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 第7章 第7章

天空中乌云散去，温柔的月光重新洒下，那几只萤仙在初九周围又飞了几圈，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继续飞往前方，与那一片漫天的银光汇合。

前方奔跑的婴奴终究还是快要抵达再水镇时，被那片银光追上。它似乎极其害怕这群萤仙，远远的都能听到它口中发出的惊恐呜咽之声。

那婴奴被银光逼到镇外一片破旧无人的断垣残壁之前，见已无退路，它竟然直直的冲着一面只剩下半截的墙上撞去——

“啪”的一声，把自己摔成了一块肉饼，头也从身体上咕咚滚出去好远，看起来已是彻底死绝了。

然而此时已无人在意它是死是活。

初九还在虚心求教，这无尘公子到底是谁？

“你竟然连无尘公子都不知道？”菘兰满脸匪夷所思，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从哪个乡下冒出来的？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初九向一旁的却火问道，却火沉默不语，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在场的竟然只有他不知道！

“好吧，”初九感受到了来自菘兰的鄙视，只得无奈虚心求教，“那你给我说说，这无尘公子到底是何人啊？”

原来这无尘公子，正是百年间声名鹤起的一位厉害人物。只是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没有人亲眼见过本尊，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身。

有人说他是萤仙修炼而成的灵物，因为凡他所到之处，总有这一片灿烂的银光相伴。也有人说他是琅尧宫的人，因为远远见到过他的幻影用的是一把长剑，恰是琅尧人擅用的武器······

无尘公子一向行侠仗义，放眼整个天桀大地，只要哪里有那婴奴作乱，他便会出手剿灭。

“那看来他效率有些低，再水镇的这只婴奴少说已经作乱了月余，怎么这会才赶来杀啊？”见这小花灵把那无尘公子吹的云里雾中，初九莫名有些不爽，怎么就没见他们夸一夸自己呢？

菘兰却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一只婴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对付三五只我们还算尚有余力，但如果是几十只，上百只，那就难说了。近百年来，这种大量出现的婴奴越来越多，我听说有很多部族，都是这么被灭族的。无尘公子虽然厉害，但偌大的天桀，他一人也不能顾及到全部呀。”

“啧。”初九听的牙酸，自己当年用化身游走于天桀，明明也留下了不少声名远扬的传说，这才过去千年多，便被这无尘公子给取代了，实在是令他感到甚是······羡慕不已。

“不止如此呢！”菘兰还在继续诉说这无尘公子的丰功伟绩，“若是哪处陷于困境，无尘公子也会出手相助。比如数月前的连日暴雨，雾森有一处山洪暴发，长居于那处的防风一族险些被淹没，幸而有无尘公子施法将山洪散走，才得以存活下来的。”

“哦？那你可还曾听说过青要仙人，折丹上人，云痕公子和寻隐君？”初九已经充分了解了这无尘公子做的好人好事，便突发奇想报上了自己曾经的各种化身，他也想看看，自己现在在世人眼中是什么声望。

“知道啊，天桀四大仙人嘛，不过爹爹说他们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应当是同那传说中的两位上神一般，怕是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吧。”菘兰答道。

初九这才满意点头，可算找回点自信了。

“好了，你这人问题真多。”菘兰见夜色越来越深，与他在这废话已耽误了不少时间，“问完了么？问完就赶紧去追那人吧！”

初九却摇了摇头，它瞧见远方那片银光此刻也已消失不见，看来是见那只婴奴已死，萤仙们便散去了。而他的感知范围内除了他们三个，也没有其他灵物了。

这萤仙乃是群居灵物，就算是千里之外也可以感知到彼此，若那无尘公子真是萤仙化身的灵物，或是操纵这萤仙之人，此刻也不一定就在附近。他倒是挺想见见这位取代了自己做好人好事的人物，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个方向，我们现在就算再有本事也追不到了。”初九瞧那再水镇方向似乎有火光靠近，怕不是刚刚那动静惊动了镇子里的人。

“你如此修为当然追不到，算了！带着你们也是累赘，本姑娘自己去追！”未等初九反应过来，她便飞速闪身进了那黑黢黢的树林之间。

“本神还是头一回，被如此瞧不起！”看来是真被气的不轻，一向很是自谦的初九都开始用“本神”自称了······

远处火光逐渐靠近，远远一看，竟是那昆桐！想必是又发现儿子没了，再加上见到了刚刚镇外的异想，便追了出来。

初九知此处不可多留，便也闪身进了树林。

虽然不知道那昆桐为什么要将自己关起来，似乎也是为了昆为霜，但具体缘由初九也没弄明白。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被缚灵网再捆一回······

急匆匆的往树林深处疾行了一番，直到他感知不到昆桐的灵力后，这才停下了步伐，找了块还算干净的树桩，坐了下来。

“差不多够远了，”初九说着，掏出一颗夜明珠。月光自进入树林后便被头顶茂密的枝叶遮了个干净，周围一片漆黑。夜明珠发出的幽幽白光不算特别亮，但足以照亮他坐着的这一小块地方。

“咱们就在这等到天亮吧，我猜那昆为霜应该会同昨日一样，白日里还是会回到昆宅，那邪气似乎只会在晚上变得强大。”

却火点头，找了个视野较好的树枝飞了上去，警戒四周。

这闷葫芦鸟，真是一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初九无奈的摇头，低头开始四下找起东西来。

他在找合适的树枝，准备多做一些箭矢，以备不时之需。

此番来的匆忙，倒是没给自己打造一把趁手的武器，材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还缺精纯地火。他惯用剑，想要锻造剑可就和炼制聚灵丹大为不同了。只靠他那点些微的灵力是绝不够的，必须得用那精纯地火了，只是他从幽泽一路过来并没有见到储存了地火的山脉，这才给耽搁了。

刚做了没两只箭，却火突然从树枝上飘下，低声对着初九道：“远处有一只婴奴，但看不清是何物所变。”

来的正好！他正想要好好研究一番这个新物种呢！

婴奴是死物，初九无法感知到，因此就算靠近了他也不会知道。听了却火的话，他兴奋的丢下手中做了一半的箭矢，收起了夜明珠，周围瞬时间暗了下来。在却火的带领下，抹黑潜了过去。

那只婴奴本来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这森林中乱撞，谁知初九靠近后，他却突然停住了身形，似乎是感到了危险，紧张的四处张望起来。

原来是只獐子变的，这只獐子灵的脸还是小孩模样，一双黑色眼珠子死气沉沉，看起来死的时候年纪应当也不大。初九正想要再向前靠近些，没想到那婴奴像是觉察到了，拔腿就跑······

“不准跑！”

婴奴当然听不懂人话，并且跑得更快了。

然而初九比它更快，瞬间便闪到了它身后，一只手准确掐住了它的脖子，将它整个提了起来。

此刻若是菘兰还在，必定要被这番景象给吓到不轻，再也不敢鄙视初九了······婴奴一向是见到活物就追，极少见它们会被谁吓到四下逃窜，无尘公子乃是世上第一人，初九便是那第二人了吧。

重新拿出夜明石，幽幽白光照在那只婴奴身上，它被初九拎着后脑勺，脸上虽是没有表情，但身体却瑟瑟发抖，看来是对初九极其恐惧的样子。

初九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点在它的额头上——果然，灵识消散，它生前的记忆也已都不在了。虽然身上有被邪气侵蚀过的痕迹，但此刻这具身体里却没有半点邪气的存在。这只是一具被邪气弑杀本能驱动着的躯壳罢了。

竟然连侵蚀之物的尸体都可以控制，邪气竟然已经强大到如此这般了么？

而这只婴奴已然被吓得抖成了筛子······

“哎，你本就已经不算活着，若是能与其他活物相安无事，我也不是不可以留你，只不过你终究杀戮之心太重，不适合存于这世间。”初九说着，提着它的手稍一用力，便轻松地将它的脑袋拧了下来。

“也是可怜，这只獐子灵怕是刚修出灵识没多久，便被那邪气给害了。”初九在林中找了个坑，将他已经死透了的尸体埋了进去，也算是回归大地了。

“邪气到底是何物？”却火在一旁提问。

初九惊讶瞅他，“既然你问了！那我只能好好给你解释解释了！”这只闷鸟难得主动说话，初九便也抓住了机会打开话匣子。

前面的故事和传说中的差不多，当年在月神消逝的神识之中诞生了叫做魇的至邪之物，魇靠附身在其他灵物的身上，吸食其执念而生，初九也废了一番力气才将它斩杀与西荒。

但世人却不知道，在魇诞生的同时，还诞生了一种邪气，那邪气至使天桀各处瘟疫肆虐，被邪气侵蚀的人会变得神志不清，并且攻击性极强。就像现在他们看见的这些婴奴一般，只不过此前邪气并不会影响到已经死去的灵物，也不知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如今再次出现，怎么就变得如此邪门了。

但初九担心的倒不是邪气，他担心的，是那几千年前被他斩杀的魇······它会不会也再次出现？

月色西沉，不知不觉夜晚就快要过去了，此时正直夜晚和黎明交替之际，四周变得更加阴冷寂静，无风，整片树林像是死了一般。

初九正昏昏欲睡，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个激灵蹿起来，连一向遇事不惊的却火都被他微微吓到。

“果然不出我所料，”初九脸上露出了臭屁的笑容，看向森林深处，“昆为霜回来了，小秃毛快跟上！我们去会会他。”说完，便一个箭步扎入了树林之间。

鲛灵之身纤薄轻盈，而为了能够在水中游的更快，他们的身体线条也极为流畅。鲛灵一旦入水，就算修为再高的灵物也很难控制住他们，因为在水中，没有谁的速度能比他们还要快。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在陆地上的速度其实也并不亚于水中。

此刻初九在浓密繁杂的树林之间穿梭，速度极快，甚至比刚刚追逐婴奴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他五感极为敏锐，可以灵活的避开那些树木，远远看上去，倒像是像是贴着地在飞。

而却火就要比他狼狈许多，林中树木茂盛，他每飞一小段距离，就要被横生出来的树枝给耽搁一番，眼看着与初九的距离越来越远，似乎要跟丢了······正想着，初九的最后一丝身影，终究还是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还真给跟丢了。

感觉到距离那邪气越来越近，初九更是加快了速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伙伴已然掉队了。

加速又追了一小段路，初九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他已跑出了森林，来到了一片浅滩之上。没有了茂密树叶的遮挡，月光重新撒了下来，那浅滩之上是一条横穿树林而过的河，而那条河前面，突兀地站了一个人。

初九一出森林便看到了那人，视线再也挪不开······倒不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邪气，而是那人实在是有点，过于扎眼。

他穿着一身惨白色的衣服，四周一片昏暗，他的衣服在月光的照射下便显得更加白了，甚至还隐约发着光······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块巨大的夜明珠，还是成色极好的那种！

想到那昆宅上下，从昆桐到家仆都衣着朴素，身上衣物皆是灰色为主，没想到这昆为霜的审美倒是如此与众不同？

大晚上怪瘆人的，初九心想。

为了俩人的独处，委屈秃毛凤凰先下会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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