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大厅内,黑莲月确实气得砸了一个花瓶。
她一开始好像是向对沈慈夜动手,但是手抬起来了,看着沈慈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生生放下了。
最终她无奈地垂下肩膀,深呼吸,对着沈慈夜开口:“我知道你长本事了,没想到你是长在这方面。我还真以为你想好好谈恋爱,悉心给那孩子挑了很久的礼物,但是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你不仅在辜负他的心意,更在辜负我的心意。”
沈慈夜沉默不语,他早就预料到母亲的愤怒,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给安妮治疗,让安妮上大学,这些事母亲是一定会知道的,与其捂着不说,不如早点摊开来讲清楚。
“我没想到你怎么学坏了,跟谁学的,是不是你表哥?”黑莲月感觉自己的血压从来就没这么高过,“我一看江凌那张脸就什么都懂了,你哪里是喜欢他那个人,你根本就是看上了他那张脸,那张伟大的脸。当初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太小就去实验基地的,不然你会这些年还执迷不悟。”
“我是成年了,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沈慈夜还挺理直气壮的,“而且我也没做什么,江凌需要一些帮助,我给他提供了这些帮助。我想和他在一起,他也就同意了。”
黑莲月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这不是威逼利诱吗?你怎么还挺骄傲的。我就是这么教你用权势压别人的吗?我要给你爸爸打电话,你怎么可以这么来气我。”
“妈,你也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吧。”沈慈夜语气很无奈,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每天出生入死,高危行业,过的什么日子你是清楚的。而那个人,死了很多年了,他活着是人类的信仰,死了后直接封神了。我从来没有真的亲近过他,触摸过他,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乡,你不是知道的吗?现如今有了江凌,我能一尝所愿,他也不吃亏,我对他很好的。就算我们将来分开了,我也会补偿她,这本来就是一笔公平交易,这样不好吗?”
“各取所需?”黑莲月冷笑一声,回味着进门时沈慈夜那个眼神,怎么也算不上清白,她翻了个白眼,“买卖双方有充分的知情权,那叫公平,现在那个男孩知道你喜欢他的原因吗?他知道自己是那个人的替身吗?我猜他肯定不知道。”
“不知道又不是坏事,什么都不知道才幸福。”沈慈夜还是梗着脖子,“我让精卫禁止了他的所有查阅权限,关于那个人的信息他都看不见。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知道那些没必要的事情。”
“你啊,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件事你做的太欠考虑了,你自己的身份有多敏感你知道吗?”贵妇人摇摇头,“你不知道。但你不重要,他的模样才是最敏感的。你想没想过,这样一张脸出现在王庭,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各方势力都会猜测我们家族的用意,皇室、军团、元老院和财阀之间那微妙的平衡会被轻易打破。既然人你也找了,事情已经做了,跟你多说无益,我现在就去找大哥,黑莲家需要早做应对。”
沈慈夜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会带来很多麻烦,但哪怕再来一次,再见到江凌的第一眼,他还是想把这个人据为己有。
就是知道乱子大,他才会第一时间让精卫透露消息给母亲,她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可是母亲的骂声还是在耳边历历在目:“你不让他知道自己是替身,然后还要不停地对他好,万一他真的爱上你了。你准备拿什么回报他的感情呢?小慈,你真自私。”
沈慈夜仰靠在黑色墙壁上,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不会有那一天吧,没关系,反正也是替身,他不会损失什么的,多大不了的事啊。
楼下的花园里,江凌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引来多大波澜,他只是慢悠悠在这里闲逛。引路的福伯还是很忙碌的,给他找了一处人少幽静的地方就离开了。
花房也让江凌大开眼界,他看到了好多自己都不认识的植物,有些植物和认知中类似,但仔细一看又完全不同,大约是大辐射后的产物。屋顶爬满了紫藤萝,垂下来的花穗又像极了铃兰的模样。郁郁葱葱的植物,芬芳的气味,福伯果然很会挑地方,他果然很喜欢这里。
但是走着走着,江凌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现如今他的视觉和听力都比以前要好了很多,那天在江景餐厅上,他努力看下去时能看到船上工人的表情。
如今在花房一角,他能听见另外一头传来一些不太对劲的声音,有点像那种少儿不宜的声音,但明显夹杂着痛苦的惨叫。
江凌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想着今天是黑莲月的大日子,还是别出什么丑闻才好,这才快步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这样的一副画面,大约是位画家吧,穿着白色衬衫,袖子上戴着纯色星耀石的袖箍,姿态优雅高贵地挥动着画笔,这些倒是看起来还算正常。但他面前的场景就真是有些不太好形容,一个纤细可爱的少年被红色丝绸束缚,关键部位还有些不必要的点缀,就这么裸着躺在玫瑰花丛中,成为画家的模特。
偏偏那些玫瑰花也很奇特,仔细看那些枝干和藤蔓竟然在细微的移动,少年脸色通红,藤蔓缠绕他白皙无暇的身躯,正在不知道干什么坏事,所以他嘴里才会发出那些古怪的声音。
火焰般赤红色的玫瑰地毯,正中间纯洁美丽的少年,本来是一幅很美丽的画面,但在这个场景下看起来格外的荒谬和邪恶,带着各种暗示和隐藏着的压抑。
江凌心里很无语,心说你们城里人真的玩很大啊。
“你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画家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我说过在我画画时不喜欢听多余的声音,要是再敢出声我就摘掉你的发声器官,听见了吗?”
男孩眼角划过泪水,艰难地点点头,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敢动。手脚都麻了,很累也很痛苦,那些藤蔓简直是疯了,可是在金主面前,香依必须要听话。
虽然他已经是个有些名气的小爱豆了,但是眼前这位可是活在金字塔尖的大人物,他被经纪人挑中过来时激动地都睡不着觉。虽然性格乖戾又喜怒无常,但香依都忍下来了。如今他年纪也不小了,要是没有金主愿意帮他,他不仅很快会被市场淘汰,下场也肯定不会好的。
香依紧紧闭上嘴,下嘴唇都被咬白了,但画家依旧不满意,他不太高兴地甩了甩手中的画笔,回头骂道:“谁那么不长眼站在那里那么久,怎么我画画时还有人敢来打扰吗?”
这下江凌终于见到了画家的正脸,好一张完美的面孔,眉眼狭长又充满风情,富有攻击力的英气面庞上还戴着半个银丝边眼镜,他头发有些长,随意扎起来,不开口时还真有些欧洲年轻艺术家的气质,但一说话,这种感觉就荡然无存了。
江凌在肆无忌惮打量着画家,对方自然也在望着他,不知为什么,画家脱口而出的骂声在看到他的瞬间止住了,他的瞳孔中明显的闪过震惊和不敢相信,但这种异样稍纵即逝,他就恢复正常,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几乎只是一个照面,画家就猜出了江凌的身份,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轻佻地开口:“你是小慈刚带回家的新宠物吧?看起来他应该很喜欢你。”
宠物,真是别致的称呼,江凌瞄了一眼躺在地上少年,心想其实自己和他倒也没什么区别,于是他点点头:“大少爷?”
“你也蛮聪明的,比这个蠢货强,模特都当不好。”此时的黑莲澈已经完全对作画失去了兴趣,他显然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他挥挥手,那些藤蔓窸窸窣窣收了回去,有些上还带着血,“你,快滚。”
少年一刻都敢停留,一瘸一拐地向外跑去,甚至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
没想到这里的植物竟然都受画家的控制,这点江凌舒适没想到,这么说来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恶劣,根本就是凭借自己的心意在故意折磨别人,怪不得之前沈慈夜反复跟他强调过,表哥一家不太正常,这可不是一般的精神病。
“你干嘛那个表情啊,心疼他?”黑莲澈的惊讶非常夸张,他摊开双手向江凌走来,“搞的好像我是个多坏的人一样,我找模特向来公平自愿,只有宠物的更新频率更快一点。但是那又怎么了,都是人造人,怎么对待都可以,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是禁止的呀。”
他走的几步路很随意,甚至踩到了玫瑰地里的什么硬东西,挡路的东西他便一脚踢开。
江凌目光扫过去,瞳孔骤缩,发现那竟然是栽种着郁金香的人头花盆。
显然这片花房根本不像他想的那么温和无害,黑莲家族也并不像沈慈夜母子表现的那么可亲可爱,至少眼前的画家,就露出了王庭温情面纱下藏着的黑暗和残酷。
在这种人眼里,大约从来没把别人当过人,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是残忍。
江凌心里忽然泛起了阵阵恶心和警惕心,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没什么好多说的。他立刻开口:“没有,我不敢对大少爷指手画脚。先生叫我了,我先回去……啊!”
想走已经晚了,不知不觉间,江凌的双脚已经被玫瑰藤蔓束缚住,腰上也被缠绕,人被用力扯过来,拉到了黑莲澈面前。
画家的手还挺好看,只是沾满了红色黑色的颜料,他伸出一只手抓住江凌的脸,像在观察工艺品一样细细的端详,戴着银边眼镜那只眼睛闪烁浅绿色的代码条纹,原来他真的在扫描自己。
“啊。”随着审视的进度,画家不由发出阵阵喟叹,兴奋里夹杂着江凌不理解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