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乱 第167章 【卷一百六十六】归一路上

南墓边境，有两道身影并肩从里面走出来，身后没有送行的兄妹俩。倒不是他们不愿意送，而是这两人走时就没与任何人打招呼。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辰，连夜空的星星和月亮都没被打扰。

晚间的温度很低，加上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本就冰冷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不少。可惜星星迷了眼，月亮转了弯，所以它们没看见夜色下有一双握在一起的手。许是心中有火，所以那手也暖和，不仅暖和了携手并肩的两人，也暖和了脚下慢慢前行的路。

这暖和有些持久，等温度慢慢退却已经是天亮时分。

去往归一谷路上时不时有两人的谈话声传来，断断续续的，需要凑近一些才能听清只言片语。

“小九，你相信南墓？”在这一点上冷冥和楚墨有些相似，都不觉得四域可信。

夜九池闻言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不答反问，“你是觉得昨日我说得太多了？”

“是有一些。”语气怪怪的，有些吃醋的味道。

那些秘密连他都是昨日才知道的，说起来他还挺吃味。

“嗯？”这就有些无法理解了，夜九池偏头看他一眼，又回头继续往前走，声音淡淡的，“你没有阻止。”

且目光期待地看着她，所以她下意识以为他也是想知道的。

“……”冷冥一噎，都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沮丧，“所以若是我当时拦了你，你就不会开口？”

“不会。”她否认。

“那？”他表示不懂了。

她又偏头看他一眼，这一次声音轻轻的，如微风过境，“但我不会说太多。”

她其实知道不该道出太多秘密，很多事情还是得把知情权握在自己手中。但南墓林家入了那大师的眼，她想应该是值得信任的，所以便多说了一些。不过她也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比如她身上那张黄帛。

从西山得来的那张黄帛林家不知道，但夜九池告诉了冷冥。

寻一处平坦道路，夜九池将两张黄帛拼在一起，上面的画面顿时映入眼帘。

可惜只得两张，分对角放着，没有相连的部分，看不出上面记载了什么。

“小九，这上面的画面我似乎没见过。”他也算从小翻看过许多书籍记载的了，天下阁藏书室的书几乎被他翻了个遍，但却翻不到一点儿和黄帛内容相关的记忆。

夜九池目光轻闪，跟着皱眉，“我也没有。”

这事儿可新鲜。

除非那地儿根本没被任何人记载，否则怎么可能两人都没记忆。可是世上能人众多，奇闻记载数不胜数，又怎么可能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她的视线扫过东和北两个方向，最终败下阵来，“所以还得继续找。”

看来还是得先把黄帛找齐才是正理。

“所以这就是你说年初要去东巫的原因？”他反应过来。

“嗯。”

“带我一起呗。”他积极报名，“东巫风景那么好，刚好我也闲来无事……”

“打住！”她好笑地看着他，哭笑不得，“要去就去，哪儿来这么多借口。”

那次也是，说什么闲来无事，于是跟着她一路从衡州跑到了归一谷。好么，此刻也是，因为闲来无事，所以又与她一起从南墓到归一谷，甚至还想走一遭东巫。

她又没说不愿意，他找那些借口做什么。

“呵呵。”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笑得迷人又危险，“就知道小九舍不得我一个人。”

被堵个半死的夜九池，“……”

她不是，她没有。

别瞎说。

两张黄帛被收起来，两人已经跨过龙腾江，距离归一谷也就还有半日不到的路程。

夜九池其实不太懂身边这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好像没有自己的事，除非有人找天下阁麻烦，否则他连天下阁都不怎么待的，更别说让天下阁重新回到江湖这种事。她不懂，所以她选择直接问。

“你的天下阁呢？就这么一直藏在那峡谷后面？”

江湖上每个人都想声名鹊起，都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偏偏这人是个例外。

过去这么久了，天下阁依然被他保护得好好的，安稳待在自己那方天地，不参与任何人的纷争乱世。

“有这个想法。”冷冥默默点头，目光深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可是很难。”夜九池客观地告诉他。

她知道他不愿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也很少出手，总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透明的影子。但只要他出现在江湖，尤其出现在她身边，他迟早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冷冥递过去一个眼神，表情意味深长，“那依小九看，我应该怎么做？”

“这是你的事情，问我做什么？”她才不要替他做决定。

可是他似乎早就做好了决定，“我想再等等，等到你重启九幽山庄那天。”

到时所有的目光必定都在九幽山庄，她要面对的事情太多，要面对的豺狼虎豹也太多。而他别的地方帮不了她，吸引一些火力还是可以试试的。

“你……”夜九池停下脚步，转身定定地望着他，眼眶不自觉湿润。

冷冥倒是没想到她感动成这样，他以为她的心一直都是忽冷忽热的，且面对他时更多是故作逞强的模样。冷不丁瞧见她情绪外漏，他还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别哭，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

刚刚有那么点儿情绪上头的夜九池一下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是她输了。

这是一个习惯了云淡风轻没什么表情的姑娘，但是在冷冥面前的小情绪却越来越多。他没有戳穿她，暗自享受着这份只有他才拥有的特殊待遇，心里跟洒了蜜饯一般，甜得发慌。

临近傍晚，晚霞渲染了西方的半边天，也将两道身影带到归一谷盼了多日的众人面前。

“是九池姐姐！”站在众人面前的小不点一眼瞧见前方那个依然是男子装扮的人，这一次的称呼却不再是墨九哥哥。

他脱开牵着顾希颜的手，比所有人都要先一步朝前跑去，很快跑到两人面前，然后仰头看向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影，甜甜开口，“九池姐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嗯？”夜九池一愣。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称呼。

抬头看一眼对面向自己走来的楚墨，见他表情好不得意，她莞尔轻笑。蹲下身与小不点面对面，她脸上带着少有的笑容，“小黎想九池姐姐了吗？”

“想！”顾黎狠狠点头，眼珠子睁得老大，“做梦都在想！”

“可不是，这小子昨晚还梦见你了。今早起来特别激动，说梦见了九池姐姐，又说这一定是谁在提醒他，你们今天一定会来。还真别说，小孩子的直觉果然挺准。”楚墨摸摸顾黎脑袋，表示相当佩服。

“我才不是小孩子！”顾黎可听不得这种话，伸手打掉楚墨的手，气呼呼拉着夜九池就往回走，一点儿不想搭理其他人。

夜九池就这样被一个小不点带走了，留下冷冥原地凌乱。好在他已经不算外人，楚墨自来熟地和他点头打招呼，众人也都跟着转身往回走去。

夕阳下的归一谷很美，金辉洒满大地，万物沐浴在余晖之中，宁静而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