍住“噗嗤”一笑，问：“原来你对我的评价是英俊、朴实。这样就足够被你爱上了么？玛西亚，对男主角的要求再高一些吧。”

“什么？”

“我说，对男主角的要求再高一些。”

他指了指桌上的书。

“这是？”

“小说，浪漫小说。”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这本是比较古典的爱情故事，男主角权势滔天，女主美貌惊人，剧情拉拉扯扯，结局生三个孩子，我不是特别爱看。”

“哦，这样啊，呃……”

“这本就比较有趣，男主表面风光无限，各方面都拿得出手，实则因为过往遭遇，有着某种隐秘的心灵缺失。遇到女主之后，就像患者找到灵药一样欣喜若狂。当然，因为剧情需要，他不会一开始就表现得那么明显。看他为女主辗转反侧，见面后又强装镇定，真的很好玩儿。”

“好像，好像有点儿意思？”

玛西亚不安地应和，她没看过这种书，很难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故事。但看他那么兴奋，又不忍心打断。

“角落里这本呢？”

他嫌弃道：“很糟糕的作品。女主角卑微受苦到最后，只得到了空口无凭的爱。没有参考价值。”

“所以按你的标准，好的爱情故事是什么样的？男主角应该具备怎样的品质？”

“跟我来！”

他领她走进自己的卧室，墙边有一张床，靠窗有条长桌，桌子上堆着一摞摞的书，像用纸堆出了一座小山。桌边立柜的几排格子也被书本塞满。

玛西亚无声地长大了嘴巴，空气中的透明尘埃反射着光芒，金屑似的在这座书山周围飘荡，似一种神秘的召唤。

“灵魂，好的爱情是灵魂相契。”

“他们互相吸引，渐渐明确心意，哪怕反派一次又一次使坏，不可抗力让他们分开，他们也会再次相遇，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只要各自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这条道路就必然重合。”

“他们在一起时，能在爱情中感受到生命的宝贵、世界的广阔，他们像两个孩童，手拉着手，奔跑在天国乐园！”

“至于男主角，一心一意是最基础的。不管具体是什么样的性格，都有善良作为底色，不管能力高低，都要尽力争取和她最好的结局。日常相处要真诚有趣，还要富有激……激情。”

哦，谢天谢地，他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