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林!伊芙林!”
阴暗森林里的泥土湿漉漉的,伊芙林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她迷茫地睁大眼睛,看着围在四周的人——妈啊,我不会是又穿越了吧...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刚想惊叫出声,结果看到了捏着她肩膀的熟悉身影:
“森纳?”
“你怎么晕倒了?”森纳的脸上写满担忧。她扶着伊芙林坐起来,眼神落在周围凌乱的草堆上,表情突然凝固了:
“这,这是...”
伊芙林揉着自己摔疼的膝盖,弯腰站起身来。她低下头,头皮一阵发麻:
“这什么啊!”
在她的身侧,本该繁茂的草丛被粗暴地扯碎,断裂的植物惨烈地铺了一地。
树丛中,莫名出现了许多动物死状凄惨的尸体。它们的脖子被残忍地拧断,裸露着鲜红的伤口,尸体面目狰狞地瘫在地上,身下躺着已经凝成黑紫色的血迹。
伊芙林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一片狼藉,从头皮麻到手指,几乎忘记该怎么站起来。
“伊芙林小姐,这些是你做的吗?”
低沉的男声如同一道惊雷,将她从天旋地转中劈醒:
“怎么,怎么可能!当然不是我做的!”
她转过身,身后站着的几位教授都面色严肃地盯着自己。站在最前面的是奥古斯都校长,他皱着眉把自己的袍子提起来,灰色的眼眸中不带一丝感情: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本来是到植物园找森纳,但是我们听到这里有求救的喊声,”伊芙林莫名的有点紧张,捏了捏手指关节,“我害怕是又有绑架的事情...就跑过来了...”
“是这样吗?森纳小姐?”
“是的校长,”森纳抓着伊芙林的手臂,“听到这里有喊声之后,我和伊芙林就兵分两路,她去林子里面先救人,我去找了芬尼根教授来。”
伊芙林也还是第一次见这位芬尼根教授。他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草绿色长袍子,在奥古斯都校长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只是校长和巡查员,连马库斯教授和考德威尔教授也都围在了四周。伊芙林的心脏砰砰跳,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袭来,她背上不知何时已经浸满了冷汗。
考德威尔教授走上前去,用自己的拐杖尖端翻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只死鹿。鹿的脖颈处血肉模糊,筋肉藕断丝连着扭曲的凌乱的身子。随着他的翻动,一阵黑雾腾气,转瞬又消失在他身侧的空气中。
几位教授一瞬间皆变了脸色,窃窃私语起来。巡查员老瑞奇更是瞪着眼睛连退两步:
“这是...”
七零八落的动物残骸散发着浓重的血腥腐烂气味,夹在微凉的秋风中,呛得伊芙林睁不开眼。她头脑有些不清醒,但刚刚那冰冷的如同恶鬼索命一般的窒息感还是一阵阵反上心头:
“对了!这林子里有怨灵,刚刚攻击我了!”伊芙林高声叫道,“而,而且,我刚刚听到的呼救声,有点像我的室友阿莉娅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不自在地瞄了一眼站在校长身后的奥罗拉夫人。奥罗拉夫人神情一凛,走上前低头对着奥古斯都校长耳语了一阵。
伊芙林站在高低不平的草坡上,鼻腔里还残留着溺水后剧烈呼吸的刺痛感,就这么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众人对自己的审判。她后背的汗水被凉风一吹,激得她身子一阵颤抖。
随着奥罗拉夫人的耳语,奥古斯都校长的面容反而逐渐平静下来,甚至还露出了一抹微笑。只是那微笑看起来实在是令人心悸,伊芙林稳定了心神,继续辩解着:
“校长,我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受到了怨灵的攻击。它一直跟踪着我,还吓坏了同系的欧文同学。”
“这里森林是怨灵的聚集地,所以它们...”
“伊芙林小姐,怨灵是不会攻击人的,”校长打断了她,无奈地摇摇头,“而且刚刚阿莉娅一直与诺恩呆在学院的魔法喷泉边上,根本没有被绑架。”
“最近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与你有关啊,请问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有什么头绪?我冤啊!伊芙林瞪大眼睛,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马库斯教授也走上前去,指着一个趴倒在草地上的兔子尸体:
“校长,这些动物尸体上面...好像有不同寻常的魔法痕迹,”他皱着眉盯着兔子背后黑色烧焦一般的伤口,“而且,你们不觉得这里,有点反常的寒冷吗?”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才意识到,这小片空地阴凉的不太正常。芬尼根教授看了一眼森纳和伊芙林,走上前两步:
“校长,林子里本来就有些奇怪东西,我们还是别在这里站着了,尽快先回学院城堡吧。”
奥古斯都校长的眼睛还紧紧盯着伊芙林,过了半晌,他突然叹了口气:
“林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外传。”
“这里不正常,但好在没发生危险,”他重重地甩了甩袖子,“最近马上要举办晚宴,学校里怎么还能发生这种怪事!”
“伊芙林小姐,无论如何这里和你脱不了干系,”奥古斯都校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段时间,先禁闭吧。”
禁闭?伊芙林愣怔着,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是奥古斯都校长似乎已经不想再多做解释,毫不留情地转身便要离开。
“校长!这绝对不是伊芙林做的...”森纳率先反应过来,迈步就要追上校长的步子。跟在一边的芬尼根教授无声地伸手拦住了她,面带不忍地摇了摇头。
脑子里一阵嗡鸣,伊芙林有些不可置信。奥罗拉夫人走过来,先是拉住了要窜上去找校长理论的森纳,又轻轻拍了拍伊芙林的肩膀:
“我会去找校长说明情况的...现在关你紧闭,也有保护你的意思...”
室友被绑架,诡异的黑影,现在又是处心积虑的陷害,伊芙林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桩桩件件都好像是针对自己而来?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控制着平稳的嗓音:
“没关系,我理解校长的决定。”
她看着校长蹒跚着走下山坡的背影,以及跟在身边的几位教授,脸上也带上了一抹微笑:
“希望校长和教授们能早日找出真相。”
学院的禁闭室在建筑学塔楼上,穿过长长的走廊,伊芙林看到了那个被四位盔甲骑兵守卫的深红色木门。
奥罗拉夫人带着她一路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愤愤不平的森纳。奥罗拉夫人不知向守卫出示了什么,厚重木门上的铁栅栏颤抖了几下,自动向两边打开,后面的门也应声而开。
伊芙林朝着奥罗拉夫人和森纳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进去。
木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响声,紧接着是一阵金属碰撞声。伊芙林知道自己是真的被锁在了这里面,叹了口气,朝着屋子里面张望着。
她原本以为这禁闭室会是那种无比压抑黑暗的小黑屋,自己会在一天接着一天的幽禁中逐渐失去生命力,再加上校长和教授的漠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被放出来的那天...伊芙林被自己的幻想吓得一激灵,赶紧回过神来观察屋子里的装潢。
出乎意料地,这并不是一个“小黑屋”,虽然比她的寝室狭小昏暗,但她还是悄悄松了口气。房间里的墙壁是裸露在外的粗糙石砖,没有窗户——伊芙林掀开假窗帘看着背后斑驳的石墙,无奈地摇了摇头。
突然,叮地一声,伊芙林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发现墙边上不知何时露出一个方形的洞口,里面摆着一个小巧的银托盘。她把托盘取下来,里面是一份简单的餐食,以及一张森纳手写的字条:
“别担心,我晚上来看你。”
伊芙林心里感动了下,旋即快速地解决了盘子里的食物。禁闭室里虽然憋闷狭窄,但倒是很安静,正好,她也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恐惧和寒冷被狭小房间中温暖的壁炉驱散了些许,伊芙林抱着薄薄的被褥,就那么倚在床上睡了一下午。
她猛然惊醒的时候,房间里的烛火还一跳一跳地燃着。一阵不可描述的心慌袭来,她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心头一阵阵慌乱。
她这才发现,禁闭室的天花板似乎比普通的屋子小很多,上面复杂的藤蔓花纹像是重重压在人心口上一样,憋的人喘不上气。
估摸着是到了傍晚了,伊芙林站起来,晃了晃有点迷糊的脑袋。床边的书架上摆了两本书,她随手抓起一本翻起来。
“神经啊,怎么是校规啊,”伊芙林嫌弃地看着手里装订精美的册子,刚想把这东西甩到一边去,却听到门口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凑了过去,听到了森纳的声音:
“你,你们好,我是来看望被关禁闭的伊芙林小姐的。”
“能让我跟她说两句吗,我不进去,就说两句话...”
“啊,不行吗?你们倒是回答我一下啊...”
看起来森纳在跟门口的盔甲守卫交涉,但沟通的结果显然是不怎么满意。伊芙林轻轻嗓子刚准备高声喊,外面又走来了两道脚步声。
“森纳?”是奥罗拉夫人的声音,“你在这...”
“森纳小姐,你不应该过来的,”校长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马上要召开校庆晚宴了,森纳小姐不如去准备准备礼服,或者去看看草药系的教授准备了什么节目?”
门外一阵躁动,不一会就安静下来。伊芙林听着,赶忙坐在了床边,拿着本校规装作认真品鉴的样子。
铁链碰撞声响起,紧接着是木门缓缓打开的嘎吱声。伊芙林装作惊讶,做作地从床上跳起来:
“校长?您怎么来了?是已经查明事情真相了吗?”
这回轮到奥古斯都校长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顿了下,没应声,挥挥手让身后的人进来。
走进门来的是两个陌生的男人。其中的一位披着厚厚的深蓝色长袍,黑色的丝绒礼帽上插着一根洁白的羽毛。另一位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大衣,衣摆上绣着一丛金色的玫瑰。
“这两位是赫卡忒魔法学院的校董,”奥古斯都校长没什么表情,指了指穿蓝色长袍的那位,“这位是瑟伦·卡斯蒂利亚世子。”
伊芙林有点懵,只是本能地跟着站在门口的奥罗拉夫人行了个简单的礼。瑟伦世子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地摘下来头上的礼帽,她注意到,这位世子的脸色有些异常的苍白。
“这位是蒙特罗斯大公爵。”
蒙特罗斯公爵?伊芙林愣了下,看着公爵轻轻地点头致意了下,也低下头快速行了个礼。
“伊芙林小姐,放轻松,我们只是来这个问你几个问题。”校长还是没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怎么样,在这里感觉还好吗?”
禁闭能有什么好感觉?伊芙林无语。她不想多跟这些人聊没有用的,随便点了点头:
“校长,我建议啊,对于森林里那些动物尸体,不如我们做一些魔法痕迹检测?学院里这么多魔法能力高强的巫师,难道搞不清楚吗?”
“我会和索菲亚教授提议的,”
“伊芙林小姐,其实我也很奇怪,最开始的时候,你莫名的破开了学院**塔森严的禁制,后来,阿莉娅小姐因你被绑架,这次,我猜你也看出来了,那些动物尸体上面有很明显的黑魔法痕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校长大人。”伊芙林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如果您怀疑我与黑巫师勾结的话,我同意进行魔力净化试炼。”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公爵立刻变了脸色。
魔力净化试炼,是伊芙林在魔法书中看到的,能够对魔法师的灵魂进行全方面审判的净化仪式。整个试炼过程就相当于把人的全部灵魂和大脑剖开来暴露在人前,需要被迫承受剧烈的撕裂疼痛。
这种试炼一般只会用在战争中的叛徒或者穷凶极恶的黑巫师身上,怎么可能对一个魔法学院的学生...?奥古斯都校长看着伊芙林平和中带着些许挑衅的眼神,心里一阵火大。
伊芙林看出了他的咬牙切齿,但她才不管。这些人,可别指望她能老老实实在这呆着。要是伊芙林真如他们所愿在这老实禁闭着,这么一大顶黑锅不就直接扣自己脑袋上了吗?
“其实我是相信伊芙林小姐的。”说话的是蒙特罗斯公爵。
相信我?伊芙林猝不及防,疑惑的眼神落在公爵身上。公爵没理会她探究的目光,轻轻拍了下奥古斯都校长的肩膀:
“说起来,这里还有些校长不知道的事。”
“珀西沃这小子前些天跟我提起过,伊芙林小姐在去城郊的圣弗里教堂时,曾英勇地和一位名叫莫尔迪的黑巫师战斗,差一点就能抓住他了。”
“黑巫师个个都是不死不休的性子,为了修炼禁术可以把灵魂献祭,”蒙特罗斯公爵面带微笑,“我倒是觉得,会不会是因为被伊芙林小姐阻拦,这位莫尔迪才过来纠缠的?”
莫尔迪?
对啊,伊芙林大彻大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曾经招惹过这么个“大人物”。看起来是珀西沃和公爵汇报了之前圣弗里教堂的时,公爵才能在这时候帮着自己说话...她感激地朝公爵点了点头,皱着眉回想到:
“说起来,那天我发现有怨灵跟踪我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一些很似曾相识的感受...”伊芙林哆嗦了下,“我记得,之前碰上莫尔迪的时候,我身体里的魔力就会不自然的到处流窜,那天,好像也有类似的感受?”
“校长啊,这么说来,黑巫师跟踪我们的学生,都直接跟踪到学院里了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瑟伦世子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很小,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但却让伊芙林心底里不由自主地漫上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