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乱 第194章 【卷一百九十三】疯了疯了

黑狱地牢，落魄的少年用一嗓清脆悦耳的声音拉开了和对面少年模样装扮却实为女子的夜九池的对话。

“幸会，我叫凌墨染。”

夜九池有些迷惘。

明明知道面前这人看着年轻其实不知道活了几百岁，明明他脸上还皱纹密布，极显沧桑，明明此刻的他看起来有气进没气出，兴许下一秒就会魂归西方，夜九池却意外地觉得他不是黑狱之主那样的老妖怪，他和她一样，不到二十年华，正值青春年少，该是活得恣意潇洒，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一条锁链锁住自由和远方。

她罕见地收起了她惯常的云淡风轻，连声音都比平日有感情许多，“夜九池。”

“我知道。”凌墨染的声音越来越清脆，沧桑之色渐退，满脸皱纹竟已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失。任由一一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他淡淡开口，“刚才那个人提过你的名字。”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沧桑又退却不少，皱纹不再，连面目都变得清秀起来。

“！！！”

夜九池突然觉得她方才的错觉有误，他应该和那黑狱之主没什么区别。

都是老妖怪！

她一向淡然，常年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总觉得她像一座不会融化的冰山，永远都冷得不敢轻易靠近。可此刻在凌墨染面前的夜九池却完全丢掉了他不曾了解的淡然，剥去了她所有的伪装，露出了震惊到极致的真实表情。

望着真的化身十八岁年纪的少年，夜九池的双眸瞪得溜圆，仿佛两颗晶莹的玻璃珠，震惊的情绪在她的瞳孔翻涌。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震惊到无法开口。

她看着凌墨染那双片刻之前还是沧桑密布的眼睛此刻却清澈明亮，如同繁星闪烁的夜空，第一次产生了荒谬的想法。

真的太荒谬了。

见夜九池眼中的震惊久久不散，凌墨染扯嘴笑了笑，眉眼弯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和你这样的绝色佳人关在一起，怎么也要注意下形象的。”

找不到话说的夜九池，“……”

难道说他这形象还能任意改变？

荒谬！太荒谬了！

被凌墨染吓到的夜九池此刻完全不想说话，甚至都不想多看一眼那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少年，默默闭上眼睛，她自闭了。

夜九池自闭了。

足足两天没睁眼。

期间凌墨染一直盯着夜九池，从凌乱的发丝到墨绿色衣衫，从那张强制面无表情的脸到那双两日没有挪动一下的腿，他盯得仔仔细细，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终于……

“看够了吗？”

夜九池无奈至极，不得不再次睁眼。

凌墨染一点儿不在意她不悦的语气，问起一个他好奇的问题，“你怎么惹到那个老妖怪了，居然会被关到这里来？”

他在这里待了不知多少年，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这还是第一次来个人陪他。

说起这个夜九池就心累，“我想把那熔浆毁了，但……”她神情缺缺，满眼无奈，“实力不够。”

“……”凌墨染双眼突然睁大，用一种不知该不该佩服夜九池的眼神看着她，比她还无奈，“疯子！”

“你也知道那熔浆？”夜九池听他意思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不禁好奇，“所以他还真是用那种禁术活下来的？”

“！！！”凌墨染觉得他不能再继续听夜九池说话了，这怎么一听一个炸雷，“你知道他是谁？”

“知道。”夜九池毫不避讳。

凌墨染却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知道你还敢惹他！竟然还想毁了他的命！”他深呼吸一口气，想淡定都淡定不了，“你是有多不想活了？”

夜九池不认可。

她悠悠望着凌墨染，在他的震惊下终于恢复了自己惯常的云淡风轻，“我就惹了又怎样！你既然知道他是谁，就该知道他不应该活到现在。既是本就不该活着的人，那还是早日下去见阎王比较好。”

她语气淡淡，只是目光突然如炬如火，看得凌墨染身体一僵。

“既是本就不该活着的人，那还是早日下去见阎王比较好……”他喃喃重复这句话，头慢慢低下，忽然像是被谁抽了浑身血液，明明还是那张清秀的面孔，眼里却一下子没了光。

夜九池没想到她针对黑狱之主的话刚好戳在他心上，见他忽又沧桑感弥漫全身，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害怕的感觉，下意识开口，“但你不一样！”

她说得很急，见凌墨染抬头看她，再次强调，“你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我也是本就不该活着的人……”

“你看看一一，”夜九池的视线落在凌墨染身侧，看向被凌墨染情绪所染也耷拉着脑袋的一一，声音渐渐温和，“我遇到它是在归一谷的一个山洞。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到的那里，但我想它定和你一样，被遗忘在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很多年。它看到我的时候很激动，像是终于看见了亲人一般。如今它真正的亲人就在身边，你忍心看它再次被遗忘吗？”

凌墨染顺着夜九池的目光低头，恰巧和抬头朝他看来的一一对视。

望着眼里闪过害怕和绝望的一一，凌墨染觉得自己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没照顾好一一，还让它独自受了这么多年的罪，是他的错。

“凌墨染，”夜九池喊他，声音中带着期盼和希冀，“我能带走一一，就能带走你。你相信我吗？”

“带我走？”凌墨染语调骤弯，不可思议至极。

她是疯了还是傻了？她连自己都带不走，连自己都被关到了这里，哪儿来的勇气说还要把他带走的？

“嗯。”夜九池非常认真地点头。

见她如此认真，凌墨染悲伤的情绪都被一扫而空，忍俊不禁地笑了，“说你是疯子还真没白说。先不说咱们能不能逃出去，就说这铁链，你断得开吗？”

“断不开。”这一点她刚开始就试过了。

“那你如何带我走？”凌墨染眉轻挑，饶有兴致地问道。

夜九池没回答他。只是突然抬头看向牢房那个出风口，口一张，吓人的话张嘴就来，“黑庄主，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声音响彻整个地牢，回声阵阵。凌墨染无言地望着突然发疯的夜九池，无言以对。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他巴不得那个人离自己远远的，她可倒好，竟然主动把自己送到他面前。

不知是不是黑狱三层的地牢有什么特殊的设计，黑狱之主还真听见了这话，眼中划过惊喜。

在夜九池强烈要求下锁了凌墨染多年的铁链这一次脱离了桎梏。他怔怔地看了眼浑身轻松的自己，怔怔地走在夜九池身旁，怔怔地与她一起离开地牢三层，最后怔怔地出现在那个令他恶心的黑狱之主面前。

庄主兴致勃勃地望着夜九池，眼神玩味，“我还以为你不会找我呢。”

她到黑狱已经有两个月时间，期间从未主动找过他，连他把自己送上门她都不多看一眼，没想到今日却见到了鬼，她竟会主动找他。

“我知道你要什么。”夜九池一点儿不拖沓，直言自己目的，“你放我们走，我给你找九幽扇。”

“九幽扇”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不仅砸在黑狱之主眼下，还砸在凌墨染心上。

他忍不住偏头看向夜九池，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们？”庄主视线侧移，落在凌墨染身上。

“对，我们。”夜九池轻抬脚站在凌墨染面前，挡住黑狱之主的目光。

“你们……”庄主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突然目光如鹰，一下射向凌墨染，“你觉得呢？”

凌墨染没有与之对视，目光始终落在夜九池身上，有什么东西酸涩了眼角。

“我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