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一口 第79章 第 79 章

顺着闻啾的目光, 闻旭注意到了蹲在小店门口抽烟的男人，这人竟然在夏天穿了一件黑色长袖夹克, 还留着一头看起来就很热的黑色中长发, 不修边幅的胡茬从下巴一直延伸到下颌骨，如果不是他身上那身干净崭新的衣服，那一瞬间甚至会让人误会他是个流浪汉, 可当他和那男人的目光对上时, 他愣住了……

这个男人的目光, 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威慑力和压迫感, 闻旭握起来的拳头不得不松开，嘴巴不饶人, 催促闻啾：“快点的，堂妹，我只要一包烟。zhongqiuzuowen”

他平常很少叫闻啾堂妹，但今天这地方有外人在场, 他或许觉得叫一声堂妹就能让外人觉得这不过是兄妹之间的小打小闹。

可他低估了那天的闻啾, 或许她身上是真的没钱了，将求救的目光从纪时宴身上移过来后，她仍旧雷打不动的愣在原地。

闻旭被纪时宴那个警告的目光吓到，本想就这么算了, 不想，平常跟着他混的那几个小伙伴今天个个都像吃了火|药，顾轶把闻啾推到地上：“兄弟们，扒她的衣服, 她肯定藏在内衣口袋里！”

“闻旭，我真的没钱了，我没钱了。”闻啾因为这话吓得脸色苍白，这帮坏学生平常无恶不作，有的甚至还被学校记过处分，但狗改不了吃屎，他们的行为只会越来越恶劣。

她知道纪先生不会救自己，随即抓紧了自己的书包肩带和校服外套，直到她身后传来一声口哨声。

她回过头去，正看到那人举着手机录视频，他邪笑着，从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不是要脱人衣服，我也想看。”

恶心，变态，疯子!

在这群正常的孩子面前，他这一举动只能用稀奇古怪来形容，坏孩子害怕比他们还要坏的人，带头要脱闻啾衣服的顾轶马上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确保不会被拍进相机里：“散伙，散伙，今天不玩了。”

得到领头人闻旭的一声令下，几个孩子立刻散开。他们走了好一会儿，闻啾才从地上爬起来，她拍了拍校服上的泥巴，扭过头对着还在拍视频的人说了声：“谢谢。”

她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并不坏，他也许只是不喜欢表达自己的善意。

纪时宴嘴里叼着烟的动作一顿，眯起眼睛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扶着小巷口的围墙走出去。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把那盒烟丢进垃圾桶里，重新回到停在校门口的车上，他进去车里不过五分钟，暴雨倾盆而下，他亲眼看到校门口的小水洼在短时间内积满了水。

隔着车窗打量了一会儿，他和助理梁顺交待：“你再拟一份捐赠合同，积水不是这一小截路的问题，这一段路都得重修。”

“纪先生，你的意思是要捐一条路？”

“捐。”

一番简短的对话完毕，纪时宴让司机开车回去，下雨道路拥挤，学生也很多，汽车缓慢的校门口移动时，他看到打着一把小破伞的女孩身影，她仍旧保持着一瘸一拐的行走姿势，如同蜗牛一样低着头行走，汽车和她擦肩而过时，纪时宴让司机停了车，他将车门打开：

“上车。”

因为扭伤了脚，闻啾这会儿还疼的皱紧了眉头，忽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把伞举高了才看到车里坐着的人是那个男人。

这种人情自己无力偿还。闻啾没有收伞，摇了摇头后，绕开打开的车门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她看到在转角处等着自己的闻旭一行人……

往日里被这群人欺负习惯了，她几乎是想也没想，立刻就收了伞，折回头躲进那个人的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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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时宴将她这一系列行为看在眼里，等到人进来把车门关好，这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你说下次一定打死你堂哥，这就怕了？”

闻啾反应迟钝，拘谨的坐在车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红着脸看着他的眼睛，日记里虽然都是些繁琐的家庭往事，无意间看到的同桌还将日记评为老奶奶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但纪时宴是个陌生人，被看到日记的羞耻和不悦一瞬间就冒上了她的头顶，她红着脸问：

“你看了我的日记？”

“风吹给我看的。”

闻啾：“……”

纪时宴把她带到云上城时，闻啾拿到了落在小房间里的日记本和试卷，她背对着纪时宴翻了翻那本日记，发现其中几页里夹着的邮票还安安静静的躺在书页里，他好像真的只是看了那两页内容。

宝贝似的将日记本塞回书包里，闻啾看妈妈没在屋子里，准备道过谢就走，却被那人往手上丢了几只药膏：“如果你学不会反抗，这次他们起了要脱你衣服的念头，下次他们就会扒你的裤子。”

闻啾的妈妈李慧是呆在云上城时间最长的保姆，以往那些不是因为她阴阳怪气的脾性吓走，就是因为菜做的不和胃口被他请辞，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和她妈妈一模一样，十分能忍，火烧了眉毛也只会哭哭唧唧。

但当学生和当保姆是两种不同的体验，想起日记本里那些想念爸爸的话，不知为何他会对面前的这个小女孩产生了同情心理，可小姑娘在拿了他的药膏之后，却坐在小房间里的椅子上低下了头。

女生纤瘦单薄的背脊一抖一抖的，像朵在暴风雨里摇曳的小百合，约莫过了几分钟，她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带着哭腔：“我怕打不过。”

闻啾不敢打闻旭，其一是长期以来寄人篱下的欺压成了常态，其二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小怂包，要是真的敢打，也不会把那种发泄的话写进日记里。

她低着头暗自抹泪，却忽然被一双干燥的带着薄茧的指尖捏住了下巴，他强迫她抬起头来，女孩子哭红的眼睛泛着水光，沾了眼泪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颊上，我见犹怜这个词，原来形容的是这种女生，但纪时宴显然不会怜香惜玉，他只把她的下巴捏的生疼：

“那你是更希望下一次他们把你裤子扒了？”闻啾的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看着面前那双眼睛，那一望无垠的黑色眼瞳里，带着少见的狠厉：“我嫌恶只会哭的人！”

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一种暗讽和威胁。他亲眼目睹小女生的两片嘴唇颤抖着，努力的抿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住，悄无声息的滚出一大把眼泪。

很好，是个彻头彻尾的怂货，扶不起来的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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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纪时宴没有再关注闻啾的情况，李慧也很少会在他面前说起女儿的情况，直到这天中午，他睡的昏天暗地。忽然被礼貌的敲门声惊醒，他没有开门，被吵醒以后心情很差，哑着嗓子吼了一句：“今天不扫主卧！”

“纪先生，我是慧姨，打扰你了……我女儿在学校出了点事情，学校那边要我一定要去一趟……”

李慧这个年纪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唯独纪时宴这个动不动就发火的脾气她摸不透，她屏住呼吸在门口听了很久，里面的人没有同意，也没有出声，可能是又睡着了。

校长打来的电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闻啾发生了什么，但小棉袄那么懂事的人，一定是在学校被人打了，李慧心急如焚，这会儿工作也不要了，准备直接旷工，不料她刚刚准备出门，就看到纪时宴换好了出行穿的衣服：

“我正好要去十中看一看那个工地，你随我一起！”

李慧抵达学校的时候，闻啾的大伯母已经到了有一会儿，她才进去校长室就看到她要动手打闻啾，李慧把女儿护进怀里，还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闻旭妈妈就把被打到头破血流的儿子拉到李慧面前：

“弟妹，这次我可不是在偏袒我儿子，你看看，这是你闺女干的好事，她往我们旭旭脑袋上开了个洞。”

闻啾躲在妈妈身后，拉着妈妈的衣袖：“妈，她刚刚要带人扒我的裤子。”

起因是因为闻旭要找她要钱，她不给，闻旭就想要扒她的裤子，说她的钱藏在了内裤里。

脑袋缝针的闻旭却信口雌黄：“是你偷了我的钱，我怀疑你藏在了内裤里。”

十六七岁的高中生，还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校长先生赶紧打断两个孩子的措辞，直到闻旭妈妈说了一句惊为天人的辩解：“堂兄妹打架，扒裤子也不过是玩笑话，我们旭旭可是懂廉耻的。”

“他不懂，他在学校外面抽烟谈恋爱。”

这高中是全市最差的公立高中，抽烟谈恋爱这种事情很多时候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但闻啾主动说出来就不得不管了，校长先生直接给闻旭记了一个大过，又问闻啾是不是真的偷钱了。

一番争执下来，闻啾自然站理，校长先生让她先出去，和两位母亲谈话。

直到来到走廊上，他才看到那个人站在窗口往校长室看好戏，就像是班主任监视学生一样。

看到她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又摁灭，来来回回的绕在指尖把玩，看到闻啾罚站似的站在门口，他挑了挑眉：“你果然被扒了裤子？”

这种语气充满着嘲弄和暗讽，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闻啾听来很不舒服，瞪了他一眼：“没扒下来，这次我打他了，我打了！”

他瞟了一眼她紧紧攥起来的拳头，勾起一边唇角，然后走过去往她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闻啾不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意思，抬起头来时，却看到那人的目光里闪过一抹孺子可教也的赞许，教学楼外昏黄色的夕阳映在那双黑色的眼眸里，那双眼睛眯了眯，骂她：“小怂货！”

骂完这句话，闻啾听到里面传来了闻旭妈妈过激的言论：

“我不能让她和旭旭住在一起，今天她能给旭旭脑袋上挖个洞，明天她就能把他的腿打断！”大伯母的嗓音尖利刻薄，“闻啾这孩子我养不起了，弟妹，你自己带回去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