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
伊芙林用手指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懵懂地抬起脸:
“报仇?怎么报仇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姐。我只是觉得,您的未婚夫死了,而杀害他的凶手还...啊,不好意思小姐,我说多了。”
“不,不多!请您继续讲!执事...”
花香似乎变得越来越浓烈了,熏得伊芙林有些晕晕乎乎的。莫尔迪的声音也似乎有令人安心的魔法,她几乎要睡过去。
“我不应该这么说的,伊芙林小姐。但是我真的觉得,如果您没有抓到杀人凶手的话,可能您的未婚夫不会愿意和您见面。”
这是为什么...
“等您找到了凶手之后再与他见面,会不会更加问心无愧一些?”
伊芙林头昏脑胀,只能随着莫尔迪执事的话一顿一顿地点着头,连张口回话都做不到。她感觉莫尔迪好像站了起来,没过一会又脚步轻快地坐回原位。
“好了伊芙林小姐,”他突然在伊芙林面前啪地打了个响指,“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唰的一下,令人昏沉的花香和若有似无的流水声都消失了。伊芙林的头脑瞬间清明起来,她对上莫尔迪执事的眼睛,对方依旧带着那一抹淡得几乎捕捉不到的笑意。
眼睛酸胀,没来得及流下的泪还蓄在眼眶里。伊芙林小心翼翼地搓搓手,语气满怀希翼:
“那,执事,我能得到魂水吗?”
“很可惜伊芙林小姐,不能,”莫尔迪执事状似遗憾地摇摇头,“不过您可以考虑下我刚刚说的话——如果您还记得的话。下次再来,说不定就能见到您的未婚夫了。”
“不过,请您记住,刚刚我们的对话亦是光明神的旨意,神意不可泄露。”
什么啊,故弄玄虚...伊芙林在心里默默唾骂,面上还是一副泪水涟涟的样子:
“好,好的,我会考虑的,谢谢执事...”
珀西沃抱着臂站在教堂大厅里,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怎么这么久...他看着时间,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冲进房间里。
下一秒,伊芙林被小修女客客气气地请出来。珀西沃大步走过去,刚要说话就看到她红红的眼角和脸颊上挂着的一滴泪:
“你怎么...”
来不及解释,伊芙林大踏步地往门外走去。珀西沃和迦勒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疑惑地对视。
“哇——呕...咳咳咳!”
“你没事吧?”
伊芙林冲到教堂边上的灌木丛里,弯下腰就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不知道莫尔迪在那房间里搞了什么鬼,那股怪异的花香熏得她直难受,还不让她睁眼。伊芙林昏天黑地地趴在灌木从上,因为早上没吃什么东西,现下只能不住地干呕着。
“你怎么样?”珀西沃跟了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吧?”
伊芙林咳了半天,终于直起腰来。她摆摆手,沙哑着嗓子:
“那个莫尔迪,有问题...”
就算刚刚在房间里被熏得迷糊,伊芙林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莫尔迪语气中的兴奋。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她说不定真的就被莫尔迪挑唆成功了。
“我,咳,我现在怀疑,那个什么魂水,根本就没这回事。”
伊芙林把珀西沃和迦勒拽到没人的地方,把她跟莫尔迪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什么神意不可泄露,巧了,碰上了伊芙林一个无神论者。
“他真的叫你去复仇?”
“千真万确,”伊芙林语气笃定,“你们呢?你们问到了什么?”
“开始我们一直没找到,后来我去跟一位执事说,想咨询一下捐赠善款的事情,他拿出了一本登记册。我看登记册里面的纸张,和那个信纸很像。”
“那个登记册放在教堂内部休息室的书柜里,”迦勒补充道,“应该是只有那些在这里工作的人才能拿到。”
“在这里工作的?就是牧师和那些执事吗?”
“不止,”珀西沃摇摇头,指着旁边小花园中修理草丛的园丁,“还有园丁,花匠,清洁员,还有临时工。他们都能进到休息室里。”
“这样啊...”伊芙林若有所思,“我们能拿到这些人的名单吗?除此之外,迦勒,你有在他们中看到熟悉的人吗?”
“名单没有,但是除了几个临时工,还有那个关在屋里的莫尔迪执事,其他的人我都偷偷接近了一下,”迦勒失望地垂下头,“都非常陌生。”
“你先别难过,不是还有临时工没排查呢嘛,”伊芙林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不如,我去应聘临时工好了!”
她说干就干,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就跑去找到站在圣坛后和蔼可亲的芬尼恩执事。伊芙林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执事大人您好,我是伊芙林,是圣弗里教堂虔诚的信徒...我需要一份工作来维持生计,但我实在想留在教堂里日夜祈祷...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打扫或者什么都可以!希望执事大人能给我这个机会...”
芬尼恩执事沉默地注视着她,隔了一会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你是为了魂水留下来的吗?”
伊芙林愣了一下:“魂水...”
“我早就说,魂水只能催生人们虚妄的执念,不能帮助人啊,”芬尼恩执事怜惜地拍了拍伊芙林的肩膀。
“等下你去找哈德温牧师领取你的工作服吧,留下来帮我们准备这几天的圣餐。但是孩子,不要太过执着了。”
伊芙林没想到芬尼恩执事会这样说。她轻轻地道了谢,正准备去找哈德温牧师,却听到了芬尼恩执事的叹息:
“这周已经有两个可怜的孩子要说留在这了...我真是不明白...”
伊芙林抱着刚刚领到的长袍去找珀西沃他们说明情况时,迦勒惊得差点跳起来:
“你就这么直接当上临时工了?”
“嘘嘘嘘,你小点声!”伊芙林把他俩拉到一边,“我就说我是这里虔诚的信徒,想要魂水,想在这祈祷什么什么的,就成了。”
“倒是那个芬尼恩执事的反应有点奇怪,他还说除了我还有个人也是这么当上的临时工。”
“总之,我先混进去看看情况吧。明天就是周末了,我也不用向学院请假了。要不你俩先回去?”
“不行,你一个人待在这太不安全。”珀西沃一口回绝,“这个圣弗里教堂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我看来这里祈祷的人也不少,估计会有专门的信徒寓所。我们就在那里借宿一晚好了。”
三个人说干就干。没过一会,珀西沃和迦勒已经在教堂后院的寓所安顿好,而伊芙林已经换上了白色的亚麻布长袍,站在了厨房门口。
临近中午,几位厨娘正在热火朝天地翻烤着面包,厨房中散发着热腾腾的小麦香气。一个矮矮的厨娘看到了伊芙林,热情地把她拉了进来:
“小姑娘,你是来帮忙的吧,快来快来。我叫帕米拉,那边那两位是昆西和琼恩。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把那边烤好的土豆从炉子里铲出来!”
伊芙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到了火炉面前,手上也被塞了一把铲子。着上岗速度也太快了,她掂了掂手里的铲子,从满是炉灰和柴火的洞口中扒拉起土豆来。
几位厨娘也是丝毫不得闲,烤面包的烤面包,擦餐盘的擦餐盘。等到修女把摆放精致的圣餐和红酒拿去了餐厅,她们才有空和伊芙林多聊几句。
几个人围坐在厨房角落的矮桌边。帕米拉左手捧着一个木盆,木盆里盛着她用烤土豆,鸡蛋和酱汁拌的,香喷喷的沙拉,右手端着几个瓷盘。她把盘子放在几个人面前,一边分着沙拉一边说: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到这来帮厨了呢?”
“我叫伊芙林,是来求取魂水的。”伊芙林状似天真的笑了笑,“我想,如果能一直在这里祈祷,莫尔迪执事就一定会看到我的决心,所以在这找了份活计。”
几个厨娘愣了愣,坐在伊芙林边上的昆西更是有点不忍直视地揉了揉脸:
“这魂水,我就没见过谁真得着了,倒是为了它跑来的姑娘一个接一个。”
“除了我,也有别人为了魂水来这里工作?”
帕米拉分好了食物,把木勺往盆里一掷:
“最开始来的那个姑娘,在这呆了两星期吧,什么都没交代的就走了。后来又来了一个,脑子聪明,现在好像是帮着他们算账来着。”
“要我说啊,小姑娘,”昆西挖了一大勺土豆沙拉放在嘴里,声音囫囵,“你,你在这帮工没什么,倒是不要太执着那个东西了,没有什么用。”
这话里的意思倒是跟芬尼恩执事说的不谋而合了。伊芙林点点头,专心享用起美食来。
下午的厨房里没什么活,伊芙林跟帕米拉打了个招呼,在教堂里随便逛着。她余光瞥着圣坛前的执事和正在跟一位信徒交谈的牧师,一闪身走进休息室中。
出乎意料地,休息室的桌子边上坐了个人。伊芙林看着那女孩年纪不大的样子,挂着笑走过去:
“你好呀。”
女孩抬起头,目光戒备地看了她一眼。伊芙林注意到她正拿着根羽毛笔在纸上算着什么,想着她可能就是帕米拉嘴里那个脑子聪明帮忙算账的姑娘:
“你好,我是伊芙林,今天第一天来这工作。”
听她说自己是在这工作的,女孩的神色放松了一点,但是还是没停下手里的笔:
“我是考恩。”
伊芙林没多想,点点头就开始在休息室里随意走动起来。珀西沃说那个信纸是放在休息室书架里的登记册...书架在这,登记册在...
她对着书架一层层翻看起来。好像没有登记册呢,是被谁给拿走了吗?伊芙林抿着嘴,想到另一边的架子上再翻翻,一个转身,看到了那女孩胳膊底下压着的纸。这不就是登记册嘛!伊芙林搓了搓手走过去:
“考恩...”
考恩?!
劳埃德先生信上的两个名字,其中不就有一个叫考恩吗!
伊芙林定在原地,惊出了一身冷汗。都怪这些名字太多太难记,她现在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孩就是劳埃德说的之前的情人。再联系上考恩拿在手里的登记册,伊芙林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怎么了?”
考恩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疑惑地抬起头看她。女孩的脸庞甚至可以说是稚嫩,但是蓝色的眼眸却是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就这么从凌乱的棕色额发中抬起来直视着自己,伊芙林一时间张口结舌:
“啊没什么,我就想问下你在写什么...嗯,我现在在厨房工作,就有点好奇...”
伊芙林说着,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这姑娘看起来绝对没成年,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劳埃德居然...她心里一阵嫌恶,手指狠狠地攥住了掌心。
“哦,我在帮莫尔迪执事算这周捐献的善款数量。”考恩不避讳,拿起登记册晃了晃,“你可以来看看。如果在这有什么事情,也可以随时找我。”
伊芙林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听着她的话走过去接过了登记册。午后明媚的日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伊芙林的手有些颤抖,带着手中的册子也微微倾斜着,在阳光下映出个鸟一样的形状。
伊芙林从来没有如此不知所措过。她随便应付了考恩两句,几乎是落荒而逃。
当她在教堂的后花园里魂不守舍地扯树叶时,正好碰上了准备过来找她的珀西沃。珀西沃看她神色不对,轻声问道:
“怎么了?有线索了?”
“我...”伊芙林不知道怎么跟面前的人说,她犹豫了半天,抬起头:
“珀西沃,我能相信你吗?”
珀西沃愣了。不过是分开了几小时,怎么伊芙林突然就变成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了?他抿了抿唇,扶住伊芙林的肩膀,正色道:
“当然可以。你可以跟我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伊芙林的心底蓦地一软。她叹了口气:
“你...我跟你说的事,你先别告诉迦勒。”
她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尽量平淡地说出自己碰到考恩的事情。等她说完,珀西沃也沉默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来之前在海伯恩府邸,去找劳埃德之前遇到的那位小女仆尤娜。尤娜看起来和考恩差不多年纪...伊芙林心里被人揪着一样疼:
“说不定...是阿尔文也对当年的事知情,所以考恩才...而且信上的另一个人,那个雅拉,劳埃德说是他更早时候的情人,说不定已经...”
“但,但是!我还是觉得考恩要么是有同伙,要么是有人给出谋划策,她这个年纪,怎么一个人做到这些的?”
珀西沃的心里亦是一阵惊涛骇浪。他不知道说什么,拍拍伊芙林的肩:
“是...我也觉得,抓到考恩后面的那个人很重要。”
“劳埃德实在是,”他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无论如何,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把他干的荒唐事告知海伯恩公爵和他工作的教会。”
“除此之外,还有个问题。”
“考恩最恨的人该是劳埃德才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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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圣弗里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