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 第66章 第 66 章

待两人，准确的说是待初九，吃完饭后，日头也已经升得老高。这里的气候温暖如春，初九沐浴着阳光很是舒坦。

眼看大半日都要过去了，小白也不说到底是为何要带自己来萤山……他看着身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白，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

“小白，你还没告诉我，要给我看什么？”

只见小白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你应当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还有我所做的一切，你一定也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为何我一开始要瞒着你。”

初九愣住。

小白的身世，确实是他一直以来极为好奇之处，他到底是如何结成灵识的，和炎洛的关系，以及之前为何要将这一切都瞒着自己......

初九虽好奇，但也没有主动问过他，一方面是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两人压根就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这个，而另一方面，如今他一想到小白此前那么多次的相助，十有**是出于报恩......心中不知怎的，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生出些失落感。

“是关于这些的记忆。”小白继续说道。

“可我现在灵力全无，已经无法使用入梦术了。”初九神情复杂。

“我自有办法……”小白视线落在初九的脸上，也看出了此刻他心中的纠结。

“我确实很想知道这些……”初九难得对一件事如此犹豫，可心中的疑虑终究还是盖过了那即将知道真相的失落......

他不再犹豫，定了定神看向小白，道：“而且我也该向你道谢才是……你的出世虽有我的助力，但那都是我作为九曜天生的职责，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更不用报恩。”

“不是报恩。”小白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平静，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初九会这么说。

“却火一直跟着你，你也觉得他是出于报恩么？”小白问道。

初九愣住，他下意识地想回答是，但仔细想想，从苍墟海底到现在，却火一直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而自己当初也仅仅只是给了涅槃失败的他一颗聚灵丹而已，在他将自己送到苍墟海底之时，他们就已经两不相欠了。

“这世间，人与人，灵物与灵物之间的关系，情感，各种各样，”小白神色复杂地看着初九，道：“是远不能用报恩来一言概之的。”

初九自然知道，也知道世人并非都是以“你对我有多好，我便对你有多好”来与他人相处的，只不过对于他来说，世间万物皆是一样……

初九做的所有决定，都是权衡之后做出的最合适的选择。比如封印之事，他告诉了东方洵只是为了好安排身后之事，没有告诉其他人，是因为越多人知道越容易节外生枝……他不会因为却火跟了自己这么久，就对他与众不同，也不会因为清溪欺骗背叛了自己，想要杀了他。

初九知道自己的离去，有人会难受，有人会遗憾，也有人会高兴......他什么都明白，但他自己天生就缺少这些情感，因此才从不感情用事。

但是……初九看着近在眼前的那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小白同别人，是不一样的，可若说小白到底是哪些地方同别人不一样，初九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在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不知不觉中，渐渐在意起了他，在意他的想法，在意他的情绪。

仔细一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初九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后方交给小白，他也从未如此的信任过一个人，就连月神都没有。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也有些熟悉，初九总觉得在什么地方体会过，但又想不起来，他感觉抓住了什么，转瞬便又从指缝中溜走了……

“你若不想知道的话，不看便是。”小白见他沉默许久不语，便开口道。

“不，我想知道。”初九摇了摇头，他想弄清楚原因，他还更想知道，小白的想法。

既然初九已经没有办法直接看到脑子里的记忆，除了口口告知以外，也不知道小白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小白点了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两人走过水潭，穿过瀑布，来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没想到瀑布后面还有这么大的空间。”初九讶异。

瀑布之后是一个高高的山洞，这山洞看着比外面那小院还要大上许多，山洞的上方有一半没有岩石的遮挡，抬头便能看到天空，因此这里还算敞亮。

“恩，此处是我休息的地方，他们都没有来过。”小白回道。

初九看到了用石头制的床榻，和案几，还有一些简单的起居物什，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不禁感叹：“你这里也是够简陋的，同我那苍墟海底也没什么两样。”

小白带着他径直走到了石案前，他附身在上面摸索一番，初九还没看明白他在做什么，便听到了咯哒一声，那石案顿时便裂成两半，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水镜？”初九看着那熟悉的东西，终于明白了小白说的给自己看记忆是怎么回事。

“我的记忆，都在这里。”

水镜可以根据使用者的意愿显现画面，初九此前在琅瑶宫看到东方燧用的水镜，是显现使用者眼睛所见的景象，而小白的这尊，则是用来显现使用者脑海中记忆的。

水镜的表面此刻光滑得像一面镜子，初九看到那里面倒映出的自己和小白的脸……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水面，然而就在即将要碰到时，又停下来。

小白见他犹豫，便直接伸出手，替他启动了水镜。

光滑的水面突然被一阵阵涟漪打乱，初九看到两人的脸越来越模糊，陌生的画面逐渐显现，小白也在一旁缓缓道来：

“当年，漓姬和炎驷成亲后没多久便有了孩子，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漓姬来到你封印我的地方，吃下了一颗苍梧树的果实……”

随着小白的描述，初九也看到水镜中的画面，一个面容陌生的女人从树上摘下了什么放入口中，紧接着那原本还郁郁葱葱的苍梧树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

“封印解除了？”

“封印本就有所松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我被封印着没有意识，但灵识却出于本能不知不觉间在吸噬着封印以及周围的灵力……这里很快就成了琅尧宫的禁地，而漓姬会吞下苍梧树的果子，也是受到了我的影响。”小白说着，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这也怪我考虑不周……”当初初九布下的封印本就不是为了束缚而是保护银月弓，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漓姬吞下果实后很害怕，”小白继续说道：“苍梧树无故枯萎，那里面的灵识也随之消失，琅尧宫上下都传是那邪物跑了出来，夫妻二人知道这事十有**与那果实有关，而腹中的孩子有没有受影响也不知……但他们终究还是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血亲，决定将其生下。”

初九这才恍然大悟。

小白的灵识一直无法凝结成形，皆是因为他没有一具可以依附的本体，银月弓是死物无法依附，直到借着漓姬的孕妇之体，将银月弓孕育成了活物，方能依附。

可这样一来，漓姬原先腹中的孩子，又去了哪里？

“我借着苍梧树的果实进入漓姬腹中后没多久有了意识，但为时已晚，银月弓已取代了那孩子还未成型的身体，只留了一丝即将消散的灵识……我知道这些都是我造成的，便尽力护住了那丝灵识，让他跟着我一起生长。”

“所以出生后，你便将身体交给了炎洛？”

小白点头：“若不是隗族，他应当也能拥有完满的一生。”

之后的事情，初九都已知道，隗族进攻，琅瑶宫灭，炎洛和漓姬夫妻都死在了南宫寂的手下。难怪小白对南宫寂如此厌恶，虽然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但对他来说，炎洛一家也算得上是小白的亲人了。

“我的灵识暂时回到了已经枯萎的苍梧树中，但与身体的联系还在，还是能看炎洛所看到的，经历他所经历的……”水镜中的记忆还在放着，那是炎洛的记忆，也是小白看到的。

“所以，你一开始是因为这个，才对我有所隐瞒的？”

小白看着初九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初九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犹豫，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这种事有什么怕被我知道的！我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么？”初九忍不住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小白的脑门......小白也不躲，就这么站着，脑门被他戳出来两个淡淡的红印。

“我还以为你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不敢告诉我呢，”俩人在水镜前站了太久，初九直起身子，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说道：“我当初想尽办法都无法助你的灵识成型，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弄巧成拙，不过这事怪不得你，就算没有你，那炎洛还是会被隗族给害了的......还是怪我啊！”

若不是他教出来的好徒弟，琅尧宫和隗族又如何会有这等浩劫。

“我不在了之后，你得记得盯紧东方燧，我还是不放心他跟小阿洵......对了，还有苍墟海底幸存的鲛灵族人，我答应了他们要给他们族人一个安居之所的。”

见初九又开始絮絮叨叨地给小白交待起了他的“身后”之事，小白默默将水镜收起，道：“今日你累了，我先去找孤夜的本体，其他的事明日再说吧。”

“也好。”

初九答应着，眼神微动......明日，他还有明日么？

从瀑布后的山洞中出来后，小白便离开去寻孤夜剩下的真身了。

初九独自一人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上，看着夜幕慢慢降临......其实方才他是想留住小白的——

当小白说要离开时，他脑子里一瞬间闪出来的想法竟是，孤夜的真身以后再寻也不迟，反正有他的罗盘在，他跑不掉的......他想小白能留下来陪自己多说说话。

初九知道自己的时间已所剩无几，封印的速度越来越快......初九没有说，小白也不知道，其实白日里在吃饭的时候，他就已经吃不出那饭菜的味道了，而就在方才，他又感受到，自己的听觉似乎也在慢慢消失。

夜晚的萤山并不安静，那不绝于耳的水流声，时不时出现的蛙鸣，以及树林深处不知是什么鸟的啼叫，这些喧闹的声音都正在慢慢变小，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吧。

初九的内心渐渐沉寂，他竟第一次感到了孤单......先是吃不出味道，然后是听不到声音，下一个会是什么呢？是看不见东西还是说不出话？

晃了晃脑袋，将那些突如其来的思绪甩开，他看到萤仙朝着自己飞过来，点点银光，照得小院仙境一般......那萤仙在他面前盘桓一阵，便又飞走，初九视线跟了过去，便看到了一丛熟悉的白花。

“荼蘼花？”

初九站起身，朝那花走过去。

月光下，盛开的白色花朵竞相开放，那宽大的花瓣当中盛着透明的液体，淡淡的银光中，倒映着初九自己的脸——荼蘼花酿。

他记得这花，小白告诉过他，荼蘼花的神奇之处，而喝下这荼蘼花酿更是能直接看到人的心中所想。虽然初九这会已经闻不到味道了，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低下头，喝了一口那清冽的花酿。酒水入口，他虽尝不到什么味道，但那辛辣火热的感觉还是顺着喉咙下肚，胃里顿时感到热热的。

朝四周看了看，并未看到什么异常的景象，还略有些失望。

“果然是免疫了啊。”初九自言自语道，上次喝这花酿时，他就什么都没有看到，看来这酒对自己鲛灵的身体确实没什么用。

谁知他刚一转身，便看到石凳上多了一个人，正对着自己笑。

“小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石凳上坐着的白衣人，可不正是小白。

初九快步走到他身边，顿时感觉哪里不对劲......那小白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初九看了他一会，突然抬起手，朝着他伸了过去。

小白看到了他的手欲躲，但仍是慢了一步，初九的手就这么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初九看着自己的手，微微发愣......喝下荼蘼花酿能让人看到心中所想，如此说来，眼前的这个小白其实是幻象，而自己此刻心中想着的人，竟是小白。

幻象小白只是坐在那，他对初九的动作会有反应，但却不会说话，只是神情温柔地看着他，在他的记忆里，小白也是经常用这种表情看自己，看来这幻象确实都是来自他心中所想。

初九只不过尝了一小口花酿，因此幻象维持的时间很短，没一会，那白色人影便随风消散不见......初九却狠狠皱起眉来，为什么是小白？自己这脱缰似的心跳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将手按在自己胸口，心中不知怎得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今日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初九看着翩翩飞舞的萤仙，看着亭亭而立的荼蘼花，看着点点星光的夜空，感受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心跳，大脑也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初九似是想到了什么，只见他抬手一掌拍向石桌，直挺挺地站起身来——

“我的百毒不侵之身没有用了！”

孩子马上就要开窍了！急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第 6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