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又坐了一会儿,钱镖头便派了先前那个丁伟来叫,说是这边的鱼烤的差不多了,热乎着吃味道最好。
“白道长,尝尝我们镖头的手艺!”老周见了二人,赶忙招呼他们坐下,随后将一条烤的喷香的鱼递给白裕清。
钱可则拉着白映宣坐在另一边,将自己现烤好的鱼交到他的手上,他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白裕清,然后问道,“我老子差点没把我骂死,你那师兄是个和善的人,应当没把你怎么样吧?”
“哎,可别说了,真是被那玩意害惨了!”白映宣知道他师兄这一计成了,佯装无奈道,“钱哥儿我拿你当兄弟,你跟我说实话,这货的事儿是不是没给我交底。”
“哎哟,你这么说可就太冤枉我了!”钱可又抬头看了看钱镖头那一圈,“这事儿我爹和周叔一直都不谈,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消息。”
钱可眼睛滴溜一转,他又想起方才的遭遇,“你说这货老爷拿这玩意儿能去做什么?”
“你这个送货的都不知道,还指望我这个顺路的?”白映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等到了地方非得敲你一顿好饭。”
“行行行,只要能稳稳当当把货交出去,你钱哥儿我都请。”
那边两个人正斗着嘴,这边三人围坐在一起谁也不提这货的事儿。
“小道长,钱可是个浑小子,今天是他犯了你们的忌讳,这才惹这一出麻烦,还牵扯上了阿宣小哥儿。”
钱镖头翻弄着还未烤好的鱼,面带无奈地说道,“我这个做父亲做镖头的,实在是对不住你们兄弟俩。”
“镖头这是哪里的话,他们是年轻气盛自然顾虑的少。”白裕清看了钱镖头一眼,就知道想从这位老镖师嘴里套出些话来确实不容易。
他又看了看老周,他是个做事极其灵活的人,正是如此他们二人搭伙做买卖才能将这镖局干的风生水起。”
“老钱啊,到了这时候咱们也就别再顾忌那些死的规矩了。”老周将泡好的茶水分给二人,然后继续说道,“今天小可出了这档子事,要是没有白道长在恐怕早就进鬼门关了。”
“说到底是咱们求白道长办事儿,总不好连里面的弯弯绕绕也瞒着他,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老周瞧钱镖头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就知道刚才钱可说的事儿是有吓到他的。
钱镖头看了一眼老周,又看了看远处跟白裕清打闹的儿子,“不是我有意要瞒着道长,只是行有行规,请道长见谅。”
“我知道镖头你是个守规矩的,所以从那时候起我也没有过问。”白裕清知道这下有戏了,正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这次叫我师弟涉了险,着实是……”
“哎,这事要从三年前说起。”钱镖头无奈的点了点头,慢慢地将这件坏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白裕清。
“货主是山西晋州姓黄的商人,常年托我们运送些浙江的丝绸锦缎,山西平遥的陶瓷一类的工艺品,算得上是我们的老主顾。”
“三年前黄老爷从云贵山里买了段木材,想要叫鲁老爷子做个整雕的物件,故而从云南走水路绕海南一带到的浙江,做好后再由我们陆运到山西。”
白裕清听到这里觉得这件事里处处充满着蹊跷,“这黄老爷也是个怪人,且不说这走内陆水道更快些,做成了东西还得用陆运的?难道不怕这路上风吹雨淋弄坏了?”
“白道长果然聪慧过人,但那位老爷出手极其阔绰,我们也就没想太多。”老周点了点头,白裕清说的这些他们也是后知后觉。
“你们二位是老镖师了,总不能是上个月才发觉的问题吧?”白裕清看了一眼两人,押镖这营生可不简单,没点认人识货的本事还真做不好。
“要说起疑是在将木头运到鲁宅的那日,鲁师傅就瞧了一眼,连门都没让我们二人迈进去就开始撵人了。”老周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脸上颇有些后悔。
“若是那日听鲁师傅一句劝或许就没今日这档子事了。”
白裕清知道这货毕竟是人家的,他们这些送货的能做的了什么主?只好安慰道,“事已至此,咱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时候他又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道那位大财主要的是个什么款式?鲁师傅那日又同你们交代了什么?”
“我记得是个两层楼高的神像,瞧那图纸不像是常见的神明,说不上是道家的还是儒家的。”
钱镖头皱着眉头仔细的回忆了一番,然后继续说,“至于鲁师傅,他叫我们趁早烧了这木头,免得节外生枝。”
“哦?那这三年也有什么怪事发生?”白裕清听到这儿也有些惊讶,想必天天与木头打交道的鲁老爷子早就看出来其中的蹊跷。
镖局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道,“这木头这三年倒是安稳的很,若不是黄老爷来信,这会儿恐怕还在仓库里吃灰呢。”
“我记得你们镖局通常是不收压仓货的,这会儿怎么又破例了?”
“一开始黄老爷给的价钱合适,我们就想着多停个三五月也不是问题。”钱镖头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连神色也稍稍紧张了起来。
“后来没多久就出了贪墨的案子,一时间查抄了不少官员的家底。”谈到这件事情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恐怕那木头也不是正经路子来的,他那头一拖再拖,我们自然也不敢声张。”
三年前的那件贪墨的案子确实轰动一时,说是内务府为了在云贵交界的山里开路取材,光这一项就超支了二百万两。
那年又恰逢灾年,国库里没了钱,地下的百姓又要赈济安抚,兜兜转转就牵扯出了许多油老鼠。
可宫里用的通常是檀木和楠木,这种木头自然不会拿来做栋梁,难不成真是宫里搞的把戏?
白裕清这头还是想不明白,于是又问,“那这次黄老爷为何如此匆忙的叫你们送回去?”
“那黄老爷有个独子据说今年开春就一病不起了,请了许多名医也不管用。”老周知道白裕清会问这事儿,他也不遮掩,“我估摸着恐怕也过不了年。”
“那木头既然是花了大价钱从外边买来,不能做个物件,总还能为爱子打副棺材吧。”
钱镖头点了点头,他补充说道,“这黄公子的事儿也是我们听说的,同行的几位朋友从晋州回来说,说这事儿已经传开了。”
“后面事儿道长你也知道了,要说什么怪事,也就是这几日最怪了。”
“要我说这事情既然不明了,咱们虽然帮着送一程,但种因摘果都是黄老爷的事儿。”白裕清无声的掐指算了算,模模糊糊的感觉这事儿应该作用不到他们身上。
于是说道,“有道是祸从口出,若能不听不看不说,届时交了货便可万事大吉。”
“好好好,我们这一路全仰仗白道长,你这么一说便是给我们吃了颗定心丸。”钱镖头连连道谢。
随后老周说道,“但那群小子大多都没遇过什么事儿,这段时间这么折腾了恐怕……”
“这个不必担心,他们都是阳气足的汉子,晚些我再念个安神咒,叫大家都睡个好觉就是了。”
镖局二人就等他这话呢,瞧他答应去了,自然喜笑颜开,拉着白裕清喝茶吃肉去了。
别的不说,这白裕清的安神咒还真有些功效,一早起来大伙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月来的压力也消减了许多。
此后走走停停又过了一月,这路上虽然也时常遇上鬼打墙一类的事儿,但大家也谨记着白裕清的话,全当做不知道。
兄弟二人还是捉摸不透那幅对联中“太岁永生”的含义。
既然万般不得解,白裕清索性将其抛之脑后,欣赏起了沿路的风景,北方的景致与南方截然不同,少了些翠绿但多了分平坦。
白映宣兴冲冲的走到白裕清身边说道,“阿兄,我似乎想起来那个鬼太爷说的话了!”
“哦?”白裕清瞥了他这小师弟一眼,显然这位少年极其热衷于解密类的活动,“可你不是说那鬼太爷没出声吗?怎么又想起来了?”
“他确实没出声,可他张嘴了呀!”白映宣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他说的又很慢,这几天我就一直琢磨。”
白裕清瞧着他那模样,笑着说道,“那你就别卖关子了。”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白映宣伏在白裕清耳边轻声的说着。
“当真是这句?!”白裕清猛地看向含笑的师弟,“不是你胡诌的?”
“我骗你做什么。”白映宣看师兄这反应,心里还觉得有些委屈,“我这段时间一直都梦见那日的事儿,我敢确定就是这八个字。”
他见白裕清不回话,连忙追问道,“阿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白裕清回答的极其生硬,“咱们还是继续走一步看一步吧。”
“哦……”
一阵秋风扫过,已经透着丝丝凉意,一行人离开杭州城也有两个月,这会儿北方已经快入冬了,正是秋冬交替的时候
“还真是老天的脸,阴晴不定。”
“小伙们咱得抓紧了,要赶在这雨前到驿站。”老周望了望天,云已经聚了过来,用不着一个时辰龙王就要下雨了。
钱镖头知道他这兄弟看天气一向是准的,连忙招呼着伙计们,“先把防水布盖上,木材可最怕这不干不湿的状态!都麻利些!”
小伙子们年轻力盛,三下五除二就给那怪木包了个完全,这番事情作罢,就赶着马车往着驿站奔去了。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你们闻见啥味没?”
“什么味?肚子饿了想吃饭的胃?”钱可揉了揉鼻子,他瞧着那个说话的伙计,这是个鼻子灵的。
大家都起哄的问道,“阿豪你说说这是香的还是臭的?”
那叫阿豪的小伙子仔细想了想,然后回复道,“说不上来,香是挺香的,就是闻久了还有些怪……就像老爹刚腌的霉苋菜味儿。”
白裕清究竟想到了什么?阿豪闻到的气味又从何而来?一行人到底是否能平安抵达晋州?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