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静室,魏婴打量着这里的陈设。大梵山被蓝湛认出后,他便带了自己住进了静室,后来金陵台负伤,也被蓝湛带来此处养伤。观音庙之后,自己未远游前,也在这里住了数月,如今回了这里,竟恍然有家的感觉。
“家?!”魏婴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跳,若说这里像家,那蓝湛岂不是他的妻?!
“想啥呢?!魏婴!”拍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从这美丽的绮梦中醒来,“蓝湛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仙门名士,如今又是仙督,自己这么一个邪魔外道又怎么能亵渎了他?他应该会娶最漂亮门第最显赫的仙子,然后琴瑟和鸣,顺遂幸福地过完一生。可是现在仙门百家哪有那么好的仙子配他呢?”
想着蓝湛以后娶妻,他们会一起住进静室,自此后他的目光只会对着她变得温柔,他的笑只会为她绽放,五脏六腑就狠狠揪作一团,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得不行。
此时蓝湛正提了两坛天子笑进来,在他的对面坐下,为他斟上两杯酒,递了过去。他伸手接了过来。
蓝湛看着他面色不佳,开口询问道:“魏婴,怎么了?”
魏婴看着他,那浅琉璃色的瞳孔带着关切的暖意,心中顿时也暖了一片,心里道:“管他呢,浪得一日是一日,反正现在那人心中是关心自己的,这便足矣!”
“无事,可能有点累了!”
“嗯,魏婴,今日已饮过酒,少喝点,早点休息吧!”
还未答话,却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黄黄的小纸人抖擞着身子从魏婴衣袋里爬了出来,跳跃着攀上他的肩膀,再贴上他的耳朵,绵言细语传了出来:“羡哥哥,你们莲花坞的荷风酒真好喝,我和那江宗主比赛喝酒,他居然喝得酩酊大醉,我还帮你出了气,我厉害不?”
魏婴不好意思地触摸着鼻头,偷眼望向蓝忘机,本来清冷的眼神此时如同罩着霜雪,让人感觉如坠冰窟。
“灵儿快点休息,不要胡闹了,这里又不是灵山,饮酒伤身,不要饮太多的酒!”魏婴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关切。
他看出蓝湛的不悦,本意是想先稳住灵儿,却见蓝湛一把拿过放在他面前的斟着酒的杯子,一饮而尽,接着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同样一饮而尽,然后抬起头直直看着魏婴,浅琉璃的瞳孔笼着淡淡的水雾,红嫩的双唇微微撅起,一幅受了委屈的样子,道:“魏婴,我也醉了!”话刚说完,一头栽在桌上,睡了过去。
“蓝湛,你怎么……这里是云深不知处,明天你是不是又要自罚啦?来,我们先躺床上,这样舒服点。”
说着抱起他,轻轻放到床上,用温热的毛巾为他净了面,摆上标准的蓝氏睡姿。就趴在旁边的桌上等他醒来,心里既懊恼又惹蓝湛犯规,又有些小小的期待。
半柱香之后,蓝湛长长的鸦羽扑闪着,果然醒了过来。下了床,尚未穿靴子,直直来到魏婴面前,看到那个黄色的小纸人还粘在他的肩头,一把拿了过来,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手心,喃喃道:“这是我的,不许给她说话!”
醉酒的含光君可直白多了,看着他双颊微带一抹粉色,嘟着嘴一副委屈的模样,淡漠的双眸因为醉酒显得柔和了许多,真是太好看了,这样好看的含光君绝对不能给别人看了去。
原来他是生气了,生气自己只顾安慰醉酒的云灵,而没有理他,所以也把自己灌醉了。这样的含光君带了些烟火气息,真是太可爱了。
魏婴连忙给小纸人下了禁止,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蓝湛,我不给她说话,只给你说话,好吗?”
“嗯!”
为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道:“不过含光君也不该饮酒呀,你是仙督,这样犯规,被你家小辈和长辈知道了,以后怎么见人?”
“不要仙督,我要跟魏婴走!”
魏婴愣了一下,眼眶突然有些潮湿。想起在观音庙事件之后,自己理所当然地以为蓝湛会跟他一起走,可是他错了,蓝湛留下来当了仙督,甚至没有一句挽留他的话。若说不在意,怎么可能,重新回来之后,他一直在自己身边,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关心照顾,可是他又那么轻易地抛开了自己,他没想过自己心里会难受吗?
这件事也像一根尖锐的刀片梗在心头,幸好他是那么乐观的个性,走自己的路,管它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找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竟意外与旧友相遇,还结了灵丹。可是他心头始终是记挂着蓝湛的,虽然心里难受,却也能理解,他不像自己一样是孤家寡人,他有亲人、族人,还有景行含光的名声,不像自己一无所有。所以他回来了,来看看他。
如今听到这句话,心里曾经的委屈突然就烟消云散,他还是想和自己一起的。
蓝湛看到魏婴分神,眼眶里有了泪水,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他。
“为什么不让我留下?”
“你不喜欢!”
是呀,蓝湛他处处为自己着想,自己多次无意中表示了不喜欢云深不知处这几千条的家规,他是君子,自然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意愿说出让自己留下来的话,并且自己又以什么理由留下来呢,含光君的知己?
“蓝湛,你可有自己喜欢的人?”
“有,喜欢他,可是他不愿,他走了!”
“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蓝湛仅仅拉住了他的手,目光极真诚热切地望着他,道:“魏婴,回来吧,不要走!”
“这个蓝湛,失恋了,又想起老朋友了”心里想着,酸地难受,却还是要安慰醉酒的他,反正醒来后他也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好,我不走,我陪你!”安抚地拍着他的背,看着他有些难受地拍拍自己的头,就将他的头靠在胸前,轻轻地按着为他舒缓头痛。
靠在他胸前的含光君,安静地像只兔子,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檀香,心里一片岁月静好的错觉,不管以前的往事如何不堪回首,也不管以后的路如何,就想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着,逗他说几句话,听他弹清心音,甚至和他比剑,那样多美好!
看看亥已到,蓝湛起身来到床前,脱了外衣,道:“魏婴,亥时到,休息!”说着躺在了床的里面,魏婴看着床外面空着足够一个人的位置,便问道:“蓝湛,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睡?”
“嗯!”
“我是无所谓,年少时和江澄、师弟们同榻而眠习惯了,只是你不喜与旁人碰触!”
“是你,喜欢!”
这个小古板,醉了酒,撩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毕竟比自己多活了十六年。脱了外衫,在蓝湛旁边躺了下来。
蓝湛看他躺下,似乎很满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睡梦中,魏婴仿佛又回到了不夜天,他听到蓝湛撕心裂肺地痛呼“魏婴!”而他则闭了眼睛,身子在不断地下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睁开眼睛,身边是不断燃烧的熊熊大火,那火中隐隐透着蓝绿色的光焰,噬魂焚骨,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块骨头都在燃烧,痛彻心扉,却无从逃离。
他痛得浑身抽搐,冷汗直冒,听到一个熟悉地令他安心的声音在轻轻唤着他,“魏婴,醒醒,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