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 第33章 第 33 章

羲和谷如今的形势比初九想象中要糟糕的多。

从小白打探来的情报判断，这里即将完成的祀阴阵法，很有可能比榣山的规模要大出许多，而目标极有可能是这整个谷中的所有灵物······

“这里制度森严，如此大费周章的阵法，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谁都能做到的，除非······”初九缓缓说道。

“是谷主。”

小白说的没错，在所有灵物的一言一行都要受到限制与监视的此地，能躲过这些守卫和耳目制造阵法，除了权力至高的谷主，必然没有其他人能做到了。

“我们在这儿空口推断总不是办法，你现在能和其他人联系上么？方才我溜出去的时候听到了些情报······”初九便将他听到的那两个守卫之间的对话，以及自己的推断都说给了小白听。

“这谷中有禁制，萤仙进不来，我方才也是因为找他们耽搁了些时间，”小白对初九的话倒不是很意外，他说道：“不过你放心，虽然没找到他们，但我已经联系到了此处的眼线，等天亮了他会想办法帮我们先脱身。”

这种地方都能安插眼线啊······

天色很快就亮了。

雨还在下，山谷中的雾气比昨日更加浓，几乎就要什么都看不到了，湿冷的空气中全是腐烂木头的味道，初九只觉得再在这个破屋子里多待一晚，他就要被这味道腌入味了。

“咚咚——”木门突然传来非常轻的敲门声，一个含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是我。”

小白打开门，从雨中走进来一个穿着守卫装束的灵物，他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小巧的脸，是一只猫灵，看来这就是小白所说的眼线了。

猫灵修为看着倒是不低，奇怪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眼睛瞪得圆圆得，长相还算乖巧可爱，只不过此刻脸丧着的模样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我到处都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公子要找的人。”猫灵开口，还是那副含糊的声音，初九差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白莲女孩呢？”小白继续问道。

“在圣殿内，在下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没有暴露身份，将消息传给她了。”

这猫灵看上去挺不靠谱的样子，办事倒是利索，向小白说完情况后，便重新戴上面罩退出了木屋，他的移动速度非常快，没一会便出了初九的感知范围。

“白莲是指莲歌？”初九问道。

“除了她，其他几人都去向不明，”小白点头，回道：“我已将你在这里的消息传达给了她，等见到自然就知道了······如果能见到的话。”

果然没过多久，木屋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真正的守卫，只不过这几人态度同昨晚的相比，要客气了许多。

“原来是圣女贵客，昨日多有怠慢还请您见谅。”为首的人说着，示意旁边的人拿上来样东西，递给初九，“这是您的物品，还请收好。”

效率倒是挺高······初九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两只乾坤袋，问道：“圣女是？”

怎么走到哪里都有圣女。

“还请跟在下移步圣殿，圣女邀您相见。”那人随即做了请的姿势，示意初九离开木屋。

圣殿自然便是位于天谷的那座羲和殿，也就是谷主所在，这这正合初九所意。

“······好，麻烦带路了。”初九扶了扶头上的发簪，小白早已藏到了里面，心中暗道：这就去会会这位圣女，以及如今的羲和谷谷主。

漫天雨雾中，初九跟着带路的守卫向着天谷方向走去。

鲛灵本就生活在水中，因此这雨对于初九现在的身体来说应当是正适合不过的，只是才当了没几天水生灵物的他似乎还没有习惯，被打湿了的头发总是粘到脸上，时不时便要用手拨开。

因为大雾，初九根本看不清他们所经之处的情况如何，只能感知到越靠近中心，住着的灵物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当然，邪气也越来越重，除了来自那阵法的，他还感到了魇的气息，也不知这山谷之中，有多少人遭到了附身。

走了半晌，一座依山而建的大殿渐渐出现在众人跟前。

与其他地方的木屋不一样，这座羲和谷人口中的圣殿是就地取材，从眼前的山壁中凿出来的。初九此刻站的位置是山脚，也就是圣殿的入口，整个圣殿沿着山壁向上，也不知延到了哪里去。

初九的记忆中并没有这座圣殿，这里的山壁原先是神像所在，只不过如今被这奇怪的建筑给遮住，从外面是看不到了。

被带进一个像是偏殿的地方，那几个守卫便都退了下去。

这殿中三面都是山壁，自然是连个窗户都没有，除了靠近门口的地方透出来些亮光，可以说是漆黑一片，隐约可以看到角落里似乎竖着两座神像。

“为什么不点灯啊？······”住这里面的人是不需要眼睛么？初九心中骂骂咧咧，虽然黑暗并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但他还是更喜欢亮一些的地方。

不一会，初九便看了个熟悉人影，那人手中提着盏摇摇欲坠的油灯，走了进来，单薄瘦弱的身形正是莲歌。

“莲歌！你一个人？”初九看着她拿着手里的油灯，将墙上的的灯一一点燃，虽然寥寥无几，但好歹眼前稍微有了些亮光，照出了莲歌小巧苍白的脸。

放下手中的灯，莲歌不解地看向初九道：“还有谁么？”

初九奇怪：“当日我和你们走散，你不是和玄跟却火先我一步来的这里么？”

没想到莲歌比他更奇怪道：“没有啊，我一个人进来的。”

不管是小白的情报，还是初九昨晚自己听到的消息，莲歌绝不是自己一个人进的羲和谷······莲歌的灵识初九不会认错，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个莲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假扮的。

可她为什么要撒这种很容易就能被识破的谎？

“那玄和却火去哪了？”初九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那两只凤凰……”莲歌说着突然顿住，她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继续说道：“我也和他们走散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初九仔细看着眼前的莲歌，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她身上虽沾染了些邪气，但并没有被附身或者控制的迹象。

“她的记忆可能被动过手脚。”小白的声音蓦然响起，他在用传音同初九说话。

“还有这种术法？”初九惊诧，脸上却不动声色，也用传音问道。

“用幻术再加以强烈的暗示，修改记忆也并非什么难事。”小白说道。

初九恍然，回道：“确实可以，那对她用幻术的······”

“应当就是幕后之人。”

“你怎么了？”莲歌见初九半晌不说话，奇怪地问道。

初九连忙回过神，方才用传音跟小白说话，差点就把她给忘了······

莲歌不疑有他，说道：“你不是说查到和那阵法有关的线索在羲和谷么？正好可以找圣女，谷中一切大大小小的事物都由她掌管，一定能帮上忙的。”

初九心道，来之前他可不知道这里是这么一番情况······如今只怕是与谷主有关的亲信都要列为怀疑对象了。

“圣女掌管谷中事物？那谷主呢？”初九没有说什么，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他以前可没听说过这羲和谷还有圣女这么个职位。

听到初九的问题，莲歌露出忧心的表情：“……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我的身世么？”

这正是初九奇怪的地方，于是便顺着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同胞弟弟，你们刚生下来就被丢弃了。”

“原来我们不是被丢弃的，”莲歌苦笑着，说道：“我们是走丢的……当年，母亲生下我们后不知怎么得了疯症，还经常忘事，我和弟弟是当时她没看管好，走丢的。”

莲歌本来恨极了狠心抛弃自己和弟弟的父亲和母亲，知道这一真相后，那根扎在自己心头的刺突然消失不见，恨意消散，唯剩下迷茫。

“母亲许久之前便去世了，现在的圣女是我母亲的妹妹，谷主……也就是我父亲，他近年身体越来越差，所以谷中的事都是圣女在代为管理。”

“我听说似乎还有一个少谷主，那又是谁？”初九还在脑子里捋着这略有些复杂的关系，想到了昨晚偷听到的话。

“那是我哥哥，名叫仙茆，他从小体弱多病需要静养，不怎么过问谷中之事。”

这一家子老弱病残的，还挺整齐……

“对了，圣女此刻还在大殿跟大家商议过几天祭祀大典的事情，我们先过去，等结束了我再给你引荐。”莲歌继续说回正事。

“好，多谢你啦。”初九面露微笑，心中却担忧起来。祭祀大典他自然是知道的，每年他们都会在这个固定的时间向神像奉上灵力，只不过今年的这个大典祭祀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还说不准呢。

跟着莲歌穿过一条又长又黑的甬道，来到了位于山壁更深处的地方，这里直接连一丝外面的光线都没有，全靠墙壁上昏暗的灯光照明。

初九明明记得以前的羲和谷并没有这种阴间设计······几千年过去，难道这羲和谷的灵物已经进化到不需要用眼睛了么？

在莲歌的示意下，初九跟着她一起在大殿一角落座下来。

昏暗的殿中，错落有致地坐着不少灵物，他们都背对着初九，看不到模样。

最深处则有一位与众不同的灵物，他在高高的石台上，面对着底下的灵物，看起来就是那位谷主——苍术了。

初九注意到，苍术所在的高台两边也竖着两座神像，比方才偏殿里面的要大上一些，应当就是传说中那两座连接着地脉的神像缩小版了。

看来他们对旧神确实异常信奉，连复制的神像都宝贝一般供奉着。

“······还有两天就是大典了，各部都需保证万无一失。”响起一个听上去很温柔的女人的声音，初九这才看到，谷主身边的阴影中还站了一个人。

“另外此次还有远道而来的几位贵客观礼，谷主交待务必好生招待。”

几位贵客？小白的存在应该是没人知道的，难道除了自己，还有这里还有别的外人？

初九眯起眼，看着眼前的那群一动不动听从命令的灵物，显然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其他贵客的问题······因为他从刚一进来就发现，这大殿中的数百人，竟然全是被魇附身的状态了。

看来天谷冲天的邪气都是来自这些人了。

“好重的邪气。”初九用传音对小白说道：“除了上面那位圣女和谷主，这些人都被魇附身了······等等！为何我感知不到谷主的灵识？”

难道是此处邪气太重，影响了自己的感知？

“那已经不是谷主了。”小白的声音传来，他缓缓说道：“坐在那里的是只傀儡。”

“什么？”难怪初九无论如何都感知不到谷主的灵识，原来那竟已不是活人了，“那真正的谷主在哪？又是谁在操纵这个傀儡？”

“我也看不出。”小白答道。

难道是······初九看向仍在说话的圣女，她既没有被魇附身，身上也没有邪气存在，在这一群皆被魇附身的灵物之中，倒是显得与众不同的很了。

圣女交待完大典的事，便解散了众人。

待殿中的那些灵物全部离开后，莲歌才带着初九走向当中的高台，而那里也只剩下了圣女，傀儡谷主却不知去处。

“圣女，这位就是之前同您提到过的恩人，如果不是他，我也没这么容易能从琅尧宫脱身。”莲歌将初九带到圣女跟前，恭敬地说道。

“多谢侠士，看到歌儿能好好活着，想必姐姐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白芨也代谷主谢谢你。”圣女白芨也同莲歌一样，是白莲本体，看上去年纪不大但修为却极高。

她轻声向初九道谢，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同她温柔的声音相符，乍一看是个脾气不错也很好相处的长辈。

“不用谢，其实我们能逃出来，莲歌也帮了很大的忙。”初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说主要功劳，其实应该归小白才是······

“侠士太谦虚了。”白芨微笑着回道。

初九也不再客气，直接直奔主题问道：“不知圣女可有听说过一种引邪气入身的阵法，叫作‘祀阴阵法’？”

“祀阴阵法？”白芨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摇了摇头道：“抱歉，我并没有听说过······还有这邪气又是什么？”

“哦，可以看作是一种对灵物有害的灵力，您没有听说过的话就算了。”初九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然而却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难道真的与她无关？

“抱歉，没能帮上忙，”白芨倒是很过意不去，“不如侠士先暂且住下，过两日就是祭祀大典了，不嫌弃的话您可以前来参观。”

“多谢，正巧在下也想一睹大典盛景。”没弄清楚阵法之前，他断然是不会离开的。

初九被安排在了这里的一间客房之中，这客房同样也是没有窗户没有光源，昏暗的灯光让人感到极其压抑。

“这两日你就先住着，需要什么随时找守卫或者找我便好，你想呆在屋里或者出去走走都可以，不过最好还是别，这里有点绕很容易迷路。”莲歌向初九嘱咐一番后，也离开了。

“怎样，你有发现那圣女有什么问题么？”初九确认完附近没有别人之后，这才碰了碰头上的发簪，对着空气问道。

小白立刻从发簪中现身，初九觉得昏暗的房间里似乎瞬间亮了许多。

“没有。”小白缓缓说道。

初九点点头，道：“我也没有，难道确实与她无关？”

“现在下定论还尚早，”小白嫌弃地看着四周，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这里，“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有问题的是谷主，但谷主却是个傀儡。”

“真正的谷主还不知在哪里······”初九顺着小白的话说道：“不，有没有谷主的存在都还尚待确认，所以现在真正在发号施令的其实是圣女白芨，说她没问题我都不敢信啊。”

“还需要再寻线索。”话必，小白突然看向门口，接着还未等初九说什么，便又化作一道白光回到了他头上的发簪之中。

门外有什么人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