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好晕...
伊芙林紧闭着双眼,痛苦地翻滚着,冷硬的触感硌得她脖颈钝痛,一阵寒风吹来,她一激灵醒了过来。
眼前一片陌生,伊芙林几乎是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她使了劲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好像被绑在了什么东西上,一用力就摩擦的生疼。
伊芙林努力挣扎了几下无果,终于耗尽了力气瘫在了原地。这里...似乎是森林里一座倒塌的废墟,黑色的断壁残垣上积满了秋风落叶,只有伊芙林倚着的地方和她面前的一小块空地是干净的。
寒风刺骨,吹着头顶婆娑的树影发出沙沙声响。伊芙林本来就没有穿外袍,又被双手反剪着捆在这里,冷风直直地从她衣领里灌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四周一片寂静,好像也没人管她死活一样。她冷得嘴唇都在打颤,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后大声喊起来:
“奥古斯都!你要干什么!你绑架学生枉为人师啊!”
她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断了一半的黑色大理石柱子后面走了出来。身影缓缓走近,哑着声音笑了笑。
那声音嘶哑刺耳得厉害,只是一声就激得伊芙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看着校长的脸,继续喊着:
“你,你个糟老头装神弄鬼干什么!我不是都乖乖禁闭了吗!”
“伊芙林小姐,你看看我是谁?”
漆黑的夜里,只有侧叠黑影下的月色能勉强照亮。树荫摇晃下,那张本来是奥古斯都校长的脸陡然发生了变化,脸上的五官犹如滚烫的蜡油一般融化下来,扭曲着融出了另一张脸。
这恐怖的一幕看得伊芙林脊背发凉,差点尖叫出声。下一秒,她的尖叫被扼在了咽喉里——她看着奥古斯都的面孔融化后露出的另外一张苍老的脸,无力地张了张嘴,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你谁啊...?”
空气似乎凝固了。伊芙林皱着眉眯起眼睛,企图从面前的一张脸中看出些端倪,可是...这是谁啊?我真的见过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她的脑子似乎也被冻住了。对面的人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被气笑了,深吸一口气。随着他的动作,另一个人幽幽地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不对,那东西不应该称之为人,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团人形的黑雾,不断扭曲蠕动着攒成了歪歪扭扭的人形。黑雾好像是看到了伊芙林,以极快的速度散开,冲着她扑过来。
“啊啊啊!”
伊芙林终于害怕地尖叫出声,双腿用力蹬着,后背更紧地贴上了冰凉的石砖。她紧紧闭着双眼,雾蒙蒙潮湿的触感却停留在她的鼻腔,仿佛要剥夺她的呼吸。
“又见面了,伊芙林。”
毒舌一般嘶嘶的声音响起,伊芙林闭着眼,怎么听怎么熟悉。她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在看清近在咫尺的面孔时,血液霎时间凝固——
“莫尔迪!”
伊芙林徒劳地挣了挣:
“你还有胆子出现!上次没杀成你是我大意,你给我解开!我们决一死战!”
“哈哈哈...”
莫尔迪笑了,笑声诡异地回荡在森林里。伊芙林咬着牙,扭头看向站在莫尔迪身后面色不虞的老人,一瞬间恍然大悟:
“你你你,你是那个教堂的牧师!哈德温!你怎么会在这?”
“哼,看来你记性还不算太差,”
伊芙林恨恨地攥紧了拳头。怪就怪他们当时不够细致,莫尔迪作为教堂执事,是怎么单枪匹马策划魂水的传闻,还能在意图杀害考恩时把教堂里所有其他人都锁起来...她恶狠狠地啐了口:
“就知道是你们!你们试图抓我好几次了吧,这次还变成校长的样子哄骗我,算我倒霉!”
“校长?他知道什么!”哈德温不屑地哼了声,“莫尔迪的恶魂术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你,还有你身边那个会净化魔法的小子,他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幅孤魂野鬼的样子!每天与怨灵作伴!”
莫尔迪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他靠近了哈德温,咬牙切齿:
“长老,别再跟她聊了!她身上的魔力不正常,再拖下去等别人发现她,我们更难办!”
“少废话!”哈德温沉着脸,猛地伸手吓退了莫尔迪。一把拐杖从角落里飞来,哈德温接住了它,在空气中开始写写画画。
伊芙林紧张地看着他,背后反绑的双手也紧紧握住了绳子。一团光晕从哈德温的拐杖尖端冒出来,他苍老的面孔上蔓延出得意的笑容:
“虽然剥离你的灵魂不如剥离那个女孩被仇恨啃噬的灵魂容易...但是很明显,不是我夸你,你真的很有魔法天赋...”
“所以,还是值得一试的。实在不行的话...对不住了,这片地方也算是个好地方,正好埋葬了你。”
“哦对了,伊芙林小姐,绑住你的绳子是海妖的头发拧成的,能屏蔽所有魔法攻击,所以,不要作无谓的挣扎了。”
伊芙林不断默念着驭火术口诀的嘴唇一顿,她不甘心地又继续念了几遍,结果果然是毫无用处。
所以我就真的一点都反抗不了?
围绕着废墟的四面八方渐渐升起一片银光,在空中汇聚的同时瞬间消失。伊芙林知道,那是成型的黑魔法屏障。她努力地深呼吸,企图冷静下来,血管中流淌地魔法能量也逐渐汇聚起来,准备为主人做最后的抵抗。
哈德温将拐杖对准她,光晕唰地飞到了她身体里。一阵躁动的热流随着光晕闯进伊芙林的身体里,震得她整个心脉都发疼。她撞在身后结实的柱子上,喉咙里漫上了腥甜。
“不妨告诉你,这里是战争时候废弃的黑魔法祭坛,这里有最纯粹的黑魔法能量磁场,你的灵魂和身体,今天,都归我了!”
莫尔迪猖狂的笑声下,响起了哈德温若有似无的念咒声。是同当时献祭考恩一样的咒语,伊芙林死死咬住了嘴唇。她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很难逃脱,但是...按时间来算,珀西沃这会应该已经发现了不对...
然而,就在她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痛苦时,变故突生。
嘭地一声巨响,伊芙林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砸下来的碎石。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她隐约看到面前火光一闪,黑魔法屏障和浓雾同时被冲散,连哈德温都闪避不急举起胳膊摔在了地上。
耳边嗡嗡作响,一个很出乎意料的人从爆炸的一片狼藉中钻了出来。伊芙林甩了甩头,不可置信:
“米娅?”
这一晚上经历的事情太过复杂,伊芙林感觉自己脑子要宕机了。炸起的浓烟和灰尘一股脑落在她脑袋上,巨大的爆破声震得她似乎短暂失去了听力。伊芙林挣扎着咳了两声,粉尘和泥土的味道糊在她嘴里。
那两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给炸懵了。连米娅自己也没躲过剧烈爆炸的冲击,被后坐力震得连连咳嗽。伊芙林眯着眼睛看见米娅表情焦急地说着什么,但她脑子里一片嗡鸣,什么都听不到: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米娅被她喊愣了,旋即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一用力扯了下来。她把项链塞在伊芙林手里,又急急忙忙地比划了几个动作。
伊芙林抓着她递过来的项链,手指摩挲着项链吊坠上一块尖锐的凸起。她意识到了什么,握紧吊坠就用力在绳子上狠狠割起来,拼命用吊坠怼着绳子,按到身后的石柱子上摩擦。
她的手腕因为这个动作艰难地翻了过来,骨头和筋脉感受到了强烈的撕扯感。就在她感觉自己马上抽筋的时候,原本坚韧无比的海妖发丝倏地断掉了,伊芙林动了动僵硬无比的胳膊,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现状并没有给她太多反应时间。几乎是伊芙林挣开绳子的下一秒,被火光冲击得差点消散的黑雾魂体以及周围铺天盖地的怨灵飞快地重新汇集起来,黑压压地朝着她袭来。
伊芙林刚刚站起来,被米娅一下扯住手腕就向反方向跑去。米娅拉着她快速在高大的紫杉林里穿梭,一边避开杂草中虬结的树根,一边断断续续地解释:
“这里,是阿尔戈斯山谷的一片密林,离学院不远,我们往城堡的方向,跑。”
“那个黑色的魂,攻击力不强,只有那个老头,比较难对付。我刚刚,那个爆炸很大声,应该会吸引学院巡查员。我们,只要,等他们来。”
伊芙林点了点头,来不及问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只跟着她飞快地在林子里跑着。米娅回头看了看裹挟在风中穷追不舍的怨灵和恶魂,突然伸手,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她嘶了一声,伸出食指在空气中快速画起来,食指划过的地方留下了淡淡的金色符文。字迹变得完整,在米娅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符文闪了闪。
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伊芙林被闪得下意识退后了两步。这下,学院里百分百有人能注意到这边了。只是...伊芙林略带担心地与米娅对视,等哈德温反应过来,也能直接确认他们的位置——
伊芙林心里暗暗着急。作为战斗魔法的学生,这时候竟毫无应对之法!天地良心啊,前三个年级学院只教了一些控制法力的基础魔法,上一次与莫尔迪完全是她无意识的蛮力对抗,她真的还什么都不会啊!
金光照亮了周围的一片环境。伊芙林看到了高大紧密的紫杉林和林下各种奇形怪状的魔法植物。有几株植物似乎是畏光,被闪光一照,忙不迭地张开长满绒毛的叶子一样的翅膀一扇一扇地逃走。她分了神,看着那溜走的东西...这植物叫幻葵是吧?
等等,幻葵...
对了,魔法屏障!
她放慢了脚步,伸手快速划过自己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冷静下来感受着指尖的触感。随着她闭上眼睛,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下来,只有阵阵流淌的风声渐渐汇集起来,在她身侧不断旋转着。
很快,丝丝缕缕银雾般的魔力卷在了风中,颤抖着在伊芙林周围升起了薄薄的一圈,在头顶碰面后闪出一道紫光,又瞬间消失。成了!伊芙林听见米娅小小声惊呼了一声,赶忙把她拉得离自己近了两步。
“我还不够厉害,魔法屏障只能设成这么小的。不过没事,能帮我们抗一下。”
伊芙林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直直地悬在二人面前。哈德温阴沉着脸,如同恶鬼一般死死盯着二人。愤怒烧毁了他的理智,黑魔法的力量肆意地涌动在他身侧,连他身上华丽的魔法袍悬在空中不住飘动着。
“好啊,”哈德温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声音低沉得像是淬了毒,“既然这样,就别怪我赶尽杀绝!”
他举起拐杖,铺天盖地的威压笼罩下来。伊芙林攥紧拳头准备迎下他这一击,身旁的米娅却大喊了一声:
“考德威尔教授!”
什么?考德威尔...喊他干什么?伊芙林愣了一瞬,还以为是教授们赶了过来。结果,对面的哈德温反而眸光一暗:
“米娅小姐,你要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不好。”
诶,他怎么还认识米娅?
混杂着滔天怒气的一击劈在魔法屏障上,虽然被挡掉了大半,但是魔法屏障的碎裂导致伊芙林受到了剧烈的反噬冲击。她像是胸口是被闷拳打中,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伊芙林!”
树林里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但哈德温丝毫不理,抬手就要继续攻击。伊芙林痛苦地弯下腰,黏腻的血丝从她嘴角滑落,她盯着哈德温的动作,准备拉着米娅躲在树后。
哈德温哼笑了声,挑着眉毛扬起了手腕,伊芙林感受到自己心脏快要跳出胸膛,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通体漆黑的弯刀突然破开黑暗,带着风声重重地击中在哈德温高举的拐杖上!
这一下把哈德温的拐杖撞得猛地偏向一侧,劈下来的魔法也擦着伊芙林的肩膀落在了草丛里。一股烧焦的味道散开,伊芙林看着身旁瞬间干枯焦黑的植物,踉跄了一步。
“嘶...谁!”哈德温手一抖,差点就握不住拐杖。他愤怒地回头,
飞在空中的弯刀也跟着旋转,想要给他再补一下,被他甩着拐杖用魔法挡住。弯刀被撞了下,利落地向地面飞去,被稳稳地接在了手中——
“索菲亚教授!”
伊芙林心里一空,看着索菲亚教授赶来的身影差点哭出来。在她身边,老瑞奇、骷髅骑兵和校长等人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伊芙林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面带愠怒的,真的奥古斯都校长,拉着米娅躲在哈德温身侧的一棵大树后面。
哈德温看着四周的人,仰天大笑着,缓缓降落在地面上。四周浓重的黑雾像沸腾的海水一般不断翻涌起来,他猛地把拐杖狠狠撞向大地。
拐杖的底部触及地面,咚地一声似乎沉闷地响在人脑海里。四周泥土里突然爆开蛇一样的黑魔法威压,正好站在那的森纳躲闪不及,被冲击得猛退两步撞在骷髅骑兵的身上。
“考德威尔!”
奥古斯都校长怒吼着,也把手中的手杖狠狠锤在地上。两股能量在地面下飞速流动,毫无收敛地迎面撞上,巨大的震感让伊芙林从头麻到脚,差点站不住。
周围的怨灵也感知到黑魔法的气息,逐渐地越聚越多,甚至挨挤在一起发出凄厉地哀嚎尖叫声,企图压制这些闯入森林的敌人。
“校长,我们直接上了!”
说话的是希尔达教授。她握紧自己的宝剑,拍拍索菲亚教授的肩膀。二人如幻影一般闪在一左一右,剑声铮鸣,从哈德温头顶劈下来。
哈德温举起拐杖,黑雾缭绕着堪堪挡下希尔达的一剑,下一瞬,索菲亚的弯刀有如鬼魅一般刁钻地跟了过来,哈德温转身躲避,魔法袍被刀尖划开一道口子。
三个人缠斗在一起,伊芙林抓住机会,和米娅一起蹲在草丛里往校长附近悄咪咪走了两步,躲在另一棵树后。魔法碰撞后的刺目光芒不断闪过,空气中都是硝烟的味道,两位骷髅骑兵也冲到了前面,校长把剩下的人挡在身后,挥手竖起了一片魔法屏障。
不甘的怨灵似乎还要缠上来阻挡索菲亚教授,站在校长身后的马库斯教授见状打了个响指,一根法杖凭空出现在他手掌中。
伊芙林惊骇地看着他将法杖顶端直指天空,嘴里念念有词,纯白色的净化魔法流水一般倾洒下来。如月光一般的魔法对于怨灵来说却像岩浆一般滚烫,哀嚎和尖叫声更加剧烈,但怨灵的影子却慢慢地变淡了。
哈德温明显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没过几招身上就被划出好几道血痕。他愤愤地喘着粗气,写满了仇恨的眼神一下子对上了躲在树后面的伊芙林和米娅。
伊芙林一颤,拽着米娅拔腿就跑。泥土坑洼,她刚迈开腿就差点被绊倒,下一秒米娅的尖叫就在她身后响起:
“啊啊!教授!教授!”
伊芙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转过头,正看到哈德温那张扭曲的脸紧贴在米娅身后,而米娅的脖子上横着一只苍老又布满皱纹的手。
“伊芙林!接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伊芙林都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侧头张开手,一把抓住了对面扔过来的东西——她小臂一勾,没有丝毫停留地提起手腕——闪着寒光的锋利剑尖直冲哈德温面门而去,他也没预料到这层变故,刹住脚步向后退去。
枯藤一样的手掌死死扣在米娅脖子上,随着哈德温猛地向后的动作,米娅也被他拖着仰倒,险些坐在了地上。伊芙林浑身的魔法能量都沸腾起来,直直催动着手中的剑继续向前刺去。哈德温被米娅坠着,只得侧头躲避,剑刃滑过他的脸,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哈德温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蓄起力量把米娅狠狠钳在身前。他竖起眉毛,裂开嘴:
“放我走,不然这个学生——”
“废什么话!”
伊芙林血脉里躁动的魔力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提着她整个人都悬在了空中。荆棘剑在她手上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下一秒就朝着哈德温勒着米娅的那条胳膊砍去。
就这个战斗爽!
哈德温大惊,勒着米娅就要朝反方向躲避,可是小臂处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灼烧感。他拧着眉低头,正看到米娅一边用力掰他的胳膊一边不断在指尖催动着驭火咒——
就是这一秒的停顿,伊芙林的一剑已经破风而来,狠狠刺进他的手臂里。哈德温手一松,米娅直接挣脱了开来,倒在地上一个翻滚远离了战场。
“伊芙林!果然小瞧了你...”
哈德温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另一只手还妄图拿起拐杖再继续催动魔法。伊芙林冷笑一声,快速抽出剑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地扎进他肩膀里。
与此同时,希尔达教授的长剑也从他身后飞来,刺穿了他的另一只胳膊,把他钉在了原地。索菲亚教授的弯刀贴地飞行,撞飞了他紧握的拐杖。
“哈德温,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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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