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 第11章 第11章

就这么飞了约莫一天一夜的时间，终于远远见到了琅尧宫的所在——榣山。

初九早就关闭了自己的五感，入定以抵御寒冷，他是被一旁的隗族推醒的，睁开眼便看到一副残酷却又透出诡异瑰丽感的景象。

他记忆中的榣山，是一座绿意青葱的高山，每到春夏，那上面便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所以琅尧人也唤它百花山。山上鸟语花香，生机盎然，而现在那些植物早就被厚厚的冰雪覆盖，百花山俨然已经成了一座光秃秃的雪山。

坐落其中的琅尧宫殿，本是由那成色极好的天青石打造而成，是极为纯净透亮的白玉之色，此刻被包裹了一层细细的冰晶，远远看去折射出璀璨闪亮的光芒，满山的宫殿显得熠熠生辉。

雪还在下着。初九看着他们头顶上一片片白中带灰的厚厚云层，隐约还能看到当中有雪鸟晶白的翅膀飞过，降下一片密密的雪花。再往下看，包围着榣山的洛水湖安静的可怕，湖面没有一点涟漪，宛若一块巨大的镜子，倒映出惨白的天空和一片片落下的雪花。

那洛水本是初九当年化身青要仙人在此处时，从灵渊之中引来的水，只适合水生灵物生存。当年这里可是热闹非凡，榣山上住着琅尧宫三脉弟子，他们身着月白色的衣装，从朝云桥走来，宛若谪仙。

洛水中则住着不少灵物，而洛水湖之外则是众多普通琅尧人居住着的百蝶城。琅尧人虽然有些迂腐思想不太瞧得起灵物，但至少两族之间一直相安无事，甚至有些关系也还不错，互相帮衬也不是没有的事。

而如今再看那洛水湖，哪里还有活物的影子，灵渊之水虽然不会结冰，但此刻里面的温度应当极低，活物在里面时间长了估摸着都得被冻成冰块······而湖底大约也都是琅尧人的尸体。至于那百蝶镇，早已被厚厚的积雪淹没，如今也只剩下了些断壁残垣能证明它存在过了。

洛水湖之上，榣山周围百丈范围内，有着那位大祭司布下的禁制，灵物无法飞过。雪鸟便载着他们停到了洛水湖边，朝云桥的入口。接着直冲入云霄之上，消失在云层之间。

朝云桥是连接琅尧宫所在的榣山与外界的唯一一条通道，只要将它中间一段降下便可以阻挡千军万马。当年隗族来犯时，要不是那紫薇宫主封昀将原本沉入了水底的桥升起，便能让隗族没那么容易进来，琅尧宫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被他们侵占。

入口处守着约摸十来个隗族士兵，初九瞧着他们个个修为深厚，特别是为首的那位，面相沧桑，战袍上挂满了飞狼卯，那代表着他立下的战功。正是那位隗族大将军——不夷桑。

押着初九的那几个隗族，见到他都露出了惊讶之色，连忙上前对着不夷桑双手抱胸行礼道：“大将军！”这是他们一族对尊敬之人的最高礼数了。隗族这位将军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而在初九看到的记忆中，这几个隗族对这位将军都是又敬又怕。

“这是谁？”不夷桑问道。

“回将军，这是再水镇昆桐献上的稀有鲛灵，小的们想着公主最是喜欢这等稀奇玩意，正准备送过去呢。”

感情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用来消遣找乐子的稀奇玩意么，看来隗族这些年占了人家的地盘，过得还甚是逍遥快活？

没想到那不夷桑听了这话，眉头紧皱，竟开口大声呵斥：“胡闹！你们就这么随意将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交给公主，也不怕生出什么事端？”

初九无声抗议，我怎么就成了来路不明的东西了！

那几个隗族被这么一顿训斥，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复命，这鲛灵我先收了，待我确认过没问题之后，再做打算。”

“是。”

初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当成物品一般一顿安排，最终被不夷桑带了回去，囚禁在一处监牢模样的地方。

此处看上去像是以前的琅尧宫人用来关弟子禁闭的地方。初九方才被带进来的时候，被蒙上了眼睛，虽然他曾经在这里待过不少时日，但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他早就已经忘了个干净······如今这里皆被冰雪覆盖，完全变了样，想要找到他当年的封印之处，怕是难上加难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布满灰尘。想来当年这里应该也是经历了一场颇为惨烈的打斗，只是百年来无人问津，才破败成如今这幅样子。

初九抬头看见那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残缺不全的画，看了好一会才辨认出来，这画中的年轻人眉清目秀，一身月白色衣衫仙风道骨，正是青要仙人——也就是他当年在琅尧宫的化身。

不错，初九满意地点点头，看来琅尧人对自己还是相当尊崇的嘛。

不夷桑将初九带到这里，并没有对他进行问话之类，只是将他身上带着的乾坤袋等物品全部收走，甚至解开了他身上的缚灵网，只不过脖子上被戴上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初九摸了摸脖子上多出来的那只黑色铁环，这上面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灵力，感觉只是一个普通的环而已，为什么要给他戴这个？

“你最好不要动它。”角落里突然有人说话，初九蓦的看过去，才发现那里的地上竟然还坐着几个人。为什么他方才都没有发现？

那几个人年龄打扮皆不相同，但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担忧与惶恐，只是初九现在无法看出他们的真身，这让他很不习惯。说话的是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他的长相眉眼极其寡淡，嘴唇苍白，看上去像是受了伤。

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也戴着黑色铁环。

“这是乌金环，”那人指了下自己的脖子，解释道：“隗族控制囚犯的东西，可以压制体内的灵力，若是想强行摘取，还会放出一种剧毒，让你当场暴毙。”

好毒辣的刑具。

这人说的确实没错，初九又试着感知周围，发现他现在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外面的灵力波动，看来自己的力量也被这乌金环给压制住了。

“不仅如此，这环浸过沉水香，隗族嗅觉灵敏，不管我们逃到哪里，都可以通过这个味道找到我们。”那人说了这么几句话，随即低低咳嗽了几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看样子伤得不轻。

初九上前查看一番，这人确实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不过拖了太长时间，他又没办法用灵力疗伤，所以才如此严重，如果再不治疗，他怕是活不过三日。

“你们也是被隗族抓来的？琅尧人？”初九问道。

地上的人都是先点头，再摇头。“我们不是琅尧人，我们都只是普通的灵物。”一个小女孩模样的灵物小声说道。

“哎，小兄弟你不知道，隗族的那个公主，整日差人在外面寻些稀奇玩意，一言不合就抓人，我们都是被抓来的。”

又是那个公主，这位公主的爱好难道只有在外面抓灵物回去玩？“所以我们被关在这里，是等着被献给那个公主的？”初九问。

那人却摇头，道：“我们本来已经被抓到公主那里了，是隗族将军将我们带到此处来的······”

“将军看上去像是个好人······”那小姑娘默默道。

“呸！隗族哪里有好人？”另一个青年愤恨道：“他们凶残恶毒，灭了琅尧宫不够，还要欺负我们这些弱小的灵物，真是丧尽天良！”

“你呢？你也跟他们一样，是被抓进来的？”初九看着那受伤的青年问道，他直觉这个青年来这里的缘由应当没这么简单。

青年睁开双眼，淡淡道：“我是来杀南宫寂的······哼，可惜我技不如人败了，在这里等死罢了。”

初九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先前在那几个隗族的记忆中有看到，南宫寂并非隗族，但却是那位从不露面的神秘大祭司的亲信，大祭司所有的命令都是通过南宫寂传达，所以他在隗族中的地位并不低于不夷桑。这青年来杀他，必然是与他有恩怨，只不过他单枪匹马来闯宫，着实勇气可嘉。

突然，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不夷桑走进来。

“在下知道我隗族如今确实做了许多不齿之事，不求各位谅解，但求日后可与各族和平共处。”不夷桑进来便向众人道歉，他抱拳一拜，态度倒是相当诚恳，“拓跋公主平时骄纵惯了，她年幼无知不懂事，我代她向各位道歉。在下答应各位，过几日便是公主寿辰，到时我会趁乱差人将各位送出琅尧宫，还各位自由。”

“那能不能先把这个铁环摘了呀？”小九露出了友好乖巧的笑容，指着受伤的青年道：“不然可能等不到那天，他就会死哦。”

然而不夷桑只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抱歉，我必须确保公主生辰之前，这里需要万无一失。”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将军果然是个好人诶。”

“屁嘞！惺惺作态罢了！”

初九看了那青年一眼，无奈摇头，果然不愧是大将军，没那么好忽悠。

“多谢。”那青年轻轻道了句谢，便继续合上眼闭目养神。

不过多时，窗外天色渐渐变暗，夜晚降临了。

雪似乎已经停了，只是外面刮起了大风，吹的窗户哐哐的响。初九只觉得周围的温度比白天降了许多，他在屋子里东找西翻了半天，终于凑来了一堆凑合能用的桌腿椅腿残骸，还将墙上自己的那副画像扯了下来作为引火之物，生了小小一个火堆给自己取暖。

什么名声什么供像都乃身外之物，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他很冷，需要火。

众人也都凑到火堆前取暖。不管如何，那个将军答应了会放他们自由，之前紧张恐惧的心情都稍微有些缓解了。

“笃笃笃”门口突然传来了敲击声，在这寂静的唯有呼啸风声的夜晚，显得有些诡异。初九听到这声音，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确认了一番后才露出笑容，“你这秃毛凤凰未免也太贪睡了，怎么这会才醒。”

敲门的正是却火。

原来不夷桑将初九的乾坤袋尽数收走，但却不知道，那里面还装着一只灵物，毕竟没几个人能想到，这乾坤袋里面还能装活物的······却火自打一进入乾坤袋中便入定恢复灵力，醒来后发现外面没了初九的气息，便猜想到生出了异变，等到天黑无人时才出来寻他。

却火轻松将门外的锁解开，口中叼着一堆乾坤袋飞了进来，都是初九的各种家什。

“哈哈，小却火，辛苦了！”初九将乾坤袋一一收好，他本来就灵力低微，这个乌金环戴与不戴区别不大，最重要的防身之物还属乾坤袋中的这堆宝贝。

初九看向火堆旁的众人，发现他们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而角落里，那青年还坐着闭目养神。他从怀中寻找一番，掏出一大把草药递给他。

“没灵力能炼化了，凑合先服下吧。”初九道。

青年睁开眼，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需要你帮忙。”初九回答的理所应当，“你身上的伤必定挺不到不夷桑放我们出去，我可以帮你缓解伤势让你多活几日，但同时我也需要你的帮忙，如何？”

“我一个将死之人能帮上什么忙？”青年低下头，又咳了几声。

初九看着他，笃定道：“你孤身闯进来杀南宫寂不成受了重伤，但以南宫寂那残暴乖戾的性子，怎么会让你活着在他眼前消失？你应当是逃了，混进被公主抓去的人之中，接着被不夷桑带到这里来的吧？”青年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初九便继续说道：“只是你没想到，自己伤的太重，怕是撑不到出去了。”

“······好，你要我如何帮你？”青年接过初九手中的草药。

“我叫初九，你如何称呼？”

“清溪。”

补充：

初九的神力和世间灵力同根同源是同一种力量，只是称呼和强弱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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